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个坑·壮士你吸不吸鸽子血
暗红的影子从无尽黑夜中越来越近地浮现，它们尖啸着扑向风雪中的静谧小镇。
同族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跪倒在地上的他触碰面前被黑影淹没的土地。
湿热黏腻的泥土带着腥气，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
殷红勾勒出满手狰狞。
他睁开眼。
所见的是被夕阳染成一片血色的墙壁。
眼前血红的夕照和梦中满手的狰狞不断重叠，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吸血鬼拥有的尖锐指甲悄然探出，比刀刃更坚韧的利爪在下一瞬捅穿床铺，床垫里的弹簧轻易便被他的指甲斩断，铁丝锋利的切面深深刺入他的掌心。
他疼得手臂一颤，而后更用力地攥紧它们。
“啊。”微弱的人声传来，他条件反射地迅速后撤，一只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人声的源头。
是人类。
沈芃贴着门板不动弹，仿佛上午的场景倒带回放。
只不过他们的位置对调了。
瞅着面前这能要她命的小崽子展现出来的强大攻击性，沈芃觉得自己就该在之前他昏迷的那段时间把他弄死，她绝望地转动门把，门把依旧纹丝不动。
“你你你、你别过来！”沈芃怂得当机立断，她一边哆嗦一边把手里的活鸽子往前头递，大有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悲凉。
鸽子在她手里死命扑腾，眼看着就要被捏死了。
因为右眼被挡住，少年的视线受了阻碍，为了看清她在干什么他不由歪了头。
这不歪还好，一歪他便感到自己的后脑处火辣辣地疼，像是撞过什么东西。
他抽了口气，摸去发现是个肿包。
见状，沈芃心虚地别开目光。
这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崽子其实挺沉的，她把他搬到床上去的时候没当心给他磕了一下。
……磕得还有点狠。
“咕……”快断气的鸽子发出了垂死挣扎的声音。
沈芃一个激灵险些松手，但终究是把鸽子捏住了，她使着她那口蹩脚的中国式英语，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你，恰……”
行吧，她不知道鸽子用英文怎么说。
女童咂摸了一会儿，来了一句：“……咕咕咕？”
吸血鬼小崽子：“……”
鸽子是被沈芃用午饭的面包屑从外头引来的，她抓这只鸽子是为了给这小崽子暂时充饥。
——鸽子虽小，好歹有血，死道友不死贫道，咕咕你先走一步，我会想念你的！
沈芃闭上眼睛把那被她折腾得半死不活的鸽子往小崽子身上扔去：“如果你饿了，吃它！”
小崽子眼睁睁地看着被她甩晕的鸽子坠到他面前，然后欲言又止地望向贴着门板的沈芃。
沈芃被他这一眼吓得够呛，险些当场跪下喊爸爸，但她好歹抓住门把稳了稳自己软下来的腿，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崽子眨眨眼，目光又落在了面前的鸽子上。
沈芃直觉有戏，她激动地指向鸽子，特别诚恳地：“新鲜，好吃。”
吸血鬼向面前的鸽子伸出带着利爪的手，却又在看见手指上利爪的同时收回。
小崽子蹙眉盯着自己指尖上的利爪，一抖手指将其缩起。少年的指甲原本是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样子，收回利爪的他看起来终于像个正常人了。
他提起面前这只鸽子的腿，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鸽子被面前吸血鬼带有的冰冷气息吓得直扑腾，一双黑豆似的眼睛瞪着他，嘴里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吸血鬼垂下眼睫，安抚地去摸鸽子收拢的翅膀，鸽子慢慢平静下来，侧头啄了啄他的指尖。
见小崽子对鸽子似乎还有那么点兴趣，沈芃按着心口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向天翻了个白眼。
这生活再继续下去她怕不是得吓出心脏病。
正捂住自己的小心脏呢，沈芃只闻一阵“扑啦啦”的声响，鸽子从少年的手中飞上气窗，而后毫不犹豫地朝古堡外的森林飞去。
有雪白的翎羽落在他的掌心。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倾洒而下，少年猩红的眼睛里坠入橘色的光斑，他沉默地坐在原地看着远去的白鸽，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属于吸血鬼的利爪又一次弹了出来。
眼看着小崽子把鸽子放走，贴着门板的沈芃气得来了一套绝对正宗的英文素质三连，于是吸血鬼再度往她这看来的时候她脑子里只剩了四个大字：
——吾命休矣。
这房间除了一扇门能通往外界其它的就只剩床边的那扇窗了，但这窗户是花窗，被铁艺栅栏围得结结实实，根本开不了，唯有顶上的一扇小气窗能打开。
被关在这里的三天沈芃没少在上面动心思，她确实能恰好钻出这扇气窗，可她钻出气窗后所面临的就是高达二十米的楼层，除非她会飞，否则铁定凉凉。
如果凉的方式是跳楼和被吸血鬼吸血二选一的话，她宁愿洗干净脖子伸出去。
吸血鬼开口了，说的第一句话是——
“中国人？”
“是啊。”沈芃接话道，接完才发现这小崽子说的居然是中文。
被这个发现搞得虎躯一震的她抛开了生命安全向前奔了两步，硬是忽视了少年高鼻深目的歪果仁长相，热泪盈眶地：“老乡？！”
大概是“老乡”这个词过于口语化了，少年不是很理解地蹙了眉，转而又道：“我母亲是中国人，我会讲一点点中文。”
在沈芃眼里，面前的小吸血鬼一瞬间就变成了救命的小天使，毕竟于她而言说英语比丢老命都可怕。
她甚至认为如果这小吸血鬼每三个月只需要她提供400cc的血她就直接跟着他混了，说不定他心情一好就把她给放了呢？
反正地牢里的血仆挺多，轮流献血就当交个保护费吧。
沈芃越想心里越美滋滋，当然该争取的权益也是必须得争取的：“内什么，壮士啊，看在我们算半个老乡的份上你就放了我吧。”
吸血鬼也没太明白“壮士”这个词，倒是后面半句话对他来说没什么理解障碍，听她说完他抬眼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即慢悠悠地道：“我做不了主，我半个月前才变成……嗯，这个样子。”
……看来他不会说中文的吸血鬼。
沈芃失望叹息的同时还不忘暗戳戳地吐槽一句，吐槽完毕，沈芃另起了个话头：“好吧，我叫沈芃——该怎么称呼你？”
“米哈伊尔。”吸血鬼闷闷地说完这句话，蜷缩在床垫上不再看她了。
见他这副模样，沈芃退回门板旁边。
果不其然。
刚变成吸血鬼肯定没办法把吸血作为理所当然的事情，看来她被好吃好喝地养在这是为了给小崽子开荤。
然而她可不认为别的吸血鬼开荤都有这种待遇。
沈芃越发确信了一件事——床上的那是条黄金大粗腿，24K纯的。
为了活下去，这条大粗腿她暂时得抱严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