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升学
之后的日子过得快多了。
按部就班的上学，按部就班的回家。
林乐天还是没有来学校。
他其实已经好多了，除了脸上的纱布还没有取下来。可是他不愿意这个样子来学校，还总是强迫我每周送课堂笔记给他。
我当然是拒绝的，他家太远了。
林乐天却觉得这不是问题：“那有什么？来回车费我给你报销。”
报销！报销！
大哥，我哪好意思拿你的钱啊？
后来，我在电话里很委婉的告诉他，最近课本上都没有什么重要东西，凭他聪明的大脑是完全可以自学明白的。
言下之意是，那些课堂笔记其实他看了也没什么用。
林乐天不乐意了，开始拐着弯提醒我，他是怎么受的伤，还有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是怎么怎么疼的。
“你能想到吗？大夫包扎我脸颊的时候，手都是抖的。那可是医院的老大夫了！一个劲的说，是谁下了这么狠的手？”
我告饶。
我说，您在家好好歇着啊，我这就给您送笔记本去。
于是，我又肉痛了一次，把压箱底的钱都拿了出来。
打车前，男孩又跑出来提醒我。
“老老实实坐后面啊。”
我撇着嘴答应。
这次打出租车，我没有遇到房火墙大叔。
也对，人和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缘分，要是再遇到他，我都要怀疑自己被跟踪了。
我还是听男孩的话，没有做副驾驶。
到了小区门口，我照着计价器把钱给司机师傅，师傅接过钱，说：“小姑娘，这不够呀，还有我回去的空程费呢。”
我愣，想一想也对，这么远的路，自然是有空程费的。
幸好我把所有的家底都带上了。
目送着出租车离开我的视线，我在心里念着房火墙大叔的好，原来那真的是“有缘价”，大叔太照顾我了。
小区门口的保安还是那个人，他一看到我，就让我进去了。
找到林乐天家，我按铁门上的门铃，同时偏头看旁边那栋房子，又想起了那天遇到小哥哥的场景。
林乐天跑出来给我开门，一见到我就露出一个寓意深长的笑。
我进屋，把笔记本给他，同时劝他，要是没什么事就去上课吧。他没在学校的这两个星期，周围的同学都觉得特别没意思。
“那你呢？”林乐天问我：“你也觉得没意思？”
我想了想，点头。
确实，总感觉身边少了个烦人的人，太安静了，还真不习惯。
毕竟，林乐天是班级里唯一一个肯跟我开玩笑、帮我取作业本的人。
“那就老实交代个事儿。”林乐天突然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像是三堂会审：“那天晚上，谁给你取的自行车？”
我一愣，突然结巴起来。
“怎、怎么了？”
林乐天凶神恶煞的问：“那天晚上，那个取走你自行车的男生是谁？”
他问在了点子上，想必是知道了一些学校发生的事。
不过，好在我早有准备。
“是我表哥啊，我求了他好久他才肯帮我取的。”
我一本正经的说。
“是吗？”
林乐天故意拉长了语调，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当然是！那个时候好多人都在打听我！我敢去吗？我表哥为了帮我，被他们追了好几条胡同。”我先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之后又故意板起脸将他的军：“你是不是告诉他们自行车是我的了？”
林乐天确实被我镇住了，气势缩回去点。
“那倒没有。”
我心一松。
我可真害怕这个人说漏嘴！
“不对！我听说那个取走自行车的男生特别帅，你有那么帅的表哥吗？”林乐天又狐疑的看着我，还打量我的长相。
我瞪他：“怎么啦！我就不能有个长相好看的表哥了？你们林家人长得好看就可以，我们家人就不行呗！”
林乐天笑。
“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一开学，林乐天来上课了，脸上还是贴着纱布。不过已经好很多了。他很自然的和同学们开玩笑，打打闹闹的。
不得不承认，林乐天的回来，教室里又多了很多欢乐，我也再不用上课抄笔记了。
之后的日子就过得快起来，功课越来越重，考试越来越紧，日子越来越少。
进入初三以后，我们换过几次座位，都是按考试排名挑着坐的。我坐惯了那个位置，就总是选那里。林乐天的成绩也很好，他总是选我旁边。
我有的时候也问他：“你就没有换个同桌的想法吗？”
林乐天一副舍己为人的样子。
“我要为整个大班级考虑，像你这样性格奇怪、内向孤僻的，还是不要放出去害人了。”
我们现在的学习确实紧张，连林乐天都不溜出去打篮球了。我也吃力，每天都学到很晚才睡。因为做完功课，男孩都要给我额外留些作业。有时候实在写不完了，还会带到学校写。
这个举动可是吓坏了林乐天，他诧异的看着我。
“还真是中考要来了，连你都开始做功课了。”
说着，他又看我的作业本。
是男孩特意准备的，每道题都是他手写上去的，什么功课都有。他的字很漂亮，工整非常。
“呦，手写的题啊，科科都有，挺专业呀。”
我笑。
“这不是你的字呀，谁给你写的？”
我告他：“我爸。”
林乐天一副佩服的表情：“想不到叔叔这么厉害，怪不得你也功课好。”
晚上回到家，我把做完的题递给男孩检查。
“爸，题我做完了，你检查吧。”
男孩瞪我：“一边去！”
*
中考的前一天晚上。
我没由来的一阵紧张，明明很早就上床了，却翻过来翻过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午夜十一点多，突然听到有人凶巴巴的问我。
“还不睡觉？明天不考试了？！”
我委屈。
“我想睡，可就是睡不着……”
台灯被按开，我看到男孩站在床边皱眉看着我，一脸无奈。
我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心想我又不是故意的。
然后，我听到男孩说。
“你这是紧张，没什么的。你躺好，闭上眼睛，我陪你说会儿话。”
我躺下，男孩坐在我床边。昏黄的灯光映出他侧脸的轮廓，就像一幅画。我的心里突然有些按耐不住的心动，连忙主动转移注意力。
我问。
“我们说什么？”
男孩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讲一个你没有听过的故事。”
“那也不要听。”
男孩挑眉看我：“那你要听什么？”
听什么呢？
我把半张脸缩在被子里，纠结了半天，一咬牙，扭扭捏捏、含含糊糊的说了几个字。
然后，我就看到面前这个白皮肤的少年忽地一下脸红了。
因为我说。
“我要抱抱你。”
男孩不说话，也不表态，就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他听清楚了，脸上也是一阵烧。我想听他的回答，可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之间，第一次，气氛有些尴尬。
我有尝试硬着头皮圆场，解释说。
“我就是、就是睡觉的时候喜欢怀里抱个东西，可、可是这些猫猫狗狗的都抱够了，所以，我就睡不着了……”
他还是不说话。
我有点害怕，担心他生气了，磕磕巴巴的接着圆。
“我、我没别的意思啊。”
这次，男孩嗯了一声，算是勉为其难的回应我。他说了句让我快点休息，就伸手暗灭台灯。
我知道他这是要离开了，心里突然有些不舍，坐起身喊住他。
“喂！你真走啊？”
男孩没回答。
可是我知道他没离开。
我咬着牙，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他。
“我就是想抱抱你，抱抱你，我就睡着了。”
深夜里，我侧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腋下，两只手老老实实的放在外面。
我不敢乱动，因为，男孩就躺在我面前的被面上，很近很近的地方。
偷偷睁开眼，似乎就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整齐交叠着。还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上下起伏着。
其实，他的呼吸是没有声音的，或者他根本就不需要呼吸。而且房间里很暗，我什么都看不清。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我才敢睁开眼睛偷偷看他，想象着我所能看到和听到的一切。
突然，一个力道，我被搂进他怀里。
我还是没有触碰到他，只是贴着他的胸膛。他的手臂隔着被子压住我，整个身体窜到了我上面一点的位置。我想，他的下颚可能挨着我的头顶，他一低头，就能吻到我的发丝。
原来，他也醒着。
我听到他说：“快睡觉。”
我笑。
“好。”
第二天，我像是打了鸡血，起床时精神抖擞，颇有将士出征之态。爸爸送我去考场，临到门口时摸摸我的脑袋。
“南南看起来真是有精神！”
我笑着点头，得意洋洋的。
“爸爸，我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我确实考了个不错的成绩，中考的分数在全班排名是第一名，全校排名是第五名，这是我初中三年最好的成绩了。
因为这个成绩，我考上了一所非常不错的高中。
那所高中是市里最好的，每年考到清华北大的学生都数不过来。学校的师资雄厚，管理制度非常人性化，硬件也无可挑剔。邻居知道都来给爸爸妈妈贺喜，说他们好福气，生了一个不用人操心的女儿。又对自己的孩子说，要像陆南川姐姐学习，争取将来也考一个好学校。
考到一个好学校就要向我学习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所有的小朋友都不要像我这样。
对了，忘记说，林乐天也考上了那所高中。
我很高兴，起码，我的高中也有半个朋友了。
新的高中很大，学生也多，新的高一年级分了二十五个班级，我和林乐天没有分到一个班，他有些不高兴。
我其实也有些不习惯，但很快就让自己适应过来。我虽然把林乐天当做朋友，和他在一起也很开心，却从没有觉得我们两个会有一辈子的交情。
我从不轻易依赖。
除了一个人。
在我的脑海里，唯一坚信的，就是他。
我相信，他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的成绩在这个新的班级并不算拔尖，可是我上课还是不喜欢听讲，因为我没有太大的进取心，考第几名、考多少分我并不在乎，这些东西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
可是男孩纠正我，告诉我这些东西很重要，我应该重视。
我满不在乎。
“反正这些东西你都会。”
男孩摇头：“但不等于你会。”
他收起来我的图画本，告诉我以后上课的时候不许再做小动作,还要求我去听那些老师讲的课。
我有些不情愿，我已经习惯上课画图画了，而且那些老师讲的没有他好，长得也没有他漂亮。
我从小就不喜欢老师。
后来的每天晚上，我都把很多题目给他，让他给我讲。男孩总是皱眉，因为很多题目都是老师上课讲过的原题。我也没办法，可我就是听不懂他们讲的课。几次下来，第一次月考，我的排名后退了五个名次。
男孩很郁闷，妥协，又恢复到以往的状态，每天晚上给我补小课，把各科的知识点讲给我听。我喜欢听男孩讲课，不拖泥带水，干净明了。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思路和方法，总是很快就能领悟，而且能举一反三。
很快，第二次月考，我恢复了之前的名次。
我把成绩单给男孩看，挑着眉，像是在告诉他。
看吧，以后你还是得讲课给我听。
之后，我又提了一个蹬鼻子上脸的要求。
我求男孩把图画本还给我。
他不。
“除非你考到班级第一名。”
我想了想，点头。
“行啊。”
可能是因为我的行为不那么奇怪了，现在在班里也不显得突兀，到是有几个女生和我还说得过去。
我的新同桌是一个很喜欢八卦的女孩，大家都叫她小翔，她为人热情，总喜欢拉着我说东说西的。她的成绩一般，上课总喜欢看花花绿绿的杂志，还喜欢拉着我一起看。如果我婉拒，她就让我给她把风。
这一点和林乐天很像，所以我们相处起来并不困难。
很多时候，林乐天会来教室门口找我。有的时候是帮我带了瓶水，有的时候是借我本好看的课外书。他在这个新的环境还是那么张扬，很早我就在教室里听过女生议论他。
说他长相帅气，篮球打得很好。
所以，林乐天总来找我，无可避免的惹来一些女生的注意。我那个爱八卦的同桌就拐弯抹角的和我打听，刺探我和林乐天是什么关系。
我大大方方的告诉小翔，我和林乐天是初中同班同学，还是同桌。林乐天和我关系很好，总把女生写给他的情书给我看，有时候想追哪个女生也找我出主意。
第二天，那些新晋的林乐天粉丝就来包围我了。不过她们的注意点变了，开始和我打听，林乐天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我当时被一圈女生围着，故意说的头头是道。
“林乐天啊，他喜欢那种乖乖的、白净的、功课非常好的女生，最好还喜欢小动物。”
那些女生恍然大悟，如获珍宝。
我笑。
三年过去，我们都长大了，可是很多事情，还是没有变。
比如说，林乐天还是有一堆女孩子喜欢。
比如说，我还是很依赖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