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终须还

  接到宋千里的电话，苏海舟不惊讶。惊讶的是宋千里说的话。

  暑假都快一个月了，期间两人闲聊过，通话过。宋千里竟然对自己在小动物保护中心做志愿者的事只字未提。苏海舟一直以为宋千里没在光华，回家去了。

  所以挂断电话后，看着窗外下着雨，还在办公室的苏海舟想了不过一分钟，便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出了门。

  宋千里是说让苏海舟不用着急，等她那边的工作忙完了，再打电话給他。可是苏海舟自己放心不下。

  坐在车里，开启导航，查好路线。刚准备出发，念头一转，出了停车场便拐上了和导航路线截然相反的一条路。

  回家。

  从衣橱里拿了一件外套和两条毯子。进厨房洗干净一个保温杯，泡了满满一杯红茶。最后在小区外的蛋糕店买了两块蛋糕。

  重新导航后，黑色小车消失在了蒙蒙雨夜里。

  再次接到宋千里的电话时，已经是深夜11点。雨已经停了。

  在负责人的努力下，保护中心内9点左右就通电了。虽然只断电了两三个小时，可是之前被耽误的工作还是不少，得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进行。这样下来，宋千里能在这个点离开，也还是在大家的劝说下，宋千里才同意的。

  苏海舟告诉宋千里，半小时后能到。宋千里让苏海舟注意安全，自己不着急，他开车慢点也没关系，如此云云。

  半小时后，宋千里接到苏海舟的电话。

  负责人说什么也要送宋千里出去。宋千里推辞不过，简单收拾了一番，同大家道别后，便同负责人一同往保护中心大门口走去。

  站在大门口。

  负责人问道：“接你的人到了吗？”

  宋千里一转头，便看见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四个圈，抬手指了指。

  “到了。在那边。”

  负责人顺势看过去，有些疑惑：“那辆黑色的小车？”

  “嗯。”宋千里回头看着负责人，见他那奇怪的表情，“怎么了吗？”

  负责人摇摇头：“你没认错？那辆车可是在那儿停了很久了。”

  “很久了？”一个念头在宋千里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让她不敢相信的同时，整颗心也以同样的速度，膨胀了起来，“很久是多久？”

  “我刚才出来接电工的时候，那辆车就已经停在那里了。”负责人又重新疑惑起来，“也有可能不是同一辆车，天色太暗，估计是我看错了。”

  宋千里沉默地望向那辆开启了双闪的黑色小车，笼在漆黑的夜里。本来坐在车里的那个人，在看到宋千里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就已经下车向这边走来。

  这次，没有逆着光。

  负责人自言自语了一句：“应该没记错才对。”

  苏海舟拿着一件外套，站在了宋千里眼前。第一眼，飞快地将宋千里全身打量了一遍，才转身同负责人打招呼。

  回转身，将外套披在宋千里身上，问道：“工作都忙完了？”

  没等宋千里回答，负责人先开了口：“忙完了忙完了。今天让千里辛苦了。这个时候才回家。快带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整颗心并未完全放下的苏海舟，也没心思过多客套：“你们也辛苦了。那我先带千里回家了。”

  带千里回家了？带？

  一个字，让裹着外套的宋千里，一双眼，全黏在了外套主人的身上。于是各怀心事的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负责人那稀奇古怪的眼神，一直在两人之间做着往返运动。

  苏海舟觉得自己疯了。从接到宋千里的电话开始，整个人就疯了。所做的一切，所说的话语，每一样每一句都是游走在界线边缘，一不留神，就会逾越，过界。

  可是，顾不上了。这一颗本就揪在一起，无从安稳的心，并没有因为见到了那个人，就消停。

  替宋千里将身上的外套又裹紧了些，无视了负责人的目光，无视了自己的疯狂，伸手揽过宋千里，半搂着，两人往车的方向走去。

  也就在迈出第一步的同时，苏海舟选择了无视宋千里猛然转头，诧异之后，满眼升起的星光。

  此刻顾不了的有太多。一想到这丫头折腾到这么晚，有没有好好吃晚饭，有没有被猫抓狗咬，各种关于宋千里“有没有”的问题，堆在苏海舟心里，一时膨胀，快炸了。

  两人无话。

  走到副驾门前，苏海舟上前打开车门，半个身子钻进车里，觉得此刻车内温度刚刚好，便将空调关了。从后座拎过一条毯子，退出了车外。

  “上车吧。”

  宋千里看着做完一系列动作的苏海舟，再看着他拎在手里的毯子，突然扭捏起来。

  “那什么……你明天去洗车吗？”

  “……”

  苏海舟完全跟不上宋千里的思维节奏。眼下的情况，和明天洗车与否有什么关系？苏海舟很不解地看向宋千里。

  被苏海舟看得更扭捏的宋千里，将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保护中心的小动物太多，气味特别大。我在这儿呆了整整一天，所以……”宋千里暗自又看了苏海舟一眼，见他平静地看着自己，便继续，“你的这件外套，我之后洗了再还给你。然后，那什么，除了同学，在光华我也就只认识你了，现在暑假，同学基本都回家了……所以……”

  话，是说不下去了。因为宋千里总感觉那件外套上散发着一股特殊好闻的气味，扰得她越说越乱，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然忘记了最初自己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苏海舟站在一步外的地方，看着这个丫头，在这个夜里，有些羞涩又有些慌乱地向自己解释着，那字字句句敲在苏海舟的心上，就像被猫爪来来回回，挠了又挠，那抹奇妙的柔软感，竟让方才的所有心慌意乱一瞬间尘埃落定，合着自己今晚的疯狂，让苏海舟来不及挣扎，就沦陷在了其中。

  别说了。你所顾及的，你所怀歉意的，我都不介意。我不能告诉你，接到你电话的那一颗，我是多么欣喜若狂。我更不能告诉你，听你说除了校内同学以外，在光华就只认识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是多想告诉你，认识我一个人就够了，足够了。

  太多话不能说出口。那就让行为放任一次，必须让你把那些想法都从脑子里剔除干净。

  一步上前，在宋千里还欲解释，并来不及疑惑的一瞬间，整个人就被苏海舟扯入怀中。

  夜空，大地。城郊。

  双闪红光中。一人被另一人拥在怀中，静静站着，静静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