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

  “我靠，又死了，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游戏机制？”陈年忿忿地把手机摔倒收银台上，“傻逼队友，该上不上，一个人你又开始冲冲冲，傻逼，玩个屁，老子不玩了。”

  “又开始了啊？”在一声欢迎光临的背景音下，于斯从店外穿了进来，说话间已经从货架上拿了一包小鱼干出来走到收银台前。

  “我陈姨呢？”于斯淡淡的开口问道。

  “哎，你就不能笑一笑吗，你这一副面部肌肉萎缩的表情活像我把你陈姨怎么着了一样。你陈姨上菜市场买菜去了，我奉命看会儿店。”陈年复活了，一把抓起手机，一边操作一边瞥了于斯一眼，“您这又是要去喂猫啊？这顿算我的，下顿算你的，我没空给你结账。”

  “哦。”于斯懒得再说什么，提起小鱼干往店门走，“走了。”

  “走走走。”陈年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又低下头专心地打起了游戏。

  今天的天气很好，日头高但不晒，洋洋洒洒地罩住了山川草木，连云都飘得格外透亮。于斯搂着一只黑煤球似的猫，步履轻盈地在巷子里找了棵老古董的树，靠着要两人合抱才能堪堪围住的树干坐了下来，就着树荫喂起了那只黑漆漆的猫。

  那只猫半大不小，通体毛绒绒的，黑的深邃，一双翠绿的眼瞳眼底的颜色浅浅的。虽然是一只没有主人的小家伙，但被打理的格外的干净。也许是和于斯呆久了，小家伙的气场居然和于斯的别无二致，一声不吭的蹲坐在路边时，让那些本想给它吃食的人愣是不敢轻易靠近，怕惊到它，又怕它突然跳起来被抓上一爪子。但在于斯手里，却格外的温顺，仿佛能听懂于斯说的话。

  吃饱了，那猫把头伸到于斯垂着的手边，乖乖地蹭了蹭，一人一猫看上去分外的鲜活。

  “嘿！一号！”猛地在巷口刹下车的陆海毫不客气地打破了这一番宁静，见到于斯，他把自行车调转了方向，踩得飞快，巷子里的回音还在墙头，他就冲到了于斯边上停下了车，把那黑猫吓得竖起了毛，呼呼发出警告的声音。

  “哇，居然有只黑猫！”陆海跨下车，毫不畏惧那小家伙的威慑之音，一步步贴近了于斯，“我刚才没看清，还以为一号抱着块黑炭在这思考人生呢。”

  听到被人叫成黑炭，那猫极为不满地超陆海叫了两声，以为能把对方吓退，但陆海是什么人啊，也不怕这猫到底抓不抓人，上去就是一掌，直接对着猫猫头摸了一大把，那猫吓得直叫唤，转头往于斯身上趁，委屈得不行。

  于斯：连只猫你都不放过？

  于斯抱起猫，极具安抚意味地给它顺了顺毛，陆海长腿一收，坐到了她旁边，把猫吓得又是一激灵。

  于斯：......

  “一号，你走怎么不叫我啊，我打完球一看，发现人都要走没了。”陆海还不肯消停，伸手逗起猫来，那黑猫不敢轻举妄动，窝在于斯怀里，一边警惕地看着陆海。

  “你又无聊了？”那猫机灵，见反不了陆海，立马转过头来，惨兮兮地盯着于斯，于斯抬手，帮它一把拍开了陆海要伸过去薅它毛的手，随即一愣。

  “哎，一号你怎么还动手了，不让摸就不让摸嘛。”陆海摸不着猫，一双手没事干，开始摘起了边上的叶子，“这是你家的猫吗？有名字吗？叫什么？”

  “不是，没有。”于斯低头和黑猫对视了一眼。

  “嗯。”陆海似乎没想到于斯会有这么简单利索的回答，顿了顿，“不取一个？让我想想，叫什么好，哎......有了，就叫小一吧！”

  “小一......吧？”

  “小一！一号的一。”

  “哦。”于斯摸着猫，“还是不要取名了。路过的每个人都给它取个名字，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带它回家。”

  陆海出神地看向于斯。

  于斯的头发齐肩长度，发色较浅，发质偏软，细细的几缕从肩头散落，又被风轻轻托起，在半空中久久地打着旋儿，最后才被卷进了平静的绿荫里。她的脖颈靠近右边耳根的位置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痣，像是有心人特别在她素白皮肤上留下的标记，性感得......失真。

  在此之前，陆海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用性感来形容一个人的脖子，来形容她脖子上的一颗痣。

  多么特殊的形容。

  但或许一号本来就是特殊的，从一开始就是特殊的，特殊到只要往她身上故意去套那些莫名其妙，五花八门的形容词都是在搞歪门邪道。

  特殊到让人觉得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好像她在哪里，他就应该到哪里。

  “一号同桌，笑一笑。”陆海的嘴里叼着根草杆，双手往脑后一垫，靠了上去，“我还没见过你笑呢。”

  于斯转向陆海，扯了扯嘴角：“好了。”

  “咳咳......什么？你这就笑完了？不就嘴抽了两下吗？”陆海吐掉草杆，有些好笑地看着于斯，“你可别跟我说，这是你特地表演的皮笑肉不笑？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之间这么配合。”

  于斯定定地看着陆海：“你别笑了，都要笑累了。”

  “笑哪会累啊？”陆海满不在乎的翘了翘腿，伸手又从边上拔了一根草。

  “不开心就不要笑，”于斯盯着那根草，顿了顿，接着道，“也不要拔草，那棵草都要被你拔秃了。”

  “切，谁不开心了？不拔就不拔。”陆海摸了摸耳垂，潇洒地扔掉手里的草根，“那我摸会猫总可以了吧。”说着又要上手往黑猫身上薅，那猫赶紧往于斯怀里缩了缩。

  陆海正要再下手把猫从于斯怀里掏出来时，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但就连于斯隔着空气都感受到了那股锲而不舍的震动，陆海还是仿佛什么都没知觉到一样，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手机响了，应该是电话。”于斯出声提醒道。

  “哦。”陆海好像终于感觉到了震动的存在，摸向震源，掏出了手机，“知道了。”他接起电话就说了一句话，立马就挂断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于斯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笑的样子。有点吓人。

  刚才的话好像一语成谶。

  “有事，先走了。”陆海凛冽地站起身来，推上墙边的自行车迅速消失在于斯的视线范围内。

  于斯揉了揉怀里的小家伙，把它抱回地上，站起来，“我也走了，少咬草根多睡觉。”

  逮着一根长长的草杆疯狂啃咬的黑猫瞬间就安分了下来，绕着于斯脚边转了几圈，便听话地蹲在一旁，目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