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故而为之
意外的好吃。
就算庄容这种不重口腹之欲的人，心中也暗暗感慨了一声。
庄容看了季枕一眼，正好对上季枕闪闪发亮的眼睛，一愣，语气有些冷淡问道，“你不吃，为何看着我？”
季枕略微低了头，长翘的眼睫毛扇了扇，像极了花丛里翩翩而飞的蝴蝶，嗓音如同浸了水一般，“我方才吃过了，这是特意为师兄留下的。”
庄容一挑眉，什么叫特意为他留下？
庄容自认为自己没做过何事，顶多就是平日里给了季枕小鞋穿。心中存了一丝怨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特意为他做的一桌膳食，
这，也当他脑袋里装来的是稻草吗？
只怕这小人心性的季枕，心中不知骂了自己多少次了。
庄容笑笑，意味不明，只是有些冷，优雅又拿起筷子，既然人家也是颇有心思的弄了一出善意，他也不好辜负了不是吗？
季枕身体微僵，视线一直放在庄容身上，见他笑着又吃了那膳食，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师兄略有欢喜他亲自做的膳食。
见他的靠近没有引起庄容的反感，季枕又不易察觉往他身旁凑了凑，颇为殷勤给庄容布着菜，“师兄，你再尝尝这个？”
庄容面无表情。
眼睛直接掠过季枕，明明白白来了个无视，就差嘴里没说着“我看不惯你”几个字。
只不过，庄容到底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季枕继续好脾气地微微一笑，完全看不出在外人面前那冷漠的模样，“师兄？”
庄容淡淡看着他，忽的说了一句，“你有心了。”
“应该的，此乃本分。”季枕一本正经说道。
庄容心中冷笑，差点儿忍不住给他一拳，本分？你的本分就是踏着他的尸体走上光明大道？然后让他背负着那骂名。
去他娘的本分。庄容忍不住心中破骂。
顿时间觉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味道更差劲了。片刻之后，在季枕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庄容慢悠悠放下筷子，瞥了他一眼，“安守本分固然是好，只怕着心里头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庄容这话有指桑骂槐之意，奈何季枕像个愣头青般，愣是当做没有听懂这话中之意，还点了点头，“师兄说得甚是有理。”
看到他的这副神色，庄容心中的厌烦之意也多了些许，想着，装模作样的功夫倒是学了个十成足，不知让多少人自愧不如。
哼。
又是一声冷笑。
庄容看着都被他动过了的膳食，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顿时间计上心头。
将视线放在季枕身上，目光如钩，凌厉异常，语气却是轻柔了不少，
“既然风眠认同我所言，也是好的。今日难为你做了一桌膳食，味道的确上好。难得一见的灵兽肉，也别浪费了。”庄容淡笑着说道，“那就劳烦了师弟你将这些全吃了罢。”
据他所知，季枕是有洁癖的，凡事都有个讲究。而他的这一举动，无疑就是挑衅加侮辱。
若是季枕受不住这份气，正好，可以找个由头再好好收拾这人一顿。
若是他想受着这份气，庄容看着也有趣，自己说着也没有失去什么。
一举二得，挺好的。
却没想到，季枕的反应像被雷劈了一样，愣愣站在那里，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瞪大了眼睛表情复杂看着庄容。
他的这个模样看在庄容眼里，就是万分的嫌弃与屈辱。
正好，他想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庄容抬起头，似笑非笑，目光像冰霜一样，“怎么，你不愿意？”
也许是他的表情过于冰冷。
季枕身体一震，猛地回过神，连忙摇头，呼吸忽然有了一丝紧促，他连忙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轻轻说道，“愿意。”自然是很愿意的。
最后一句尾话他没有说出来。
但是少年僵着身体，小脸儿忽红忽白，又低着头眼神飘忽，庄容自顾自的认为这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看着这人吃了瘪，也正好符合庄容的心意，烦躁的心情一下子跑了不少，无视了心里那一丝怪异情绪，说道，“那现在就吃吧，食物凉了，再吃的话，对身子可不好。”
庄容眼里闪过快意，没错，他就是要这般折辱着季枕的傲骨，管他是不是最大的主角！
说完之后，庄容还颇为好心的让出了位置，站在一旁看着季枕。
季枕长翘的眼睫毛又是一扇，抿着唇动作僵硬坐下来，抬头看了庄容一眼，指尖儿动了动，然后五指微曲拿起被庄容用过的筷子。
两片薄薄的嘴唇看着很是干涩。
但季枕唇瓣动了动，到底没有说些什么，忍耐着夹了一块肉片儿，缓缓放入嘴里，机械般嚼着。
庄容看得有些解气，偏生还火上添油问道，“可是好吃？”
这清淡的嗓音，尾音微微上扬，听在耳里格外有磁性。
季枕感觉自己身在云雾之中一般，迷迷蒙蒙的，周围一切都看不真切，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顺着庄容的话说下去，“……好吃。”
听着这答案，再看看季枕那憋屈得不行的表情。
庄容一瞬间就满意了，于是再次说道，“既然这样，多吃点。”
季枕，“……”
季枕的手有些颤抖，这筷子，是夺玉师兄方才用过的……
这……算不算是……
季枕忙打住，心里急急念了几句静心诀，默默说着，那是师兄，不可再胡思乱想下去……
是了，庄容由始至终都是那般高傲优雅的人，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都容不得旁人亵渎。
心一动，又看到庄容那张清隽若仙的面容，季枕的表情愈加复杂了些。
夺玉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这一顿饭，两人过得是各怀心思，各自往偏到天边的方向想去。庄容心里是舒服了，只是难为了季枕，对着庄容一番苦心克制，偏偏还忍耐着不准自己露出些许端倪。
谁知道他这个模样落在庄容这里，就是棵被猪拱了的可怜小白菜，看着甭管有多舒心了。
庄容解了气，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于是扔下一句“明日继续”之后，华丽丽的离开了。
那身影，是一个的潇洒俊落。
季枕愣愣看着，连方才被庄容故意弄出血的受伤的手也顾不上，心里耳里都装着庄容所说的话。
明日继续，明日继续。
师兄，这是没有那般厌恶他了？这……大概是个好的开头了。
此时若是庄容听得到他的心生，心里还不得活生生郁闷死。
不过庄容没有读心术，也不想知道季枕到底有何想法，他想做的事很简单，只是让那小白眼狼事事不顺心、受着委屈不敢说出来而已。
至于后果，
庄容思来想去之后，也懒得再纠结了，顶多就莫过于如同上辈子一般，一死了之。若只是他一人，这结果真不算什么，偏生着他就不害怕这人。
季枕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上午之后，又往后山走了一趟，回来时腰间又多了一个储物袋，里面还似乎装得满满的。
不过庄容倒是没有机会，在第二日再为难一回庄容。
因为一大早，便有上紫峰的弟子在峰下候着，恭恭敬敬等着庄容出来，顺便着还带上入门不久的季枕。
于是，当季枕过去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场景。
“庄师兄，清原尊者有请您下上紫峰商量要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正是此次的内门比试。”
庄容白衣出尘，嘴角带着一抹浅笑道，“嗯，知道了，不知清原师伯此刻在何处。”
“尊者正在莲花台中，正等着你与这位季师弟，请。”这弟子斯文有礼，礼数倒是做得十分周全，还特意提到了季枕。
这话的意思便是，季枕也得去一趟上紫峰。
既然是清原尊者有请，庄容也不好耽搁，不过临走时他看了眼平平静静顶着张面瘫脸的季枕，心底不免升起一些纳闷。
这个时候，季枕还只是泯然众人矣，到底是哪个地方引起了清原尊者的注意？
想不出来，庄容也没有纠结。
去了那儿之后，该知道的，他迟早会知道。
上一辈子他并不在这里，也不知道有这么一遭，不过看着季枕的表情，像是完全不在乎一般，也没有惊讶之色。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上紫峰。
那师弟带着他们来了莲花台，也不进去，颔首恭敬说道，“庄师兄，季师弟，便是此处。无尊者吩咐，弟子不敢随意进出，你们请。”
说罢伸出手，做了个邀请姿势。
庄容点头，抬脚便走过去。季枕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然后，忽然回头冷冷看了那位师弟一眼，表情带着几分阴冷。
庄容是知道清原尊者的脾性的。清原尊者是上紫峰峰主，同时也是玉清山的掌门，平日里最是严谨端肃，实力在正魔两道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只不过，他向来讲究规矩，待人待物也是严厉多于和气，说是一板一眼也不为过，对门下的弟子算得上是严格。
起码曾经私底下柳月章可没少抱怨过自己这位师父。
不过脾性归脾性，与明华尊者一般，清原尊者也是难得一见的为师之辈，对他们的徒弟也是真心实意。而在沈络秋他们接连出了事儿之后，清原尊者伤心过度，一夜之间白了发，自此之后闭关不出。
而后来，主持大局的人慢慢的就变成了季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