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金谭皮笑肉不笑地拧了一把他的胳膊。
温晴抠着衣角干笑，中途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忍不住偏头咳了两声。
季南辞神色有丝紧张：“感冒了？”一只手很自然地伸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关切道：“夏天要注意热伤风，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时时刻刻都得小心。”
温晴咳得更厉害了。
手掌下的衣料单薄，浅色的上衣粉嫩透明，隐隐透着贴身的那层遮挡。
季南辞轻轻拍着温晴的背，先是微微心疼她的单薄，而后觉察到手掌落下位置的小小凸起，心思便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他自认为的这幅同事之间可敬可亲的画面落到旁人眼里，就带了点意味不明的惊讶。
原来男主角和作家编剧，真的关系缓和了。
金谭沉下声线：“南辞，给温老师倒杯水吧。”
总算暂时把他支开。
温晴半抬着眼看她一眼：“谢谢谭姐。”很快又低下去。
心思缥缈地想着金谭不久前给她发的微信：偷偷去深圳是谁的意思？
小段是无辜的……温晴心一狠把过错都推到了季南辞头上，顺便截了当时两人的聊天记录作证。
金谭没对手下艺人发表意见，不过却点明说：这种事件下不为例，温小姐千万不要真的以为在和他谈恋爱，这样对大家都好。另外，如果南辞私下对你提出了什么要求，希望你第一时间告诉我，以免后患无穷。
温晴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一闭眼金谭的话便清晰浮现在脑海。她知道金谭说得对，但耐不住心里那点冒出头的委屈。
后来她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当时的反应，得知要去深圳见他，她其实是有点开心的。
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季南辞是她喜欢的明星么。
哎，看来是她心如止水的境界还不够高，当初开开心心当个来去如风的散粉该多好。
季南辞端着纸杯过来，温晴避开他目光说了声谢谢。
陈金林一行人总算准点到了现场，他个头偏矮，身形微胖，笑声中气十足。见到季南辞便热络地打招呼，金谭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季南辞耳边小声提醒：“这位是陈金林导演，以前和我家艺人合作过，算是熟人，麻烦你热情一点。”
季南辞敷衍点头，嘴角扯起一个浅笑：“陈导，好久不见。”
陈金林双手和他相握：“哦哟，都拆线了，那看来是没啥问题了。”他转头四下望了一圈，“温老师呢？人来了没有？”
季南辞笑容深了几分：“阿晴来了。”
陈金林闻言看他一眼，心想着两人私下还真和好了，连称呼都比别人要亲近一些。
旁边的金谭状似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
季南辞索性没管，眼神转向温晴的方向，直勾勾地，不加遮拦。
好在人太多没人注意。
女主角谭莉路上堵车，晚了二十分钟。
小姑娘今年刚二十三岁，当过三部戏的主角，其中还有一部电影，长相属于甜美可爱那一挂的，笑起来的时候很讨人喜欢。
这部戏最先定下来的演员就是她，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温晴都觉得谭莉和书里的许情非常相似。
年少的许情柔顺乖巧，这也注定了她嫁给季予宸后变得柔软顺从。后者是她仰望了整个青春的男人，爱到骨子里，因此渐渐变得卑微。
卑微软弱的极致便是彻底的爆发。
这也是为什么许情在结局时给了醒悟的季予宸重重一击，所有书迷都叫好却感到吐血的原因。
虐男主可以啊。
关键是不能开放式结局啊。
温晴站在陈金林身侧，谭莉作为主角之一，理所当然和季南辞并肩。
后面还有几个重要的配角，年轻男女，不乏美貌帅气，先前稀稀疏疏的场合终于变成一个完整的剧组。
温晴抿了抿唇瓣，黑色的眼眸湿漉漉的，眸中深处却有些林间溪水的冰凉。
突然又想起金谭告诫她不要当真的那段话。
身边的明星们穿着随意，妆容也不算精致，但五官气质都远在普通人之上。
温晴深感自己泯然众人矣，只是个当粉丝的料。
嘴里微微发苦，像是自卑的味道。
谭莉看到桌上一拍的小猪佩奇就忍不住发笑：“陈导，怎么还弄这些啊？”
有工作人员帮陈金林解释：“本来陈导要我们买新鲜猪头，结果没买着，咱们都是年轻人，开机仪式活泼点儿也挺好。”
陈金林笑着解释：“是这么个意思。”
在人群边缘打酱油的小段给剧组上香的场景拍了照，上传到个人微博，配字：《如果不是你》开机仪式，你们的季予宸老公正式上线了！
粉丝们都知道这是季南辞助理的微博，动态更新几分钟就有了上百条评论，没过一会儿还有十几条私信提示。
他闲着没事，每条翻着看。其实粉丝私信营养含量真不高，有花式吹偶像的，还有问他季南辞私人问题的，小段这些年最常见的，就是小粉丝问季南辞究竟有没有女朋友。
而今天的私信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博主名字太显眼：季南辞和温晴在一起了吗。
对方问得也很奇怪：哥哥和大大居然没有站到一起？
小段当然不敢回，甚至有点战战兢兢地记下了这个博主。
晚上是剧组的开机宴。
主创团队一桌，明星团队坐了三桌，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热热闹闹占了酒店一个偏厅。
富丽堂皇的水晶灯下是众人微醺的笑脸，这种饭局艺人们不用浓妆华服端架子，没有时刻开闪光灯的媒体，演员们看起来都十分放松。
有几位是第一次合作，趁着酒桌热闹互相加了微信，也顺便加了温晴。
坐在温晴左手边的男人是这部戏的男二号白瀚文，歌手出道，现在转型做演员，意外的是演技不错，签了新的影视公司，陆续的大资源不少，也算是乐坛影视事业两开花。
大概是以前交过几任女朋友的缘故，白瀚文心思细腻，比较能照顾女孩子的感受。明显觉察到身边的作家编剧兴致不高，他便多注意了一下。
温晴慢慢夹着面前的菜，她饭量不大，但这种饭局通常会持续一两个小时，她怕等会儿放下筷子和大家没有共同语言，因此故意吃得慢。
毕竟吃饭不需要说话。
白瀚文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蔷薇色的唇瓣，笑了笑，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这里的菜确实不太好吃。”
温晴愣了愣，有些惊讶白瀚文的主动搭讪，便说：“味道还行，我不怎么挑食。”
白瀚文低头笑，嗓音是酒后的沉醉：“听说剧组的盒饭都不好吃，不过看来温老师很好养活。”
他眉眼间的笑意温和，偏瘦的棱角延伸到脖颈，修韧似竹。温晴脸上起了点热度，抿着唇朝上勾了勾，没再接话。
白瀚文夹了一块蒜香小排到她碗里，“这个还不错，尝尝。”
温晴：“谢谢，您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白瀚文悠闲靠着椅背，笑：“温老师和我同岁，没必要对我用敬称。”
“你不也叫我温老师？”她反问。
白瀚文笑得更开：“那好，我叫你温晴，你也叫我名字，可以吗？”
见她眼眸微动之间都是刚才没有的光彩灵动，白瀚文心念微动，正欲再进一步交谈一番，却听见制片人的大嗓门在身后响起：“温老师，来，喝一杯！”
温晴尴尬端起酒杯，里面只倒了半杯雪碧，制片一手拿酒杯一手拿茅台，啧一声，皱眉道：“光喝饮料怎么行呢，得喝酒！”
温晴推辞：“扫您的兴了，我平时真不喝酒。”
制片哈哈笑了两声，质疑道：“在家也不喝？是不是觉得和我们不熟所以不想喝酒啊？”
“没事儿！我告诉你啊，没喝过酒才好呢，这种人通常酒量好，千杯不醉！来来，喝一杯！你不喝怎么成呢，大家都喝了！”
制片显然已经进入醉酒状态，脸颊红透，原地站着都晃晃悠悠。
季南辞冷眼瞧着制片发酒疯，手里的易拉罐已经捏到变形。
谭莉刚和身边的人说笑，一转头看到季南辞眼眸都透着冷意，侧脸轮廓紧绷，仿佛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下一秒便会掀起一场厮杀。
没等谭莉缓过神，却见季南辞肩膀似乎都跟着僵硬起来，眼中墨色沉沉浮浮，一眼看不到尽头。
白瀚文挡在温晴身前：“我还没和您喝呢，您忘了？不把我当自己人？”
他主动倒了一杯红酒，朝制片举杯：“今天酒喝得急，不敢红白混着喝，我先干为敬，您见谅。”
一饮而尽。
制片豪爽地笑，这会儿忘了温晴，自己不甘落后地喝完杯中白酒，和白瀚文攀谈起来。
温晴抿了一口雪碧，抱歉道：“我去下卫生间。”
她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一年，直到写作上有了明显起色，才决定全职。
以前的公司年轻人偏多，但除了公司年会，同事们私下偏爱个人生活，都不爱聚餐。后来她变身宅女码字狂，几个好友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相聚时间也不多。
温晴没经历过酒桌文化，想想制片挨个劝人喝酒的场面，只觉得心里不快。
温晴坐在马桶上狠狠吐了几口胸中闷气，打开微信想看几篇公众号发的鸡汤，目光却自然地先落到短毛的名字上。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过去的，从深圳回来后想了很久，觉得无论如何得关心下短毛情绪，但又不知如何淡然开口，只好发了一句最鸡肋的问候：在吗？
短毛一直都没回。
她不可能知道这个微信背后是温晴，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短毛在酒店认出了她，还联想到了她和季南辞的关系，于是郁闷了。
或者，脱饭了。
哪怕短毛玩笑似地表示过嗑CP的可能性，温晴也不敢当真。
温晴放了很多冷水洗手，抬眼看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哪里都透着一股丧气。
一出门，又吓一跳。
季南辞在等她。
温晴突然想到上一次的卫生间惊吓，下意识一摸胸口，发现自己今天的衣服扣子都到了脖子下方，于是讪讪放下，迎着他目光问：“怎么了季老师？”
他在夜色中的脸不甚清晰，昏暗光影中的脸也像蒙了一层轻纱，迷离又落寞。
“我看过了，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紧张。”
“阿晴。”季南辞缓缓开口，“在剧组，我们真的要一直这样吗？我连多看你一眼都不行，我刚才一直在想，你到底是真的原谅我了，还是借着这样的机会惩罚我。明明你在我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我却有一种你随时都会转身离开的错觉。你告诉我，这究竟我的错觉，还是你真正想告诉我的话？”
让他求而不得，思之如狂。
温晴无力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他轻轻笑了笑，笑容像阵风，吹动她心海。
“其实这段时间我又头疼了，因为我发现有些事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
温晴心头猛跳，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季南辞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我私下给老陈打电话，但是号码是空号，公司的电话我也打过，是个陌生女人接的……你说季南辞一个大活人，怎么消失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人呢？”
温晴腿一软，正欲扶墙，季南辞长腿一迈，伸手将她搂到怀里。
鼻尖抵着她的，强迫她看向自己。
等到那双带着湿意的眼真的望过来，季南辞偏头吻下去。他的亲吻透着一股强势的温柔，她像被人肆意抛到岸上的鱼，在他给予的氧气中挣扎。
短暂而深刻的吻恋恋结束，季南辞微微退出半分，轻轻呵气：“该回去了。”
温晴埋着头，抓着他双臂，喃喃：“对不起……”
——我欺骗了你，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妻子。
季南辞以为她在为自己刚才那番话道歉，捧着她的脸轻吻她唇角：“永远别跟我说对不起。”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距离回到了大厅。
酒后的制片简直像一根筋灌了脑子，见到温晴又迎上来，大着舌头固执道：“现、现现在，该温、温老师喝酒了吧？”
季南辞冷漠地挡回去：“阿晴怀孕了，不喝酒。”
温晴差点没站稳。
几桌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东倒西歪地聊家常和工作，声音都很小，因此季南辞不咸不淡的一声拒绝如平地一声雷。
每个人耳朵都竖了起来。
为温晴挡酒的白瀚文眼神变了变，谭莉不可置信：“温老师……结婚了？都有小baby了呀？”
季南辞沉沉看她一眼，立刻转向白瀚文：“嗯，我的。”
“砰——”喝高的制片一头倒在地上，同时响起的，还有金谭气急败坏的嘶吼：“季南辞！”
OK，雷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