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2年在我心深处
这一年。
因为某些国际盛事，整个神州大地喜气洋洋蔓延到了天上。老天爷也为此动容，广邀众仙，设宴狂欢。老天爷一把年纪了，乐呵得满脸只见褶子不见眼。
“瞧瞧，这广袤的华夏土地，上方的祥瑞之气，今年格外艳丽啊。这才是繁荣大国啊。”
天老爷吆喝着让众仙和他一起看这几百万平方公里的群山绵延，一马平川。众仙也欢喜。可是乐呵归乐呵，欢喜归欢喜。老天爷估计因喜贪了杯，高谈论阔，大手一挥，本想指点江山，却不想手中的玉盏横飞了出去。
在老天爷迷蒙的眼眸和众仙逐渐慌乱的神情中，玉盏划破九重天，带着戾气，飞向人间，砸在了神州大地的中间。
银瓶乍破，一方土地被开了瓢。
那天。下午的课被临时调整了时间。
耐不住向美人的死缠烂打，宋女侠屈尊陪着去逛街。自家的美人，对此，宋女侠只能感叹。
整个商场逛了一圈，竟没一件物品入得了向美人的眼。听着向小小在一旁各种叨叨哪家的衣服款式老套，哪家的服务员不上道，宋千里暗叹一口气。
“我们去买水喝，润润嗓子吧。”
拉过还在继续叨叨的向小小，两人往一旁的冷饮店走去。
“千里。你饿了没？这个炸鸡柳吃吗？”向小小看着服务员把一盘新鲜的鸡柳放进柜台。
宋千里拿着钱，給收银员一个“稍等”的手势，转头看向小小：“你要吃吗？”我只是想喝柠檬水。
向小小抬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透露着答案。
“再加一份鸡柳，谢谢。”宋千里也不急着付钱。
向小小又看了一圈，没发现有其它能勾起馋虫的了。就慢慢挪到宋千里身边。
“没其它想吃的了？”宋千里问道。
“没了。”向小小回答得心不在焉，左右一看，撞了撞宋千里的胳膊，“千里，你有没有感觉到地在抖啊？”
“什么？”宋千里递钱給收银员，“地在抖？应该是有重车过吧。”
宋千里随手指指身后，一辆几乎空荡荡的公交车刚好路过。在某些地区，大多数人都有过此经历，身旁有重车经过，脚下的土地就会随之下沉，之后再恢复。那感觉就像在小浪中行舟。
向小小若有所思，空的公交车算重车？
想不明白，那就姑且认为是正解吧。向小小刚想恍然大悟地“哦”一声。不远处，商场的所有落地玻璃门相继被撞开，人群蜂拥而出。
随之而来的，就是脚下更剧烈的翻动，就像有千军万马飞奔而过。四周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柳树，像无数突然被电击了的人一样，各种抖动，沙沙作响。平时挺拔的树干，瞬间被拉扯得此起彼伏。
“地震了！”
“快跑……”
“是地震！”
……
所有的人声，汇聚到宋千里和向小小的耳朵里，都仿佛被翻译成了外文，每个字都认识，拼凑在一起，就不得其意。
向小小只感觉脑子里一声巨响，整个世界就被摁下了消声键，一场灾难片徐徐上演。
所有的人从眼前跑过，四处逃窜。
下一刻，手腕被握住，脚下随着那股力道，开始了奔跑。向小小在奔跑中抬头，看着眼前宋千里的背影，和她那紧紧拽着自己的手。
两人在混乱的人群中，不知道被撞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撞了其他人多少次。此时，宋千里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除了下意识地拉着向小小，本能地往广场的方向跑。其它的，都无暇顾及，也无力思考。
眼下的状况，不仅仅是对宋千里和向小小而言，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第一次经历。老天爷的这个酒后失手，给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原本的井井有条，午后闲暇，一时间被扭曲成了兵荒马乱，兵不成列，马不成行。呼喊声，哭闹声，从地下传来的一阵阵闷响声，偶尔参杂着重物落地声，各种喧嚣嘈杂，却带着同一个功效，让人浑身发抖，惊恐至极。
冲撞和推攘，让宋千里和向小小的五脏六腑在几近错位的时候，又突然还原。然后再冲撞，再推攘，再错位，再还原。两人在蜂拥的人群中挣扎，几乎寸步难行。好不容易挤到市医院门口，刚想趁着人群稍微疏散的间隙，赶紧跑到广场上去。
地上的一物，让宋千里猛然收回刚迈出去的脚的同时，瞳孔急速收缩，一双眼恐慌苍凉，瞪着地上。向小小抱着宋千里的胳膊，顺着宋千里的目光看过去，下一秒，向小小伸手捂住嘴，将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叫声掩盖，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一个输液袋，连接的输液管里全是血，针头上还贴着胶带。旁边是一只鞋子，一只装满了血的鞋子。
“千……千里……”
向小小抖着嗓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宋千里迅速拉回了一丝意识。眼里全是茫然。四下的兵荒马乱，有增无减。宋千里是女侠，曾经的打打杀杀，在老天爷设下的这个超强副本里，甚至连小儿科都算不上。这个副本不是谁都可以一咬牙，扛着顶级装备，就冲上去硬抗的。谁都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血槽全空。这个副本没有replay这个选项。
“走。”
没时间多想。宋千里只知道不能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必须到空旷的地带去。回头拉过向小小，绕过那只还躺在地方的血鞋子，奋力拨开拥挤的人群，再一次向广场跑去。两人都没再看一眼那只鞋子，都不敢回头。
四周乱了，眼里的熟悉世界，也被搅乱了。被眼泪浸湿的脸，被疼痛撕扯的伤，四处乍起。惊叫声，碰撞声，坠落声，声声震耳，恐惧弥散。
初夏的午后，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扭曲成了毁灭和死亡。
从来没有将脚步跑得如此毫无章法过。看得见眼前的景，却辨不清脚下的路。中心广场上，人满为患，气氛却和平日截然不同。
稍显镇定的人，开始纷纷拿出手机，试图联系牵挂之人。可惜，信号受阻，通信不得。慌乱再一次浮上水面，千人之中，千张脸孔，千种心情，却都摆脱不了恐慌和担忧。
宋千里和向小小都试图联系家里，未果。
两人站在人群中，与周遭人无二的脸孔。宋千里现在心里慌得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她担心的不是目前的处境，而是家里的父母。
上大学，是宋千里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日程里，每天必有一个电话打回家。即使理智告诉她，不会有事，他们比自己更会应对这种突发状况。可是，宋千里还是摆脱不了情感的牵绊。心里那团火苗，越燃越旺，直逼她那唯一的底线。
如果真要在宋千里的人生中找出她的软肋，底线，那目前来说，就是她的父母。
向小小拽着宋千里的手腕，整个人抖得像狂风中的残柳。
余震还在继续，广场一旁电视台大楼楼顶的信号接收天线，在半空中，一圈一圈的晃动，摇晃的弧度诡异恐怖，呈现的轨迹，是个绝对的圆弧。
地震发生十分钟后。
电信局便打开了广场附近的所有电信光交箱，每个光交箱接上四台座机电话，供大家免费通讯联系。
看到大家都往光交箱而去，宋千里根本不做他想：“走。去給家里打电话。”也不等向小小給出反应，宋千里转身，抬脚就走。
向小小想給反应，也想跟上去給家里打电话。可是，灾难不允许。
宋千里刚在两步开外，向小小抬起的脚也还没落地。两人只感觉到空气再次凝集，带着刀削般切身的恐惧。人群骤然向她们这边压来，一旁的人也有很多没弄明白这一突变是从何而来。更前方已传来了大片尖叫声，嘶吼声，催促声。其间夹带着的阵阵重物着地的闷响，刺激着被蜂拥人群攘得完全站不住脚的宋千里，猛然抬头。
那一刻，宋千里在混乱的人群中，定住了。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成了无声的背景板。被踩过的脚，没了痛感。慌乱中，被硬物划过的手臂，也失了直觉。五官六感只剩下了一双眼睛还能看清这极速演变的灾难。
不，连眼睛也失了分寸。目及之处，狰狞的脸孔，翻涌的躁动，都被一张模糊的大网，劈头盖脸地蒙了个全部。
只有那一处，从天而降，催死下落。
一栋大楼，顶层七楼的阳台，像突然失了翅膀的大鸟一样，被甩了出来，下落的过程中，撞裂了六楼的阳台。
巨响的那一刻，飞沙走石，尘土四起。原本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车，还来不及发出警报声，就被砸了个四分五裂，成了一对废铁，面目全非。
这一刻，世界是真的静了，万丈黄泉下，大概也不过如此。
只一瞬，死神便再次亲临现场，携着冷面，伫立在每个人面前。再一出手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咽喉，目及是它，呼吸是它，肌肤所感统统染上了它。那种冷到刺骨胁迫，将人生吞活剥，抽掉了灵魂。
死亡当前，世人均等。
曾经的世界有多斑斓，如今的死亡就有多黑白。
死寂过后。有人率先打破了阴冷沉重的邪咒。整个广场又一次炸开了锅。原本蜂拥而退的人流，按原路汹涌而回。
无论谁的生命，都值得被拯救。
有大胆的人，冒着随时可能再有坠物的危险，扑到那一堆水泥堆上，开始搬走水泥石，救人。
所有人都知道，被一个从七楼而降的水泥阳台砸中，活着的几率几乎没有。
可是，没人愿意放弃。这是血性，是人与人之间，本着那一丝最原始的红色而勾起的血脉相连。
上前帮忙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谁通知了市医院，医务人员也赶来参与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