第9章 一桌膳食
夜至三更，季枕浑浑噩噩的醒了，周身酸痛，骨头仿佛被碾碎了一般。
在冰凉的地面上趟了一整日，也难怪成那样。
季枕用力揉揉额头，觉得脑袋还是一阵昏沉，看了眼这里的摆设，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回来了。他本来是在后山处打猎，结果一时大意被灵兽偷袭了，费了不少功夫杀了那灵兽之后，带着伤回来。
迷迷糊糊中，还来不及收拾身上的伤，就昏迷了过去。季枕皱着眉头，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看着渗人罢了。
修炼之人，在夜晚视物通畅阻碍，季枕眨眨眼，起来后转身就点了那盏铜灯。
灯光不暗淡，显出朦胧的美。
光线下衬得季枕的更为冷白，半明半昧中，无端一派明暗交集。
脱了衣袍，露出鲜血淋漓的肌肤，季枕眼也不眨清理干净黏在上头的血污，然后用纱布随意包扎了下。
季枕忽的看向自己的腰侧。
只见那一片白到发光的肌肤上，有一片隐约发黑的红印，分布在上面，刺眼的不行。
季枕一愣，眼里闪过些许异色，他是记得自己没有伤到这个地方的，也没有过任何的磕磕碰碰。
眼神有些飘忽。
低垂着眉眼，仔细沉思着。
然后，下一刻，他就看到自己衣袍上腰间那个显眼至极的脚印。
对比一下位置，季枕又看了眼自己腰侧的红印，刚好对得上，“……”
怪不得，
这个脚印是谁的功劳，季枕闭着眼睛都能看得出来。
季枕倒是没有动怒，反而好脾气的一勾唇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稍纵即逝。
半夜无眠。
季枕干脆也不睡了，早早的起了床，将衣袖捋到胳膊处，小臂上缠着一圈厚重的纱布，走近了还隐隐看到些许红色。
季枕甩了甩胳膊，有些疼，被他忽略不计。
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季枕皱了皱眉，拿着随意被扔到桌案上的储物袋出了外面。
他尚未筑基，如今还离不开五谷杂粮饱腹，自然也是要吃东西的。正好，他昨日宰的那头畜生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季枕的些许动作自然都离不开一直在对面屋的庄容。
庄容睁开眼，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额头，暼着挂在季枕腰间的那个储物袋，轻哼了声，嘴角露出一抹有些轻蔑的笑。
果然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大早醒来，就迫不及待的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看着自己的战利品。
庄容暗中揣测着，完全没有想过季枕只是肚子饿了想去做点吃食回来。庄容早已筑基，这凡人烟火的吃食在他这里就是稀罕物儿，自然也没有想过会是这个。
庄容站在窗前，看着东方一抹鱼肚白，眼神深沉。
这个时候，沈络秋他们已经带着那些弟子去了试炼之地，沈络秋的实力在所有弟子中也是佼佼者，一般情况下，由他带队，是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庄容对沈络秋，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接下来，就是他们玉清山中的内门比试了。按着原来轨迹，季枕会在内门比试中一鸣惊人，一举夺得魁首，打出他成名的一战，成就季枕的天才之名。
内门比试，可不仅仅只是玉清山的弟子切磋，届时还会有其他宗门的人过来参观，美名其曰为交流心得。比试的主角说来说去都得是他们玉清山的弟子，因而其他宗门跟随过来的弟子，一般情况都不会参与他们弟子之间的比试的。
只不过，这一届便是例外了。
玉清山传承源远流长，占据着仙门第一的位置，门中众多出色的弟子，玉清山所处之地之下又是一条灵脉，资源丰富。树大招风，木秀于林必然会招来他人的觊觎之心。
便有人借着比试之事，在玉清山中闹起事端，趁机散播谣言，甚至还有人故意重伤他人，栽赃嫁祸到他们的弟子之中，挑起争乱。
虽说后来此事平复了，但他们玉清山弟子仗势欺人、无中生有的名声却是传得沸沸扬扬了。而季枕，却是在那场事故中不仅毫发未伤，还搏得了一个天才之名。
就是不知道此事与他有没有瓜葛。
若是有的话，庄容眼里射出危险光芒，那季枕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玉清山了。
而这一次的内门比试，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正好，庄容也想看看，他心中的那些想法到底有没有改变的可能。
改变的确很难，但结果却值得冒险。
之后那般多的事情，庄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再一次一件件在自己眼前发生。
打定主意后，庄容又仔细想了一番，将那些记忆在脑海中慢慢过滤一次，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后，才稍微放了心。
不是他多心，而是，这种事情不得不多心，尤其还是有那么多人等着做那个渔翁，坐收渔利，将玉清山当做他们步步高升的垫脚石。
这个事情，就算玉清山势单力薄，也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更不说还是长年的仙门第一。
不多久之后，季枕倒是回来了。
手里拎了个食盒，脚步匆匆的，走进了院子中。
庄容正坐在树下的坐垫上打坐，身形修长，眉目清隽，五官就像画里的人儿一样好看。
庄容指尖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季枕偷偷看了庄容一眼，一向冷漠的表情在看到庄容时，多了几分忐忑，眼神微闪。
三两步走过去，把食盒摆在庄容面前不远处的石桌上，将里面的膳食端出来，一样样摆在桌面上。
这膳食不仅卖相不错，那味道也是绝顶儿的香，一个溜儿全都勾入了胃里，瞬间引起食物感。
庄容睁开眼，眼里有几分恼怒。
好个季枕，堂皇而之在他面前摆着这些俗世膳食，把他这院子当什么了？
庄容眼里的怒火很是显然，季枕愣了愣，才轻微压低了声音说道，“师兄，风眠特意从后山中猎了些猎物回来，不上大雅之台做了些膳食，还请你尝尝做得如何？”
庄容眸光一凝，倒是没有想到季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还以为，以季枕那个性情，会目中无人在他面前用膳，原来还是有自知之明，多两三分忌惮的。
不知为何，庄容心里的怒火莫名压下了一点儿，觉得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式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随即庄容又沉了沉脸，面无表情盯着季枕，一双眼睛冷冷清清的，愣是没有丁点儿温度，渗人。
“季风眠，无恶峰不许出现这种俗世之物。”同样冷冷清清的嗓音，听不出平常里一丝温和。
季枕拿出一双筷子摆在上面，有些惊愣问道，“不知何时有了这种规定？”
何时？
自然是刚刚。
庄容轻咳一声，他从未见过明华尊者与这些膳食沾上过些许干系，而庄容平日里也难得品尝，因而诺大的无恶峰，倒最是不沾人间烟火。
以前也当然没有定下这种听着就刁钻的规矩的。
但庄容偏偏就不想如季枕的意，便随意扯了句话出来。
“作为修道之人，季风眠你却贪念口腹之欲，哼，你这不成器的样子又何以成事，不如尽早下了山去罢了。”
知道季枕心怀不轨，心中自然不会轻易下了山，庄容这一番话说得可是有理有据，毫无愧疚。
季枕眼里适时流露一丝窘迫，而后轻轻说道，“师兄说得对，风眠这一次受教了。只不过这灵兽本是灵物，见着品质又是尚可，这才做了拿来给师兄品尝一番。”
说罢悄悄觑了眼庄容的表情，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才壮了胆子继续说道，“师兄，风眠手艺不佳，但这味道却是不错的，不如你品尝一下？”
然后，抬起眼睛直勾勾看着庄容。
季枕有一双很是漂亮的眼睛，桃花一般带着情，却冷得渗人，乌亮乌亮的，看着人时，冷漠的同时，仿佛又带着丝丝情意。
这一世，庄容厌恶的，也有他的这双眼睛，想着长在这样一个人身上，真是白白浪费了。
庄容冷冷看着他，只是冷笑了声，没有开口，也没有丝毫动作。
显然是不愿意品尝着季枕所做的食物的，即便卖相看着很是不错，也很香。
对上那样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季枕心头忽然一阵悸动，脸上不觉带了些许慌乱，却是不肯退让一直看着庄容。
仿佛庄容不愿品尝，他就一直这般下去。
倔强得不行。
庄容，“……”以着季枕的小人之心，说不准真会做出此种事情来，甚至还纠缠下去。
一瞬间。庄容觉得有些厌烦，直想拂袖而去，但想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又不愿丢了面子。
吃一口罢了。
谅着季枕也不敢在里面下毒，就当是委屈自己一下。
这样想着，庄容便有些不情不愿走过去，坐下来，顿时觉得那股香味更为浓郁。
目光略有些复杂，他没想过，季枕竟然还会做得一手好菜，都说君子远离庖丁……
季枕倒是没有坐下来，就一直站在庄容身旁。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入庄容碗里，嗓音悦耳有质感，“师兄，这肉肉质鲜美，你尝尝？”
庄容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将肉块吃了下去。
顿时间，唇齿间留满了香气。这烧肉做得的确是好吃，味道极为鲜美，轻轻一嚼就可以吞下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