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季氏身边的大丫鬟紫云上前扶起顾锦明。
“三小姐，先起来吧！”紫云的手有些重。
顾锦明抬头看了她一眼，紫云只是笑了笑。
这怕也是夫人授意了。
“孙嬷嬷，你这是干什么，我让你好好的送三小姐去通州，你怎么回事!还和主子打上了。”季氏的声音有些冷厉。
孙嬷嬷也知道这事没办法狡辩，噗通跪了下去，“老爷，夫人，老奴一来大小姐她就又哭又闹的，老奴是想着不要耽搁了这才拉了小姐一把，哪知道小姐她会这样啊!”
顾锦明看火又要烧到自己身上了，捏着手里的帕子，一脸凄然的望向沈旭安。
“爹爹，我不要去通州，我知道我错了，呜呜呜。。。爹爹”
娘是不是亲娘还不确定，爹嘛！肯定是，不管有什么错，只要沈旭安松口了，季氏再怎么也不能送走她了。
沈旭安捏了捏额角。对季氏说道“这次倒是认错了，不是说等她病好了再说送去通州的事儿吗？”
沈旭安探究的眼神让季氏心下一跳，没敢说话，手里的帕子拽的紧紧的。
看季氏不说话自己又继续说，“罢了罢了，先不送走了，回王都母亲没见到她，还得接回来，就不折腾了，先关起来，让她抄女诫，抄佛经去!”
季氏抬头看了一眼顾锦明，又看了看丈夫，丢下一句。“我是不管了，你看着办吧!”
转身就走了，跟着她来的仆妇也跟着走了。
一群人瞬间走了一大半。
沈旭安摸了摸胡子，有些无奈，看着还低头跪在地上的女儿。
“行了行了，起来吧，你也大了要懂事些啊！你这两年就要议亲了，不要成天跟着那群小子混了，好好想想你这次犯的错。”
沈旭安嫌弃的挥了挥衣袖，也跟着大部队走了。
跟着一群小子混，看来小姑娘犯的事跟这群人有关系了。
上房
“夫人，老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给夫人添麻烦了，请夫人罚。”孙嬷嬷知道自己今天给主子添了大麻烦，惶恐不安的跪在厅里。
季氏抚了抚衣袖，“罚三个月月钱，调到庄子上去吧!”
孙嬷嬷按捺下心里对顾锦明的恨意，陈惶陈恐的磕了头。都怪三小姐，罚月钱就不说了，去庄子上那就不能跟着夫人回王都了，真是可恶，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将房里其他人打发下去，季氏对身后的王妈妈说道“妈妈，这丫头怎么会突然跟老爷示弱，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王妈妈拍了拍季氏的手：“夫人莫怕，不会的。夫人可是大小姐的生母，谁还会怀疑自己的母亲吗？”
季氏有些激动的说，“可她，根本不是。。。”
王妈妈一脸凝重的打断季氏“夫人，她是!她必须是!”
是啊!她必须是!季氏紧紧抓着王妈妈的手。
“都怪我当年鬼迷心窍，都是报应啊!”
季氏一张圆脸，眼睛圆溜溜的，原本显得慈和极了，现下却一脸狰狞。
王妈妈生怕她想岔了，忙劝解道“夫人呐!大小姐是养歪了的，哪里能和二小姐争，这桩亲事只要咋们好好谋划一定是二小姐的，不能太心急啊!”
季氏虽然还是气愤，但听了王妈妈的话也稍微放心了写。
“她当然比不过我的玉姐儿，可是那老虔婆最是喜欢她了。”
“夫人慎言呐!，虽然老夫人是喜欢大小姐，可是这祖孙两人五年没见了，难保老夫人还喜不喜欢呀！夫人且放宽心。”
季氏好似稍微松了一口气，放开王妈妈，朝她吩咐。
“老爷说了把她关起来，你找个机会把她放出去，让老爷好好看看这丫头合该赶到庄子上去。”
汀芷轩热闹了一早上终于安静了下来，两个小丫鬟急急忙忙的打了热水，准备了干净的衣裳，要伺候顾锦明梳洗。
顾锦明不习惯有人伺候，将两个小丫鬟打发出去之后，自己擦洗了一番，换了干净的衣裳。
她打量着这个屋子，连着的两件厢房打通，很是宽敞，中间和入门处都置了屏风，前面放了一张梨花木桌案，旁边的博古架上放了些瓷器，玉器，还有两盆兰花，墙上挂了两幅山水画，窗边一张软榻，应当是算是个内书房了，后面是寝房，最里面隔了一处净房，中间是雕花架子床，挂着秋香色妆花帐子，窗边案几上是一个双层描金红木妆奁。
看完后顾锦明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在生活上是没有受到苛待的，不管是用的摆的都是极好的。
翻开了桌案上的书，全是些闲书，甚至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杂书。再看看旁边的的两个书匣，一个里面装的是女戒，和内训。这姑娘怕是没看过几眼，这书新的呀！
另一个匣子用一把小铜锁锁着，顾锦明挑了个细细的簪子准备撬开了锁。
这功夫还是跟大哥一起学的。忍住眼中的酸意。
顾锦明低着头摆弄了一会儿，咔哒一声便打开了匣子，里头是一摞个本子。随手拿起一本顾锦明看到上面的字，手开始颤抖起来。
手札。
顾锦明吐了口气，简直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这些手札，看起来还不少，怕是有几个年头了。
看了看最早的日子，昭和五年，那就是五年前了。
第一页写着，素清手记。
原来叫沈素清啊！
从这些手札里，顾锦明了解了这个小姑娘的人生。
忠毅侯府的三小姐，二房的嫡长女。从八岁开始的部分经历。
字里行间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性格活泼，甚至有些嚣张，但是对亲人，朋友格外看重的小姑娘。她会因为离开祖母整夜抹泪，会因为父亲的夸奖高兴的睡不着觉，会因为母亲的漠视而伤怀，会因为妹妹的疏远的叹气。
但是这些难过纠结都是她自己的，在外，气焰嚣张，飞扬跋扈才是她，她不需要有人可怜人，看不起她只要人爱她，疼她。
但是她一生都没有得到那些人的爱。连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顾锦明合上手札。
以后我就是你，我会替你活下去，替你看过山川河海，替你报仇，替你保护好自己。
世上再无顾锦明，只余沈素清。
小姑娘的手札记得很是详细，大到外面的传言，父亲的官职，小到一日三餐。虽然不是每天都记，但十日里总会几个五六日。
翻到自己死的那天，昭和十年十一月十六日。
“今天是我是十三岁的生辰了，祖母，爹爹，哥哥，姐妹们送了礼物来。可是母亲没有，哥哥送的是。。。”
原来那天是小姑娘的生辰，怕是王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边。
一页页翻过去，直到昭和十一年正月，才有那么一句，敏羽县主说她表兄封了侯爷，怪那个村姑表嫂，表哥才不能娶公主。
江衡的表妹，应该就是江宁郡王的长女了。
江衡的母亲和江宁郡王妃都出自周阁老府，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关系极好，一个嫁了将军府，一个嫁了郡王府。
沈素清手指拂过村姑表嫂几个字，笑了。
后面就是写的家长里短的生活。以及和一群狐朋狗友外出游玩。
小姑娘出的事，怕也跟这些人有关了。
其中一个叫杜一然的最可疑，要好好打听一下这个人。
借这些手札沈素清暂时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忠毅侯府二房，老爷沈旭安，夫人季氏，两个儿子一是原配生的大公子沈明越，一是是继室季夫人所生的五公子沈明瑞。两个女儿皆是继室所生，三小姐沈素清，六小姐沈素玉。
季氏居然是沈素清的生母，还真是奇怪，对待亲生女儿的态度可真是令人费解。
女儿大病初愈，没有派人来探望，居然是迫不及待的要送去庄子上，若是继母还说的过去，可是亲娘呐!
“小姐，表小姐来了!”桃枝敲了敲门。
这心气儿高极了的表小姐，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来。也不知道跟手札里温柔和善的表姐是否一致呐!
怕是小姑娘天真呀！
沈素清勾了勾嘴角，看来要打起精神了，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将手札放回匣子，顾锦明唤了桃枝进来。
“先安排表小姐去花厅坐坐，叫桃叶来梳妆。”
桃枝心思细腻，适合做待人接物的活儿。
桃叶这个小丫头也就梳妆打扮还过得去，其余的，嗯，听八卦还行!
桃叶飞快的给沈素清梳好了头发，插了满头的钗环。
“你这是当你家小姐的头是钗匣子吗？”
桃叶摇了摇头，“小姐你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小姐最喜欢的不就是亮晶晶的首饰头面，鲜亮奢华的衣裳吗？
沈素清明白了，原来是那个小姑娘喜欢的这样的呀!怪不得妆奁里都是金灿灿的。
“我现在觉得重了，以后都轻便些吧！”
桃叶想了想点头应了。给她插了一只翡翠梅花钗。
早晨太急没来得及看小姑娘的衣橱，这一看沈素清轻笑一声。
还真是喜欢这样奢华雍容的东西呀！
沈素清吩咐桃叶按颜色将衣裳分了出来，看着一水儿的红黄绿都是艳丽至极的颜色，沈素清抚了抚额头，挑了件海棠红描花对襟外衫，配了里头最素的月白云纹罗裙。
沈素清看着自己这一身有些恍惚，小时候为了习武都是男装，后来忙着复仇，就这么简单怎么来。上次穿的这样艳丽，还是刚嫁给江衡那几天，为了应个景，可是夫君还不在。
真是可笑至极。
沈素清看着花厅的蓝色人影，收回了思绪。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季萱便迎了上来。
“清儿妹妹，你可算是好了!你这一病可真是吓煞表姐了!你是不知道妍儿是怎么说你的，可真是气死我了，都怪我无能，不敢为你辩解，生怕姑母赶我走，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着还边抹了抹眼泪，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若不是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沈素清都快信以为真了。
季萱捏着帕子直抹眼泪，借着这个机会沈素清好好打量了这位表姐，水绿色蝶纹上裳，黛色撒花百褶裙，春衫轻薄显出柔美的身段，柳叶弯眉，杏眼，看起来温柔极了，可不知道内里是怎样腌臜。
“是吗？表姐可真好呀！”
“表妹，敏羽县主给你下帖子了吧！”季萱试探着问。
“什么帖子？”沈素清这是真不知道。
季萱惊讶的啊了一声，随即有捂嘴，一副我不能让你发现我的惊讶的表情。沈素清颇有些无语。
“清儿妹妹，不知道吗!也是你病了好些天了，自然不知道十日后郡王妃要办生辰宴，听说这次办的很是盛大，邀了很多人呢！”
沈素清说“我还没有收到帖子，应该是送到母亲那边了。”
“不会吧!以前郡主不都会单独给你下帖子吗？”
说到这里沈素清明白了季萱来的目的，季氏在给季萱议亲，怕是已经定了人家了不会带她出门，看来这姑娘是不满意，要为自己谋划了。
“这次许是我病着，县主担心我的身体，还没下呢！现在我好了，过两天可能就来了，表姐问这个做什么!”
沈素清笑着看向季萱。
季萱沈素清的笑，像是有人将自己的衣服扒掉的，露出的嘲讽的笑意。她咬了咬牙，也笑了。
“没什么啊！就是担心妹妹大病初愈，在宴会上有什么不方便的，也没个人照顾。”
“母亲和五妹妹不是在吗？表姐担心什么啊！”沈素清看着季萱生出几分捉弄的心思。
季萱咬紧了一口银牙，却又不得不笑脸相待。
“妹妹是忘了五妹妹怎么对你的吗!”
沈素清装作伤心低下了头。随即有猛地抬起。
“那表姐陪我去吧!”
季萱还装作纠结了一番才应了下来。
最后留下几朵自己做的绢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沈素清看着季萱的背影，笑了出来。这些深宅大院的女子，自小就开始算计，也是可怜。
然而自己现在也要开始跟她们相互算计了，也是有些新奇。这截然不同的生活也是挺有意思的。
这几年为了复仇压抑的性子，在这沈家居然有些活过来的样子呢！
最喜欢有趣又新奇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