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束
李肖然在村子里找了束禾半天，快要傍晚时分，见她一个人从山间小径走下来，抱着本小说，眉头紧皱着。
“束禾，我找你好一会了。思存你写了吗？”
李肖然迎上去。
“还没，看了会书。”
“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怎么样，我看到村里有家装修的还不错的小饭店。”
李肖然见束禾闷闷不乐，提议道。
束禾看着他真诚的眼神，
“好啊，”又展出一枚微笑。
还算有特色的农家菜，清蒸鲈鱼，乌鸡炖冬笋，小炒时蔬。
束禾看着一桌菜肴，却迟迟未下筷。
“束禾你不喜欢吗，”
李肖然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很喜欢。”
少女夹起一片冬笋。蓦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小时候吃饭的场景。作为少数爱吃辣的南方人，每次家里母亲菜炒的清淡了一些，她总要觉得不够味。自己偷偷去市场买了辣酱却被余路发现。
“小孩，辣椒对胃不好，”
男孩英气的眉宇间溢出着温柔，故意逗着她，
“想吃的话，每天找我限领一勺。”
而那个时候比余路还差大半个个子的自己，抓着他的衣领上跳下窜着扑着他...
“束禾？你是不是有心事。”
李肖然打断了束禾的思绪。
“没有肖然，菜很好吃。”
“嗯呢，好吃就多吃点。你想吃什么都随便加！”
李肖然大方的说着，似是不经意，手伸过，假装大人模样似的，覆上束禾轻放在桌子上的左手。
束禾下意识想要抽开手，但迎上李肖然火热的眼神。她定定的看着这个假装成熟的男孩。
“束禾，第一次和你表白，你拒绝了我。但是你知道的，我没有放弃。”
李肖然努力镇定着自己，
“我从小就喜欢你了，你那么纯洁漂亮，乐于助人,成绩又好，从没在班上发过脾气...”
束禾看着李肖然努力的说着自己的优点...一瞬间竟有些哑言...
李肖然喜欢上了他以为的，又或者说是自己精心装扮的那个女孩。
而真实的自己，那些偶尔的狡黠，复杂的家庭,杂交弄堂的卑微，愤怒的想要自弃毁灭的心...他一无所知。
“肖然，”
束禾顿了顿，想说的话却在唇边停住。
“束禾，我会对你好的，请你接受我。”
李肖然没有意识到少女情绪的变化，他抓住了束禾的另一只手。
束禾看着李肖然，她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躲避回家，躲避余父，或者是....
少女的眼睛里，滑过一丝漆黑的东西，随后又遁回黑夜。
束禾没有收回手。
回去的路上李肖然是无比兴奋的，他拉着束禾的手，慢慢的走着。
小径无人，月亮安静的置放在黑色的天空。
男生努力假装的大人样被内心的喜悦冲淡，开始没完没了的讲着自己上小学多么喜欢束禾的事儿。束禾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脚踩在乡间泥土,身体却仿佛漂浮着。李肖然越真诚的诉说，她感知到的自己便越来越模糊。
“到啦。”
李肖然把束禾送到楼梯拐角，依依不舍的松开自己的手。
“明天日记写完，也一起吃晚饭吧。女朋友。”
不待束禾回答，男生脚步轻快，难掩高兴的转身下楼。
束禾看着男生渐远的身影，心里是难言的滋味。
这样也好吧，我也会努力喜欢他的。束禾安慰着自己，低下了头。继而转过身，抬起眼睛。
虫鸣，黑夜林间风簌簌吹过。身后闪着昏黄灯光的民宅长廊，余路靠着墙壁，看着自己。
很久的沉默，像是被空间无限拉长，但其实不过寥寥十几秒。
“吃过饭了”
少年的声音没落的像失去了一切颜色，他整理着情绪，走到束禾面前，
“晚餐没见你，以为你没吃，带了给你。”
手上拿着打包的饭菜。
“不用。”
束禾竟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无法组织语言的躲闪开余路的眼神，低头翻着包，想要快速进去房间。
穿着黑色夹克的少年，看着此刻冷漠，甚至似乎都不愿意看着自己的束禾，眼神从克制滑向愤怒，再滑向此生第一次的无尽失落。
他低垂着眼睛，站直走向转角的垃圾桶，砰的一声，用力的扔掉了打包的饭菜。
站在楼梯上，少年笔直挺拔的身影投射在昏暗的墙壁。
“束禾，你可以喜欢别人，这没问题，”他难过的沙哑说着，
“我性格不好，不喜欢我，也很正常。”
余路像是喃喃自语，一切的骄傲都融化成卑微。
“只是我还是想告诉”
“我也很喜欢你。”
束禾的心脏，像是掉进了时间的缝隙。
滴答滴答。一直绝望着漂浮的自己，像是被拥抱进了现实。
那句话似乎在风里无限环绕着她。
我也很喜欢你。不是，哥哥的那种喜欢。
她无法抑制的涌上热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少年再次的声音盖过。
“但是我不知道阿，原来你这么的，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