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木兰花香
两人往大书房而去,一路上鸟语花香,空气清新,本该是个怡人的好天气,可这时候却有人内心愁云密布。
朱北辰捏了捏手里的折扇,第N次纠结要不要开口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当初亲了她之后表现得多淡定,现在就有多煎熬,因为这一路走来小姑娘再没主动跟他讲过话!
他唐突了她,本是出于一时冲动,可一路上回想到她当时的乖顺沉默,与那丝似乎源于抵触而产生的矜持,他只觉得自己像个仗势欺人的混蛋。
严雪宁才刚经历亲人离散的痛苦,又独自一人去乡涉异,正是最无助悲伤的时候,他作为这偌大朱府的半个主人,与她相见不过几面就出手轻薄,她寄人篱下孤立无援,便是有心拒绝,又怎么敢直言?表面装得静默,心里怕是恨透了他。
这会儿若不是严雪宁在他旁边,他一定马上给自己几耳光。
可天可怜见啊,朱北辰不免委屈地想,情-欲涌动之时有多少男人能稳得住什么都不做的?十年了,他难得能在天光之下与心爱的姑娘相聚,且两人相隔又如此之近,近到他能听到她和他一样渐进急促的呼吸声,看到她轻颤的羽睫,触到她娇嫩的肌肤,近到仿佛这十年的分离只是场幻觉,他只消凑近抱住她,就能看到她一对点漆似的眸子里绵绵的情意。
可是,不是,他忘了自己一直记挂着的这个小妻子早与他人定下婚约,在她的脑海中,小时候那匆匆一面已成了初春枝头的积雪,早没了形状。对她来说,他现在,是陌生人。
朱北辰深吸口气,余光抚向身后的人。
他转身示意她要停下来说话,看她差点要撞上自己,又自主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宁宁,待会儿相看时,你若是觉得大书房不妥,也可以换去别处的,家里院子多,风景各有特色,没有一个完全的好赖之分,住在哪里还是以你的喜好主。”
虽然当初他提出来要严雪宁搬进大书房,是想着近水楼台,两人感情进展能快些,但是比起让她此刻就竖起心防,不如让她稍微选个不远不近的院子,反正都是在府里,大不了就是他勤快些多跑几步的事。
“哥哥放心,我总不会委屈了自己。”严雪宁笑意盈盈地回道。哪里知道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还能被他强行分析出个抵触和恨意来,她还在担心翠芳居的俩冤家呢!
她早就觉得竹夜对菥蓂有意,刚才一番试探下,他顾左右而言他,只给不出个明确态度,她又怎么会轻易放他走?
留他在翠芳居,与带伤的菥蓂一处,一方面菥蓂向来自负心大,即使负伤在身,也只会手段尽施套他的话,不会怀疑她的用心;另一方面,刚刚被朱北辰抱在怀里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她与竹夜交谈时一直疑惑的一个问题:竹夜为什么对她们俩这么不设防?即使他对菥蓂有好感,在大事上也不应该含糊。待看到朱北辰的态度她才后知后觉,朱北辰把她当自个儿女人看,竹夜又在朱北辰手底下做事,那对竹夜来说,她算半个还没正式入户口的女主人,又怎么会找她的不痛快?所以,她离开翠芳居时才放心地将两人放在一处。
如果竹夜对菥蓂有意,他不会轻易放过这绝佳的独处机会,如果他无意,想走,菥蓂受伤虽留不住他,也不至于被伤到。她只消静待结果就好。
“那就好。”朱北辰敛住眼中暗淡下来的光彩,转过身向前走,果然是他举止过于冲动吓到她了吗?也罢,住不住大书房,随她吧,看她方才笑得那样开心,想来是收到了他的道歉的诚意,她能住的安心,不把他往坏处想,就好。
走到大书房,严雪宁看着檐前院子里的一树桃花和被藤蔓盘绕着的木梯,意外发现这处院子还蛮符合自己品味的,她觑一眼朱北辰,想,这人也不是为了让自己与他住得近,就什么破地方都给她凑合的嘛。
大书房分两层,下层有一整套的客厅,卧室,书房,严雪宁转了一圈,嗔怪地看向朱北辰,对方摸了下鼻头笑。
这人说是让她来想屋里摆什么,可家居都是齐全的,就连床头那小盆君子兰位置都放得恰到好处,哪还有她插手的地方?
严雪宁站在卧室床前深吸了口气,一股清淡的兰花香气沁入心脾。
恍神间,严雪宁俏脸一红,这味道不就是朱北辰身上的味道吗,两人从小混迹在一起,他就是烧成灰她都能闻出他那股香灰味儿,何况眼前这处床帐里的味道可一点都不淡啊,不经过主人长年的浸润,难以达到这效果。
严雪宁背对他坐到床上,摸着床单,脸上不可抑制的越烧越红,心想,这大书房该不会是他住过的吧,怪不得一楼的一应用具如此齐全,那,这床,他也睡过?天哪,这家伙当她是傻子吗?
倘若她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晚上这觉可要怎么睡的着啊?
“可是不满意书房的摆设?”朱北辰一心放在严雪宁会不会换地方住的事上,哪里会猜到严雪宁这么快就发现了个中玄机,在他记忆里,严雪宁与他不过匆匆一面,还没到熟悉彼此体味的地步。
严雪宁心道,我忍,“没有,只是觉得这床帐里的木兰花香格外好闻,想问问是用得什么办法?改日我也邯郸学步一番。哥?”严雪宁歪头看他。
朱北辰这会儿还沉浸在严雪宁刚刚那句“格外好闻”当中,眼神迷离,脸色红润,听到严雪宁喊他,才抬眼,这时再见她坐在那张熟悉的床上,又是另外一番味道了。
纤细袅娜的身段,娇俏的脸庞,清纯却又透出妩媚的神韵。这样娇艳的人儿落在他藏青色的大床里,像朵娇弱的花。他只恨不得上去把人搂怀里,让她好好闻闻,他身上的味道是不是也和这床帐一样,“格外好闻”。
“哥?”严雪宁看着他越见泛红的脸颊,莫名觉得不安,又喊了一声。
朱北辰彻底回神,心底那团火虽然还烧着,但好歹是被理智压住了。
用得什么办法?他陪她睡,她敢吗?朱北辰无奈地在心里摇了摇头。
“丫鬟们洒扫的时候用的普通香薰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哦。”严雪宁本就晓得这其中的关窍,原以为他会出言调戏,哪知他突然矜持起来。
严雪宁摸摸手下的床单想,是放弃这个机会,还是主动一回呢?
严雪宁很快得出了答案,她不喜欢坐以待毙!
她催动念力,引风将院子里一树桃花吹得洋洋洒洒,再有少许落到卧房便不显刻意了。
在风不断送来的少许桃粉花瓣中起身,严雪宁向朱北辰盈盈迈步,素色及地的纱裙随了她的脚步像只偷腥猫儿的白爪般落地无声轻巧灵动。
及至近前,严雪宁抬手捻住一枚刚好飞致朱北辰鬓角的花瓣,看他近似于惊慌地眨了下眼睛,搂住他的脖颈垫脚凑近他耳旁轻嗅一下,鼻翼有意无意地擦过他耳郭,轻笑道:“哥哥这样说,宁宁可是要吃醋了呢!”
朱北辰脑中正轰隆作响之际,又听到耳边女人那猫儿似的哼喘:“哪个小丫鬟这样好命,洒扫时用的香薰竟与哥哥身上用的一样?那她岂不随意动些手脚,就能尝到与□□夜相伴的醉人滋味?叫宁宁好生欣羡。”
严雪宁攀住他的肩膀,用唇轻触了下他的耳垂。
“宁宁!”朱北辰回神,将人按在怀里让她感受自己的煎熬,他不想与她讨论丫鬟是不是用的同款香薰的问题,只想知道最在意的事,“宁宁,你,可是接受了我的心意?”
作为千羽阁的主人,他权势滔天,富可敌国,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能束缚住他和严雪宁在一起的,除了她的心意,只要她愿意,他与她在这朱府便能安心作一世神仙眷侣。
可惜严雪宁不是个合格的乖小孩,她轻声一笑,“你猜啊。”同时用了点内劲,按住他的胸口从他怀中挣脱开来。
朱北辰只觉眼前扬起一大片素色衣袂,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飘荡而过,怀中的美人便不在了,他有一瞬间的惊慌,再抬头看时,只见她俏生生地站在对面睨着他笑,就那么一刻,他的心下竟一片前所未有的安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