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愿以偿
瞧着张雨霈已是汗湿衣衫,苏澄不由分说就拿了他的厚尼克服给他披在肩上,单手侧身顶住腋下把他架起来,“我送你去医院观察。”
接近一个小时的长久坐立导致张雨霈左半身已经麻木没有知觉,此时一把被架起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就像是完全挂在苏澄肩上,他心下了然此时自己的全部体重都压着苏澄,可奇怪的是她依然身板挺直,连晃动都没有,心下十分讶异,嘴里却赶紧答道:“不麻烦不麻烦了,我哥哥就在楼下,姐若是方便,送我进了电梯便好。”——原本预计一个小时结束,身体还能扛到那会儿,所以张雨霈力辞了杨八翔的陪同,此时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张雨霈知道自己这会儿已经完全不能独立站起来行走,再打电话叫杨八翔上来耽误时间不说,也是徒增尴尬,倒不如顺手接受帮助来的坦然,还可以一解心中疑惑。
“姐,你这力道可真不小,在女生里面挺少见。”
“是吗?”苏澄恍然一笑,“挺正常的吧,哦,我之前的工作需要……比较坚实的体格。”
“是什么工作呀?”张雨霈也没想到这句话忽的就蹦了出来,简直咬住了苏澄答话的尾音儿,实现了无缝对接。问完才暗暗奇怪,自己怎么突然这么八卦了。
“部队服役。”简单四个字,掐死话头儿。
……
苏澄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晚上□□点钟的车库分外安静,她把今天的事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开车回家,实话说,刚才答应张雨霈要帮他这个忙的时候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如果说胜算,可能只有10%,还是出于对君信这块招牌的自信。不过现在有了50%的把握,倒也不是这半个小时她的业务能力就有了什么精进,她只是敏锐的抓到几个能利用上的关键人物和节点,要不怎么说张雨霈这小子运气还不错呢,还真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那便——陪他赌一把。
深秋,天冷,又是临近深夜,路上难道畅通得紧,苏澄车行轻快,一路走着,心情也突然好了起来,之前也加过几次班,却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怀着愉悦的心情看夜里的北京,这里不是青城,不是边疆,不是东海,是我往后每日生活着的城市,我要在这里工作、生活、交朋友,恋爱……他们以前总说北京的好,这次,我终于也选择了这里,今天,开始律师生涯独立办理的第一个案子,有插曲,但是一切还算顺利,被托付、被信任、被认可的感觉真好啊,比之更好的只有撸起袖子加油干的冲劲了!那就,加油吧,小橙子!三十岁的生活开始起航!
十点到家。张雨霈给的李浩前助理的电话已经停止服务了,十点半之前托Ami的福要到了他新的号码,经过十分钟获得助理的信任,顺利拿到李浩新号码。第一步,完成。
待到将近十一点,正常来说是一个人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苏澄毫不犹豫把电话拨过去,果然是中年男声,背景很嘈杂。
“请问是李浩李先生吗?”苏澄简短一顿,见对方未否认,便迅速在电话可能被撂掉前说道,“这里是君信律师事务所,我姓苏。”
“你有什么事?”李浩有点懵,律所电话他接到的有,但这么晚了打过来还是第一次,他一面说“我委托的有律师,您跟他谈。”一面还是警觉的移步到酒吧外相对安静的位置。
苏澄听见电话里背景音渐小,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微笑,有戏。
“李先生明白人,可以和律师谈的话,我当然不会叨扰您。”
“你什么意思?”
苏澄故意放缓了语速,“我刚接待了一个当事人,他从南京来,刚从我的办公室离开,我想,李先生可能认识。”
那边没吱声,但也没有挂电话。
“他脸色很差,一看就是大病初愈,腿也很不好,尚需要轮椅走动,胳膊也不太好,切蛋糕都很费劲,人也很瘦,他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来,跟我谈了一个半小时,最后右腿肿痛左腿麻木难以落地……”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跟道雨班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李浩打断苏澄的话。
正中下怀。
“——他来求我,问我能不能不要追究你的刑事责任。”苏澄缓缓的说。
暴躁的脾气霎时无声,苏澄等着,等着,手机电流的声音滋滋作响,又过了好一会儿。
“我不用他现在来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用他猫哭耗子假慈悲!不用……”
“哼,一个自己一下午没吃饭跑来跟你说情的黄鼠狼?一个自己刚从鬼门关闯出来就惦记着你的猫?!”苏澄冷笑道,“李先生,我见的虚情假意多了,第一次见到您说的这种,还真是大开眼界。”
……
“这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和不安好心的猫吃了我的逐客令还眼巴巴的给我讲,有一个大哥陪着他从小到大,宠着他护着他托着他,就像他自己的后背,他不相信自己感受到的好是假的,不相信他会对不起道雨班——他的大哥,是您吗李先生?”
李浩无法否认。
“道雨班已经授权君信处理您涉嫌的诽谤事宜。”苏澄恢复程式化的语气,“案件在我手里,所以您这个兄弟打听到我的联系方式,第一时间赶来找我——”
听到前边苏澄说张雨霈来找她是请求不要追究自己刑事责任的时候,李浩就已经懂了,他恨道雨班对他不留情面,恨自己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可他对张雨霈却恨不起来,他知道他心思单纯,可能不会记他的恶,却没想到他真的能只身站出来为他考虑,这些日子真正想过他处境的人太少了……追究刑事责任,道雨班还真是要把他赶尽杀绝。
“李先生?”
“我在听。”
“今天挺晚了。张先生口中的您也是知事儿的,那就言尽于此吧,您可以和律师商量,明天我等您消息。”话都说圆了,余下的,就该他自己考虑,苏澄收了尾儿,“顺便说一句,张先生这一单我没收费。”
“您需要我做什么?”李浩问,声音很轻,很慢,但还是问出来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份《保证书》,保证不再就你和张雨霈以及道雨班所有事情接受任何媒体采访。最好是保证与此二者再无瓜葛。”
“好。”倒也出乎意料的爽快,“您这边保证不起诉我?”
“不能保证,但是我对张先生承诺了,会竭尽全力帮他。”
……
拿到李浩的保证书,苏澄心里50%的筹码增加到70%。
第二步,就是找道雨班法务部的联系人谈,说是最紧要的一步,其实也是最好应付的一步,比之要在李浩那里取得信任和感动,道雨班这边既是授权了,本身对君信就是信任的。所以,只需要讲究谈话的策略就ok。
一上班,循着授权委托书上的电话打过去,是一个姓孙的部长。牌面还是要有的,所以苏澄一开始便如例介绍了案件处理的情况,民事侵权方面所有信息已经搜罗完毕,函也发了等等,又殷勤的说,如果有新的线索,欢迎随时提供,我们将迅速处理等等,孙部长嗯嗯了几声,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苏澄知道他们这个位置这个行当的人一贯如此,也不废话,直入主题:另外,贵所希望以诽谤罪名起诉李浩一事,我认为不妥。
“说说看。”
“首先是证据,事情过去三个月了,现在来做,很多传播途径都不够活跃,一些服务器上的数据也抹掉了,很难找到原来第一手材料,再加之舆论影响的“七十二小时”早过去了,现在影响力也有限,法律上来讲不一定能达到诽谤的条件,起诉未必能成,此其一;其二,看如今的舆论形势,若以诽谤罪起诉李浩,但凡一立案,媒体必定炸开,道雨班刚经历一场风霜,此时再炸一次只能比上次更甚,得不偿失;其三,据我所知,贵所既已打算放他一马,此时又追究李浩的刑事责任,无过于是咽不下这两三天的这口气,要一掌拍死了立个规矩,但是——孙部长,您别着急,听我慢慢讲——李浩既已被逐出贵公司,便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也是个□□,往死里磕,对您没必要,对道雨班更没必要,而且,我手里有一份东西,您肯定感兴趣——”
“你说说看,是什么?”
“李浩的《保证书》。”
“真是他写的?”
“千真万确,新鲜热辣,他刚从我办公室离开。”
“他能做什么保证?”
“保证自此不接受任何与道雨班和张雨霈相关的采访,自此与贵公司和张雨霈再无瓜葛。”
“倒也算是个人话儿。”孙部长略一思忖,“可我如今不太信他。”
“孙部长,这就看您识人的水准了,恕我直言,李浩也是豪爽之人,毕竟道雨班出来的,就算是革除,也不白受郭老板十余年的栽培。而且——”苏澄顿了顿,“他既是主动来到君信,保证书黑纸白字,足见其和解的诚意,和解未必是你们双方在一起谈来徒增尴尬,我们作为中间人便是更好的选择,而且,都是门面上的人,多一个朋友甚至是路人都比多一个仇人好,做生意,以和为贵。不到万不得已,何必刀枪相搏。”
“嗯,苏律师说的也有些道理。孙某也知道李浩不会平白无故来君信,苏律师从中多方斡旋,所出之力不在少数。实话说,我们也不是不想和解,奈何他态度嚣张,一犯再犯,也如您所言,事态一出,双方自行平心静气约谈是不可能了。”孙部长见多识广,一听苏澄的话头就知道她各方情形均已考虑到位,不仅考虑到了,甚至还做到了前头,故略一沉吟,“那这样吧,具体决策我这边我请示一下高层,晚点给您答复。”
“难怪魏主任说孙部长明眼豪爽之人,我如此对您讲,没有您不明白的。”——苏澄抛出最后这10%的大招儿,对,狐假虎威。对孙部长暗示这轮和解全系魏东延手笔,纵使前边所有的说辞令他仍有犹疑,再加上魏东延的面子做筹码,孙部长应该妥妥的接受这从天而降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