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相会吞噬希望
等到把最后两个昏迷的黑衣大汉拖着扔到小区里的垃圾堆时，宁凛这才留意到天色已经开始完全暗了下来。
只是最大限度的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也顺便借此来警告一下那个幕后主脑。
看着垃圾堆里那些横七竖八、已经失去了意识的黑衣大汉，宁凛不禁如此想道。
转过身，他开始向着洛晴家的方向走去。
“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稍微把房子收拾妥当后，黄淑蓉就把乔梓言她们给招呼到了客厅里，她一边沏茶一边向着乔梓言致谢道。
“如果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侧过脸，她看向了身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女儿，然后含笑的提醒道。
“还不快点谢谢姐姐。”
闻言，洛晴只觉得心脏受惊般的一紧，然后不安的看向了乔梓言。
白色的灯光下，少女眼角处的纱布分外明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原因，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洛晴发现她的脸色竟然苍白得如纸一般。
胸口一阵发堵，好不容易才压下的罪恶感又再次涌了上来。仿佛如刺在喉，一时间她竟然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因为她的沉默，气氛刹那间变得有些尴尬。反应过来后，黄淑蓉开始扳着她的双肩来到自己身侧，然后面带歉意的笑道。
“不好意思呀，这孩子大概是被吓坏了。”
“没关系。”
乔梓言说道，苍白的脸庞上，没显示出任何不悦。
“对了，你刚刚提到关于我丈夫的事情，指的是？”
黄淑蓉问道，脸上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殷切表情。
听到她的话后，乔梓言仿佛若有所思的看了洛晴一眼。
“小晴。”领会到她的迟疑，黄淑蓉温柔的对着身旁的洛晴说道，
“你先回房间去。”
“......恩。”
闻言，洛晴很听话的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合上了门。
看着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后，黄淑蓉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现在可以告诉我，关于他的消息了吗？”
垂下眼眸，乔梓言冷淡的开口道。
“果然是因为这个，你才不肯搬离这里吗？”
仿佛被人戳穿了心事，黄淑蓉沉默了下来。
“......他对我很重要。”
半响，她面带忧伤，然后颤抖着声音说道。
“除了小晴以外，他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如果我们离开了这里的话，有一天他回来会找不到我们的。”
她也曾经竭尽所能的去找过那个深爱的男人。
足足一年，最后在苦寻未果的情况下，她只好在这个和他一起生活过的地方选择了等待。
一等，就等了九年。
直到附近的邻居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所居住的这个地方面临拆除的境况，她都一直不肯放弃。
她坚信，终有一日，他会回到这个有她和洛晴的地方。
沉默了半响，乔梓言侧过脸的向着身旁的宁凛示意。
“凛。”
宁凛心领神会的从怀里拿出手机，在打开了某个程序以后，他把手机递到了黄淑蓉的面前。
“请你看下这个。”
黄淑蓉有些困惑的接过了手机，一张熟悉不过的面容迅速映入了她的眼帘。虽然屏幕上的男人比印象中增添了年纪，可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如同收获了世上最为珍贵的礼物，她不禁露出了一个开心至极的笑容，目光瞬间被屏幕上那些关于他的每一个内容所吸引，眼睛不眨的看得出神。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原本喜悦的脸色在经历过一阵阵的震惊后，最后只剩下逐渐取而代之的难堪和痛苦。
当看完所有的内容后，无力感便充斥着黄淑蓉的全身。手机失去掌控的从她手中滑落，沉重的砸在了地上。
“不会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眼眶逐渐潮湿，她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他不会抛下我们的。”
她眼睛通红，然后失控的大喊道。
房门的门把转动，歇斯底里的喊声让洛晴忍不住的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她迅速的来到了黄淑蓉身边，当看到她满脸泪痕时，洛晴不禁心痛的问道：“妈妈怎么了？”
黄淑蓉没有回应她，只是不停的在抽泣。
洛晴开始把目光放到了乔梓言她们的身上，只见那个美丽的少女依旧是一脸的淡漠，仿佛对眼前的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洛晴被她的这种神情给惹恼了，一股无名的怒火瞬间窜起，顷刻间就把之前的那些愧疚感给烧得一干二净。
她面带愠怒的质问道。
“你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面对她带着怒气的脸庞，乔梓言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后就把目光挪到了泪流不止的黄淑蓉身上。
“你是个大人，所以更应该要成熟一点。”
她的声音，就和那双清澈的眼眸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就这件事上，你一直以来都没有为你的女儿认真着想过。”
尽管黄淑蓉在她面前不停的流泪，乔梓言却仿佛视若无睹，依旧没有表现出半点恻隐。
“如果我们今天没有出现，假如今天的那群人当中有人起了歹心，你有想过后果吗？”
她的声音越发的锐利，却透露着无可厚非的事实。
“我们能保护你们一时，可之后呢？”
“......”
黄淑蓉的抽泣声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
双手抚上轮椅两侧的手动圈，稍微侧了下上半身，乔梓言把载着自己的轮椅转向了门口。
“离开这里吧。”
淡蓝色的身影背对着洛晴她们，她毫不留情的说出了那个现实。
“所谓的等待，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这句话就像利刃一样的刺痛了黄淑蓉，也成为了压垮她情绪的最后一块巨石。
她崩溃般的开始失声痛哭，最后双手捂脸的蹲在了地上。
仿佛这就是她们最后的交集，乔梓言没有再说话，转动着轮椅的就径直向着门外离去。
“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想赶跑我们。”
突然间，身后传来了洛晴愤怒的声音。
闻言，那个背影停在了那里。
“不会原谅你的，”
带着强烈的恨意，她颤抖着声音的说道。
“我不会原谅你的。”
乔梓言始终没有说话，最终转动着轮椅的离开了那里。
马路上，那台黑色商务车正在月色下平稳的行驶着。
宁凛看了眼倒后镜，一阵阵的光带从后座那张淡漠的脸庞上一闪而过，仿佛显得有些阴沉不定。
踌躇了半响，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您是在顾及着那个女孩的感受吧？”
看着她为了让黄淑蓉下定决心而说出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狠话，直到最后成为被那个女孩所憎恨的恶人，胸口莫名的就一阵发堵。
“所以就算任由她误会，您到最后也没有直接对她说出真相。”
洛晴的父亲叫做洛雄俊，在十年前的一次外出公干时失踪。
十年前，通过长久以来的谋划，名叫严启泰的男人终于光明正大的在另外一个遥远的城市里迎娶了与他已交往数年的情人—某个企业总裁的千金为妻，然后与她生活在一起。
“......我累了。”
她用疲惫去摆脱这个话题，然后把身体靠在柔软的座椅上，渐渐的合上了眼眸。
“那您先休息，到家了我再叫您。”
宁凛当下便没有再继续探究下去，只是握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不由得用力的紧了紧，似乎在暗自下着什么决心。
......
“梓言小姐，我们到了。”
回到乔家的别墅时，他向着后座上的人提醒道。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
他不禁回过了头去查看。
橘黄色的灯光下，少女不由自主的把脸侧在了一边，然后安静的沉睡着。
她的呼吸均匀而轻微，就好像落下的羽毛一样，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纤长的睫毛明明已经紧贴着眼帘，紧皱的眉头却依然没有舒展开来。
她睡得很不安稳，似乎就连在梦中都充满了戒备。
宁凛没有再去叫她，而是直接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无比温柔的把她整个打横抱起。
衣服的柔软质感划过手臂，抱在怀里的少女轻盈得骇人，恍若无物。怕把她吵醒，他把手中的动作放得很轻，如同对待一个脆弱的珍宝一般。
似乎是相当的疲倦，在他怀里的乔梓言一直都是紧闭着双目，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以往也有好几次像这样把她送回到房间里，可是当每次抱起那纤细的身体时，他还是禁不住会一阵心痛。
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才能支撑着这样一个脆弱的身体，让她在数不清的困难中抗争至今？
看着她苍白无比的脸庞，他暗自起誓。
哪怕是付出生命，他也会竭尽所能的为她披荆斩棘。
当乔梓言在自己房间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竟然睡着了。
想到这，她通过双手支撑着上半身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迷离的眼神，透露出剩余的疲惫。
“梓言小姐。”
似乎留意到房间里的动静，一个温和的女声适时的在门外响起。
“请问您是不是醒了？”
“恩。”
“那我进来了。”
房门被打开，那名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很快的就迎了上来。
这名女仆叫茉娜，乔梓言日常的梳洗装扮便是由她负责料理。
“宁管家说，请您在醒了之后去客厅，有位客人想见您。”
梳洗的过程中，茉娜对她说道。
银白色的镜中倒影出了乔梓言脸上的疑惑。
“客人？”
转动着轮椅来到客厅，当看到客厅里的那位访客时，乔梓言那张一向淡漠的脸也不禁显得一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客厅里，穿着黑白制服裙的洛晴正站在宁凛的身旁。和昨天不同的是，当看到乔梓言出现时，她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昨天憎恨的痕迹，只剩下满满的不安。
听到她的话后，那双眼里的不安似乎显得更深，却没有回到她的问题。
“咳咳。”
在一旁仿佛早已知晓内情的宁凛适时的咳嗽了两声。
收到他的提醒，内心原本在经历着挣扎的洛晴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在乔梓言面前垂下了头，声音异常诚恳。
“对不起。”
似乎怕乔梓言会不接受，她语速飞快的说道。
“之前我那么过分的对待姐姐，你还愿意在背后为我做那些事情，对不起。”
“那天说了不会原谅你的这种话，对不起。”
“然后就是，谢谢。”
她的表情极其认真，稚嫩的声音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谢谢你为我和妈妈做的一切，妈妈已经决定要从那个小区里搬走了。”
“谢谢你，”说到这，洛晴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眼眶却莫名的变得湿润。
“帮妈妈破坏了那个原本会囚禁她一辈子的枷锁。”
那样的笑容足以融化冰雪，却仿佛打动不了乔梓言。她乌黑的眼眸里依旧是事不关己的冷漠，让人难以靠近的话语就如同没有感情的程式一般。
“还有事吗？”
留意到她的冷淡，洛晴的脸上似乎在瞬间的闪过了一抹失落，但她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抬起食指，她抹了下眼里凝结的泪光，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粉色的方形盒子递到了乔梓言的面前。
精致的外形，充满了少女风的味道。
“这次是真的，”女孩灿烂的笑容，和那天在屏幕上看到的她毫无差异感的重叠在了一起。
“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这份礼物。”
......
“说真的，当时看到保镖哥哥你一个人回来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
走在庭院的路上，洛晴忽然微笑着对宁凛说道。
“尤其是你之后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更是让我意想不到。”
在离开了一两个小时之后，宁凛便又折返了回来。
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洛晴看到了一张平静的脸庞。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再次登门拜访。
很快，他就在她和黄淑蓉的面前表明了来意。
其实，那更像是为了那个少女的争取。
“她看起来好像很无情，可事实是，在答应你之后，甚至都没有怎么休息，她几乎就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去处理你的这件事情。”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让你们离开这里，只要撒手不管就好了，何必要多此一举？”
“希望你们能区分，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短短的半个小时，她们从他的这些话语里重新的认识起那个少女。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由始至终，她并没有亏欠她们任何事情，却还是愿意顶着那样虚弱的身体，毫无保留的去帮她们找出心结。
尤其是当洛晴从黄淑蓉口中知道了亲生父亲的事情之后，她更是充满了愧疚。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对她人有所亏欠的人。
......
“你应该很爱梓言姐姐吧？”
回想起宁凛昨晚每次提到乔梓言时的那个表情，洛晴似乎有所感触的向着他说道。
“因为妈妈每次提到爸......那个男人的时候，就会流露出和你一样的表情。”
“......”
听到她的话后，宁凛那双深邃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失措。
留意到他的窘迫，洛晴忍不住捂嘴轻笑，然后向着宁凛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她感觉很不好相处呢。”
“所以保镖哥哥你一定要加油。”
房间的露台上。
当看到洛晴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的大门外，乔梓言这才收回了目光。
突然间就像想起了些什么，她开始把视线放到了身旁的圆桌上。
阳光下，桌上的那个粉色盒子伸手可及。就像是一抹肉眼能见的温暖，让乔梓言忍不住的去触碰。
打开盒子，外形精致的曲奇饼正平铺在上面，却闻不到任何一点诱人的烘焙香气。下意识伸出苍白的手指，她拈起了其中的一块，然后放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果然很难吃。”
品尝过后，清冷的声音里毫不客气的透露着抱怨。
嘴上虽然抱怨，沐浴在阳光中的那个少女却还是渐渐的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