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进了五月,几乎是一夜之间,满城的石榴花都绽开了,火一样的燃烧在碧绿的叶子当中,把初夏之色染的更浓了。
轻风化剪逐春去,娇花织网捕夏来,林诗伽抱着斯洛在花园里喂鱼,寒蝉拿着小半碗鱼食跟在身后。
“小姐,你看这鱼都胖的游不动了,这哪还是锦鲤啊,像染了色的圆萝卜似的!”寒蝉从粉彩小碗中抓了把鱼食,递给林诗伽。
她仔细一瞧,那些鱼肥的,游动的时候连尾巴都摆不起来了。
“可不是要胖吗,这宅子里的,个个无趣了都来喂,再这样下去,都要成精了!”
成精,她倒是真希望这池子里能修炼出来鲤鱼精,这样她好歹也能牵制住几条,把自己夫君魅惑了留在身边也好。
尘世间男女都是要经历这般无奈吗?曾经蜜意相通的两个人,就这样从初识到相知,后又走向疏离,每一步都让她措手不及。
自从上次晚宴后他抽身离去,除了偶尔回来看看斯洛,他就再也没来见过她。
现在连丫头们看她的眼神都是怜悯的,她想了无数法子去打探他的行踪,得来的消息都是留在了许家。
难不成?
他还当真染上了断袖之癖?
“少夫人!”芊枝轻轻的一声,唤回了她飘远了的思绪。
“少夫人,冯妈在准备端午的荷包,让我来问下少夫人想要什么花样。”
她这才想起来,已经到了节下了。
端午时,主人母都会给家人们准备荷包和五彩绳。荷包里面塞上朱砂艾符和一些其他香料来辟邪除祟,一般家境的就缝个布包戴着,讲究点的会请人绣了好的来戴。
“我想想……要个凤求凰,小小姐吗,荷包戴不住,给她绣个百福娃娃的肚兜。”
沉吟片刻,“给大少爷绣个相偕白头鸟的荷包,荷包颜色不要太艳丽了。”
白头偕老,她想让临风看了就能想起来往日的情分。
“是,芊枝明白,只是……”芊枝迟疑了一下。
“只是……什么?”
林诗伽心里一沉。
“只是大少爷自己已经选定了花样了。”
初始芊枝心里有点埋怨冯妈,这样难堪的事,非要差了她来做,可如今看到林诗伽焦急的神色,芊枝又爽快起来。
少爷与少夫人自打成亲以来一直是浓情蜜意,可偏就林诗伽是个好吃醋的主,哪个丫头多看了大少爷一眼,都会惹她心中不快。
这一年多以来,少爷忽然开始冷淡少夫人,鉴于少夫人从前对丫头们的严防死守,弄得丫头们不但不同情她,反而是暗地里嘲笑个没完。
芊叶也不喜欢这个少夫人,无奈夫人喜欢,便忍了厌恶,可心里总想着时不时拿话儿刺激一下她。
“哦?选了什么?”她胸口有血气涌动。
“奴婢不知。”
芊枝见少夫人明显是压了火气在听着,便小心翼翼地说:“这荷包的图案,左不过就那么几种,定是大少爷想给少夫人和小小姐都定了花样,又怕不合心意,所以冯妈才让奴婢来问。”
这话说得隐晦,既然左不过就那么几个图案,又为何非要各自来拿了主意?
“嗯,大少爷有心了。”
林诗伽这会儿倒没反应过来芊枝的用意,反而在心里赞叹,这丫头,难怪婆母那么喜欢,的确是个聪明伶俐的主儿。
不动声色就给主子找了台阶来下,这察言观色、玲珑剔透的功夫,不是人人都有的,必得是天生占了七分,后天又学了三分才行!
芊枝想着林诗伽紧压怒火的模样,美得腰身都少了二两肉,碎步快移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到了冯妈的房间去回话。
桌前,王婶正咳着瓜子等着信儿,让芊枝惊异的是,大少爷也在。
“临风少爷这次,还是随意?”王婶试探着问。
“对,随意。有劳王家娘子。”君临风嘴角牵着笑意,胸有悬镜。
君临风回到东跨二院,许非昔已是侯了多时。
天气好,俩人挪到院中叙事。
君临风看着满树的枝丫出神,那些枝枝杈杈寂寥了一冬,隐忍了许久,就像被打到了冷宫,可等到春风一吹,燕雁归来,桃花春雨落人头时,它们便又活了过来,生命,就是如此顽强。
“临风,这事非得这么绕着来吗?”虚庭一步,许非昔踱来踱去,估计这一下午他非得磨破一双鞋不可。
回过神,斜睨他一眼,君临风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抓了把桃花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当然!”
“一个小丫头,至于你这么深谋远虑?”
“网结的越大,猎物就越好!”
“呵,你是说猪得养肥了再杀吧?!”许非昔急起来脸歪得更厉害了。
“粗俗,丛兰欲秀,秋风败之,我好好的一个千秋大计让你一描绘就成了猪圈!”
君临风痛心。
“千秋大计!根本就是牵丝扳藤,纠缠不清。”许非昔忍不住回嘴。
“行了行了,别斗嘴,你赶快停下来,我看你看得头晕!”
君临风忽然正色道,“扬州那边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许非昔终于坐了下来,拿了个果子咬了一口,回他道:“那边是办好了,她们娘俩就快到了,只是,你怎么有把握,她们能把人带回去?”
“经验!”
“君临风,你给爷好好说话!”许非昔又被触怒了。
十几天前,扬州城的长街之上,一个妇人捂着腹部缓缓走着。
她才从医馆出来,此时脸色蜡黄,神情怔仲。
扬州城夏日早至,妇人却依旧穿得厚重,不多时,她倚在路边的青石板上,一步都挪动不了。
不远处一抹淡绿身影飘然而至,扶起妇人,软糯的嗓音脱口问出,“敢问这位娘子,可是王平之家的?”
妇人一怔,细瞧眼前的姑娘,“是,姑娘又是哪位?”
姑娘面露同情,“娘子可是得了重病?”
妇人点头,“已是时日无多……只可怜我的宝儿才七岁……”
说着,妇人眼中的泪滴开始滑落。
年轻姑娘跟着拭泪,“娘子,我此来也是受人之托,有好心人给娘子指了明路,娘子可要听听?”
妇人惊喜参半,急着点头。
姑娘扶住妇人,“凤池城王平之的大夫人,娘子可以把宝儿托付给她。”
妇人顿时满面通红,她知道王平之已有家室,却还是做了他的外室,可是如若让他家里的夫人知晓这些,她怎会对自己的孩子好?
那姑娘看出她的犹豫,附在她耳旁说了一番,妇人思虑良久,叹了口气,“姑娘说的是,也就只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