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妃中毒
这日清晨,洛扶雎被透过窗子的阳光照醒,早早起了床。来到这个时空后,延续了以往在法学院的光荣传统——天一亮就起。经过这几天的大雪,窗外的树枝早已被冰冻起来,僵硬地维持着本有的姿态。枝头那些一朵朵鲜红的红梅花也被封在冰中动弹不得,雾凇显然是在强行挽留它们的美。
“郡主,您怎么把窗子开得这样大?当心着凉。”管家沈如默见洛扶雎手捧盛着红糖姜茶,久久凝视窗外,没察觉到屋子里已经进了不少冷风,关切她道。
洛扶雎被他这么一问方才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梨涡,说:“我这不是刚起来没多久想透透气吗?这会儿气也透够了,把窗子关过来罢。”
沈如默点了点头,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随手关了窗,然后从洛扶雎手中接过用完的碗,递给了来收拾的丫鬟。
用过早膳,洛扶雎坐在桌前,对着昨晚与洛扶瀛下棋留下的一盘残局细细琢磨着。一边思考,她一边歪着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见她如此自然放松,沈如默感觉脸颊微微发热,但还是用镇定的嗓音回答说:“宫里传来消息,玉太贵妃早膳中被人投毒。太妃已性命无碍,但下毒之人还未找到。王爷的意思是,后宫之事深不可测,知道世子和您或许有兴趣查案,准许你们去看看,但即便是查到真凶也莫要即刻揭露,以免牵扯出不必要的麻烦。”
洛扶雎不禁在心中感叹,沈如默虽然比洛扶瀛还要小上一岁,但说话腔调语气什么的,听上去比自己哥哥要稳重得多。估计在世代效忠洛王府的家族中受到了不少锻炼。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声音柔和,却又让人听不出情感。沈如默微作辑,踏出房门后帮洛扶雎将门轻轻关上,怕她肋骨处的旧伤吹了冷风酸痛。
待沈如默走后,洛扶雎打着哈欠揉了揉太阳穴。洛长平也算是神机妙算,自己还真就对这种事感兴趣。
玉贵太妃是恭亲王殷晟息的生母,照理来说,这母子二人一个在宫中安静地颐养天年,一个常年不问政事,又身体病弱,对许多人并不构成威胁,不应该被任何人盯上。殷晟息那边虽然疑似同以往的自己相熟,但情况太不好琢磨,不便从他开始着手,因此,唯一一条线,必须要从玉太贵妃那边开始找。长呼了一口气,洛扶雎摇了摇头,终究还是要进宫一趟的。
重新挑了一件衣服,又对着镜子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洛扶雎对着外间喊道:“来人,帮我备车进宫。”
“疯丫头,既不是奉旨进宫,也没有通行文书,你此番要如何同禁卫军解释呢?”话音刚落,便见洛扶瀛裹着披风慢悠悠地走进来,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出门。
洛扶雎狠狠地在心里骂了自己,怎么就忘了那茬。洛扶瀛在朝中有闲职,肯定已经有了通行文书,自己也可以借着他的身份随他进宫查案,方才显得不那么唐突。看着洛扶瀛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洛扶雎有些无语地道:“给我吧给我吧。”
递过文书,洛扶瀛挑了挑左眉,说:“扶雎,不如我们分开查,到时候再交换线索,你看这样如何?”
洛扶瀛的提议的确不错,可以剩下很多时间,又或许能找到更多信息。轻轻点了点头,洛扶雎表示同意了。
当洛家兄妹到达时,人都已经到齐。皇后、殷晟言、林绍恩姐弟以及这次事件的重要关联者——殷晟息。眼前的人无一不是洛扶雎认识的。
看见洛扶雎也在时,对面的三位长者显然略显惊讶,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很自然地做了开场白,内容无非就是辛苦他们四个年轻人早日查出真相一类的,还未等她说完,殷晟言便打断了她。
“四位想必也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一日不找出真凶,此人便有可能接连对宫中其他人狠下毒手,”说完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你们都还年纪尚轻,若是在调查过程中遇到麻烦,便尽管来找我或是恭亲王就是,只要是我们能帮的忙,都会尽力去帮。”
当殷晟言说出“年纪尚轻”四个字时,洛扶雎看见林慧恩的嘴角非常轻微地抽搐了一瞬间。想来也是,他们四人中最年长的就是洛扶瀛,而他今年二十八岁,比殷晟言这个当今圣上最小的妹妹以及殷晟息这个最小的弟弟都要大一岁。顿时,洛扶雎不禁心说,年纪小辈分大还真是占便宜。不过,殷晟言对皇后态度如此强硬,甚至有些将她排除在此事件之外,很显然,后宫真正做主的人,还说不定是谁。
“长公主放心,我们四个一定竭尽所能,早日找出对玉贵太妃下毒的凶手,以免夜长梦多。”洛扶瀛此时作为四人中最年长的那个,代表其他三人发了话。过于专注于思考案件的洛扶雎没有注意到,自从进这个议事厅开始,自己哥哥的眼神中就开始压抑着某种情绪。那是一种她从未从他眼里看到过的情绪。
再次抬眼往殷晟言的看时,洛扶雎注意到一直沉默着的殷晟息看向了她。她也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着,眼中自然流露出对他的怜悯之色。不想,对方竟在看到那个眼神后,露出一霎的呆滞,然后迅速将视线移开。
“既是这样,四位便赶快着手调查吧。若是找出真凶,本王感激不尽。”殷晟息作为关键人物终于说话了。听完,他们四个年轻人自然不敢怠慢,向三位长者辞别,踏出厅门就开始讨论案情了。
作为四人中唯一一个第一次接触这种事的人,洛扶雎感觉有些尴尬。其实也不过是这具身体第一次接触而已,毕竟在前世,类似的事也算是自己的半个老本行了。
“长公主果然厉害。”刚走完台阶,林慧恩便似自语般说出这句话。话音一落,四人皆停下了脚步。
“能让皇后娘娘在她面前默不作声,定然是有她的厉害之处。”闻此,洛扶雎赞同道。然而她并没有说出心底里最深的那个想法,因为她想看看,林慧恩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
“长公主最厉害之处,便是想到让我们四人来秘密调查这桩案子。我们四个人身份特殊,可以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以免打草惊蛇。而且在我们来之前,长公主已经亲自审问过所有有嫌疑的人。审问过程中未用任何酷刑,而且她能够准确地判断对方是否说了假话。最值得可贵的是,她宁可暂时放过一千,也不肯错杀一个。”原本殷晟言只找了他们三个去,但为了照顾洛扶雎的感受,林慧恩把所有“三”都换成了“四”。
林慧恩所说的和洛扶雎心中想的基本完全一致。殷晟言没有介意自己突然的介入看得出她也是个开放的人。皇室第一才女的名号,的确应该属于她。
“总之,我们先去找线索吧。我和林将军一起,林小姐和扶雎一起。可以吗?”洛扶瀛的语气有些奇怪,不过碍于查案要紧,洛扶雎也没有太在意,默认为他只是太累了。
整整两个时辰,四人跑遍了整个皇宫,收集线索。正午时,四个人在宫门口集合,林绍恩说宫中耳目太多,提议去宫外讨论,众人同意后,一起坐上了洛扶瀛的马车。
“我和瀛世子想办法查看了各宫的账目,发现各宫主位都在十二月初四这天有着同样数目的一笔支出。我今天来之前问过与我相熟的一名大夫,玉太贵妃所中之毒为夹竹桃,此花虽有剧毒,但价钱却并不贵。各宫主位账簿上相同的这笔支出也不多,每一笔,刚好是二十钱夹竹桃的价。”林绍恩一本正经地向众人解释着。略显拥挤的马车里,林绍恩坐在洛扶雎和林慧恩中间,在摇晃的车厢内,他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以免与洛扶雎的肢体接触造成不必要的尴尬。
“如此说来,各宫主位都有嫌疑了。这幕后之人想必在宫中有一定势力,能让诸多嫔妃都应了他的调遣。”洛扶雎将其余三人一一扫视了一边,若有所思地说。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洛扶雎第一次和自己正面交谈,林绍恩在被她扫视到的时候,无视意识地别过了眼睛,却又在她转移视线后,再次看向她。
后宫嫔妃都不是无背景的人,尤其是四妃之首的贤妃。她可是当朝丞相的女儿,又有谁能够说动她去干这样一件小事?”见其他人都还在思量,洛扶雎又自言自语道。此时的马车似乎压到了一块小石头,狠狠地晃了一下,洛扶雎一时没稳住身子,猛地一下向□□斜,撞在林绍恩的肩膀上。
感到左肩一阵痛,林绍恩没有出声,只是用手捂着肩头。不一会儿,便看见鲜红的血液渗透过他的衣服,染红了他的手掌。
“这……林将军你没事吧?”洛扶雎见林绍恩突然流起血来,不免认为是自己那一撞,造成这种情况的。虽然先前对他印象不好,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林绍恩仍捂着伤口,温和地说:“郡主不必自责,这原本就是在战场上受的旧伤,伤口一直愈合的慢,也时不时自己裂开。这种小伤不碍事的。”
面对林绍恩如此的为自己开脱,洛扶雎不禁觉得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太过武断,有些愧疚。见妹妹还是面露愁容,轻咬嘴唇,洛扶瀛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清了清嗓子,有礼地道:“实在抱歉,此番是舍妹疏忽了,多谢林将军包含。”
“瀛世子不必道歉,只是个意外罢了。”林绍恩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充满距离感的样子。林慧恩在一旁也浅浅一笑,表示并不计较。
洛扶瀛有些想不通,几天前刚在城门与林绍恩遇见时洛长平曾询问过林绍恩是否有受伤,对方的回答是不曾。就算当时是为了不让洛长平担心而隐瞒伤情,现在距离战争结束也已经整整半个月有余,以林绍恩的身手,并不会受非常重的伤,因此,伤口理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方才洛扶雎撞了一下便流出血来,这看上去可一点不像是那么久以前的旧伤。
洛扶雎见林绍恩的伤口还在流血,倒也没想太多,撩起车帘看了看,发现快要经过洛王府了,连忙说:“哥,要不然我们回洛王府讨论?我等会儿下车就让如默把茶室里的东西准备好,再让他帮林将军包扎下伤口,如何?”
知道洛扶雎此举带有赔罪的成分,洛扶瀛点头同意,又问了林家姐弟的意思,二人皆表示没有异议,他便提高了音量对车夫道:“就在王府门口停下吧,不去浮羽楼了。”
洛王府茶室内,沈如默已经迅速按照吩咐将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摆好了。考虑到他们四人还没有吃过午饭,又准备了些点心在桌子上。
林绍恩踏入这间屋子时,便被屋内的陈设吸引过去。宽敞明亮的茶室内大部分桌椅柜子都是竹质的,檀木的地板上因为是冬天在摆放茶桌的位置铺了一张地毯。再微微仰头,发现屋内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水晶饰品。见洛扶雎自然地拿起一块和她衣服颜色一样蓝的青金石擦拭,林绍恩便知道,这些,必然是她的收藏品了。
“林将军,请到屏风后面来,这样才好帮您处理伤口。”沈如默用柔和但是又能让人听清楚的音量道,将林绍恩的思绪拉了回来。林绍恩听了,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朝屏风走去,却又在半途突然停下。
“瀛世子,实不相瞒,我这伤并不是在战场上受的,而是回京以后,遇上了刺客。”
此言一出,屋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当然,洛扶瀛脸上,多了一丝疑问被解答后的神情。
“是什么时候的事?”洛扶雎皱眉问道。林绍恩回到玄乐城后据说多数时间待在林府或是西郊大营,都算是城中戒备森严之处。很难想象,要有怎样的身手才能够潜入这两个地方并且还伤到了林绍恩。
“郡主,”林慧恩突然开口,“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找出毒害玉太贵妃的凶手,绍恩那边,父亲已经加派了人手,而且对方经过这次失败,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有动作。我们还是先捋清线索,把这个投毒事件查清楚。”她说完这话,先是扭过头扫了林绍恩一眼,再看向洛家兄妹。
此话一出,洛扶雎意识到林慧恩是在岔开话题。一时间,职业病再次涌上心头,再次开口道:“可是……”
“林小姐说的在理,扶雎,你就别瞎操心了。先把玉太贵妃中毒的事查清楚吧。”还未等洛扶雎说完,洛扶瀛便打断了她,然后暗中扯了扯她的袖子。
洛扶雎立刻意识到哥哥的用意,干笑着向林慧恩道歉,又在心底里默默感谢了正在同林慧恩交谈着的洛扶瀛。前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哥哥,现在看来,有个哥哥果然是好的,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此时,林绍恩已经走到屏风后。透过屏风上的白色绸缎,洛扶雎能看见他的轮廓。房间里传来林绍恩解开衣服的声音,洛扶雎忍不住那个方向瞟了瞟。只见他结实的上半身若隐若现地映入眼帘,使得洛扶雎脸上一阵发热。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看见这种场景了。她努力为自己的脸红开脱着。
不一会儿,沈如默已经利落地替林绍恩包扎好伤口,他走出来时,洛扶雎正好从屏风处撤走目光,巧妙地避开了。
“能让贤妃这等身份的人都听命于他,这个人不但在后宫有势力,在朝廷也绝对能说上话。放眼望去,玄乐城中有这般能耐的人,也就那几个。”林绍恩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忽然想起了洛扶雎方才在马车上低语的,分析道。
听了这话,其余三人也都明白了林绍恩的意思。放眼望去,在前朝后宫都有权势的人,就只有皇上、太后和长公主。
“长公主是不可能了,对这件事这样上心,怎么看也不像是贼喊捉贼。况且她幼年曾在玉太贵妃处长居过,二人关系也一向融洽,没有动机。再说,她如今管理着司法院,也没那个功夫去给后宫中人下毒。这样一来,就只剩下那两个我们就算是查出来,也不敢公之于众的人了。”说出最后这句话时,洛扶雎的语气非常无奈,也刻意压低了声线。在这种封建制度下,是不可能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说的,何况那两人,一个是王子的父亲,一个是王子的祖母。
“如果是皇上,会有怎样的动机?”洛扶雎本以为等待自己的是一片冗长的沉默,却没想到林绍恩这么快就接了下去,而且还说出了在他人看来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抬眼凝视了这个高挑冷峻的青年一会儿,洛扶雎针对他错误的第一印象减弱了不少。
“那就不是后宫之争,而是朝廷的事了。”看上去沉稳谨慎的林慧恩也加入了讨论,只不过,并没有像洛扶雎和林绍恩一样把话讲得那么直白。
见林家姐弟这般自然地在自己和哥哥面前谈论起天子,洛扶雎不免有些担心。他们毕竟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啊。
看出了洛扶雎的忧虑,林慧恩安慰她道:“扶雎郡主,我和绍恩都是将门之人,向来都是不说便不说,说便说,从不懂官场上那些绕弯子的套话。今日和你们兄妹俩深谈,发觉你们两个都是极其稳重的人,万万不会去外面随便嚼舌根,这才放开了讨论。”很简单,林慧恩言下之意就是,她信任他们。
面对林慧恩的坦率,洛家兄妹心里是有些忐忑的。望向窗外厚厚的积雪,洛扶雎思考了很久。林家姐弟虽然是大家族出身,但二人骨子里都透着真实,不同于许多大家族中人的那种伪善。
仔细凝视林慧恩,这个英气女子长着一张鹅蛋脸,一双明亮的猫眼。特别是那双眼睛,和林绍恩的深邃不同,干净无比,使人看了便知道她内心无杂念。
洛扶雎知道自己是一个偏感性的人,前世也老是因为这一点被上司批评,但是她的感性就是嵌在骨血中的,怎么改也改不掉。来到这个世界时,因为自己的身份,洛扶雎知道自己不可以太过感性。可是这一次,她决定允许自己任性一回,对还尚不太熟悉的林家姐弟放下戒心。
“林小姐太客套了,我只是觉得我们四个还尚不熟悉,你们二人可以在我和扶雎面前直言心中所想,而我们却仍有所顾忌,实在惭愧。”洛扶瀛见妹妹这么久还没说话,替她回答了。虽然身为洛王府世子从小便被灌输要谨慎的思想,可是洛扶瀛也觉得真心朋友并不一定是接触很久之后才成为的。有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的人也能成为人生挚友。在这里,洛扶瀛和洛扶雎一样的有些感性,兴许是像洛王妃吧。
“哥,你若是真的把人家当朋友,就别光是嘴上说说,过来做点实事证明。”洛扶雎忽然意识到案子还没有查完,连忙提醒洛扶瀛。对于洛扶雎实事求是的耿直态度,林慧恩很是欣赏,裂开嘴笑了出来。望向林绍恩时,发现他也嘴角上扬偷笑着。
四个人分析着案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阵冷风吹进来,拂动了门框上挂着水晶片的贝壳风铃,发出叮叮铛铛的响声。林绍恩是四人中最警觉的那个,很自然地朝声音源的方向看去,见空中已经泛起晚霞,才发觉已经是酉时了。
再回头望向屋内的三人,林慧恩在低声和洛扶瀛讨论,而洛扶雎,却是在做着一件林绍恩从未见过的事。
林绍恩静静地走到她身边,几乎没有任何脚步声。她明亮的杏眼大大睁开,眉头微皱,额上有一层薄薄的细汗,看上去很是焦虑。此时,两人间的距离不到三寸,连对方轻盈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然而洛扶雎像是和对方不在一个空间似的,丝毫因为这种近距离接触而产生不适。
“扶雎郡主这是在做什么?”察觉到自己好像被无视了,林绍恩鬼使神差地主动开始了话题。
洛扶雎长呼一声,揉了揉太阳穴,道:“我这是在以一种更有条理的方式分析案情,这样我脑子比较不容易打结。”说完,又低头看了看桌上自己的“成就”。这是她从很久前就养成的习惯,把案件的各种细节写在便贴上,然后摆出一个脑图,以便理清逻辑和各种证据。来到这个时空后显然是没有便贴的,于是她就让沈如默把宣纸裁成巴掌大小,再准备一只小狼毫,也算是她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小发明。
“倒也是一种独特的方法,郡主分析得怎么样了?”好奇这种独特思考方式的效率,林绍恩嘴角微扬地问。不过,自己和对方似乎都忽略了这点。
“理出了一些线索,不过现在证据太少,还不能下定论,或许明天又要进宫一趟了。”暗查这个条件给案情的进展增加了很多阻碍,哪怕是取证,也要让它看上去是不经意的。
林绍恩听完,轻轻点了点头。第一次着手这种事,又有诸多条件限制,进度确实很慢。看得出,其他三人也都比较苦恼。
“绍恩,时候不早了,我们这会儿回府吧,晚上打扰别人也不大好。”林慧恩这时候也意识到已经有些晚了,对林绍恩说道。对方低声应了,又向洛扶瀛兄妹示意,打算离开。
“不如林小姐和林将军今晚就留宿洛王府吧,父王和母妃回渝城还愿了,说是还要在那周围转转,还有六七天才回来。这案本就棘手,寄宿于洛王府会给我们争取到更多的分析时间,兴许进展会快些,两位意下如何呢?”见林家姐弟打算离开,洛扶瀛连忙阻止道。
林绍恩对着姐姐轻挑左眉,林慧恩闭眼沉思了一会儿,最终点头表示同意。林绍恩向来在这方面不拘小节,也没有异议,向洛扶瀛道谢说:“打扰了。”毕竟,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查清真相。当然,林绍恩自己心里清楚,也有些别的因素,令他想要留下来。
面露倦色的洛扶雎听见林家姐弟要留宿,连忙叫来了沈如默替他们安排房间。从竹席上准备以跪坐的姿势站起时起来得有些急,忽然感觉脑中一阵旋转,然后眼前短暂地黑了一霎,没能站稳,身体摇晃了一下,便见沈如默突然一个箭步朝那个方向冲去,却终究还是距离更近、身手更好的林绍恩抢先扶住了她。
洛扶瀛和林慧恩都纷纷围了上去,仔细地观察洛扶雎的情况。沈如默见状,往后退了半步,有些着急地问:“郡主,看样子是又有些血虚了。我先给您号个脉,待会儿把药端到莲音榭,好吗?”
本来还嫌麻烦,但一听有中药可以喝,洛扶雎就答应了。一直以来,她都非常喜欢药草的香气,哪怕是入口时“轻微”的苦涩,也能因为那碗黑乎乎的稠液所散发的气味而被她无视。
“你先去歇着吧,脸都白了。林将军他们交给如默便是,他清楚怎么安排。”洛扶瀛当然舍不得亲妹妹操劳过度,在沈如默号完脉之后就马上催促她去休息。
“哥,我午饭晚饭都没吃,饿得不行了。”感受到胃里一阵搅动,洛扶雎难以置信地看着洛扶瀛。虽然她的食欲一项不好,但几乎一整天不吃东西还是受不了的。
沈如默听了,想起他们四人从中午开始都还没有吃过东西,赶紧吩咐厨房热了菜,带着四人去饭厅。
在去饭厅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鹅卵石铺的路面因为结在上面的薄冰而变得及其平整却又湿滑,洛扶雎一时走得急了些,险些滑倒。
“当心着当心着。你能不能细心点儿?”一把死死抓住洛扶雎的右手,洛扶瀛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虽然嘴上嫌弃着,双手还是自觉地扶住了自家妹妹。在他身后,还有两双停滞在空气中的手。其中一双,在洛扶瀛抓住洛扶雎前,轻轻地拖了她一把。
想都没想,洛扶雎凭着直觉回答道:“不能。”洛扶瀛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呛自己,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只得继续“半提着”她行走。
“伤筋动骨本就是复杂的事。郡主的伤刚好,若是再摔着,恐怕就严重了。”就在沈如默说话间,众人已经走进饭厅内。
屋里的温度很舒适,既不太热也不太冷。这或许也和暖色的器物摆设带来的效果有关,但有一件林绍恩从未见过的东西却是牢牢抓住了他的眼睛;那像是一个正燃着柴的炉子,却又是用砖块镶在墙上的,而不是和以往他见过的炉子一样可以移动。
“瀛世子,那边那个像炉子一般的东西是什么?屋内的取暖是靠它吗?”好奇心渐渐加重的林绍恩问出了这句话,仍然打量着那个他从未见过的摆设。
被他这么一问,洛扶瀛转过头看了一下,“嗯,就是取暖用的。是扶雎设计的,她管那叫壁炉,因为是嵌在壁内的炉子。”
“扶雎郡主莫不是到过西方的英奇利国?据说那里的统治者是个女人,并且把杂学也设为科举的一部分。”林慧恩听了,看着那个背后铺着红砖块的壁炉开玩笑道。
林慧恩这句半开玩笑的话引起了洛扶雎的注意。英奇利国,英吉利国。
“皱着眉头想什么呢大半天了?过来吃饭了!”洛扶瀛最看不得自己妹妹年级轻轻一脸愁容,因为,那显得他“为老不尊”。
思路被打断后,洛扶雎之后也没能想起自己刚才在琢磨什么。姑且也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忘记了。她暗暗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如同往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