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泼尿记
秦婆子戴了斗笠,还用帕子蒙了面,但叶沉素来是个眼尖的,一眼就瞧出她来了。陆芸更是,秦婆子平时就手脚不干净,总是闯进她的屋里摸东西,化成灰陆芸都认得。
“汪汪汪!”陆芸还没声,怀里的狗倒先叫了起来。
秦婆子见状,扔下桶就要跑,但她一把老骨头,哪里跑得快,还没进门,陆芸就到她面前了。
“阿婆有胆子做坏事,为何还要跑?”陆芸说话的声音不大,听上去却冷森森的。
平日里陆芸话不多,也不太和村里人交流,秦婆子几次闯她的宅子,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婆子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所以才得寸进尺。
秦婆子胆小,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泼陆芸的,可她背地里敢,她只是自以为不会被发现,这会儿被发现了,她赶紧堆起满脸的笑容,支支吾吾地道:“芸娘,这是误会……误会呀。阿婆从小看着你长大,怎会对你使坏呢!”
陆芸破轻哼一声,站着没动。
秦婆子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赶紧又道:“刚才,阿婆也没料到你会出来。”
“往我门口泼脏水、泼屎尿,还说没料到我会出来?秦婆子,你唆使你孙子往我屋中放老鼠放毒蛇,兴风作浪,我都没跟你计较,这一次,我就不会那么客气了。”陆芸又朝秦婆子走近几步,秦婆子只觉得她完全变了一个人,颇有点盛气凌人的样子,局面好像没有往她想象的方向发展,她有些慌。陆芸有钱,认识的人也比她多,若是拉她去见官,她指不定是要坐牢的。她瞄见有好几个村民路过,当即往地上一坐,抹着眼泪,哭嚎起来:“好你个陆芸,我们家二宝不就是瞧上了你,想来跟你说几句话吗?你却放蛇咬他!他现在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儿女去得早,孙子又被害成这样。来找你说理,你还推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脸变的,连叶沉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真有人信了她,有几个妇人立即放下锄头,上前来扶她。她哪里啃起,依旧坐地上,死活不起来。
一妇人看不过去,立即对陆芸道:“芸娘,阿婆都一把年纪了,你就让着她点吧。别和一个老人家计较,你同她是邻居,邻居应该相亲相爱,你二宝哥重病在床,阿婆孤苦伶仃,你就帮衬帮衬她……”
陆芸哪里听得下去她的话,当即打断道:“阿婶的意思是,因为她老、她弱,我就得让着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放蛇咬我,我还要站出来说跟她没关系,蛇是我自己放的?她朝我泼脏东西,还说我推她,我犯得着推她吗?”
众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其实,秦婆子什么德性,鄂山村的人都清清楚楚,但秦婆子没欺负到他们头上,他们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时不时还要说上几句风凉话。
秦婆子见众人都不吭声了,这下可急了,又撒起泼来,陆芸可不怕她撒泼,全村人来了她也不怕。但最终也没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因为秦婆子两眼一闭,脚一伸,就装晕过去了。
叶沉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可从没见过秦婆子这样的,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扭头去看陆芸,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她没什么反应,只是说:“你们瞧,我一没打她,二没踢她,她却昏厥了,不管真昏还是假昏,多半是因为心虚了,想息事宁人,既然这样,那就等她醒了再说吧。各位阿婶心地好,看看是把她送进屋好还是送去村口扎针好?”
没有人想送秦婆子去村口,手忙脚乱地将她抬进她的破屋便急匆匆地走了。
陆芸也没待,径直地往村口去了。
王大夫这会儿还在吃午饭,同他一块吃饭的还有两个老头,一个姓刘,一个姓张。陆芸见过几次,不过都不熟。
“王爷爷,我给你送酒来了。”陆芸掂了掂手里的酒,说道。
王大夫正在啃着一个鸡腿,一瞧见陆芸和她手中的酒,就将那鸡腿一放,乐呵呵地笑起来,“好好好,太好了。吃了没?坐下一块儿吃。”说着,他就拍了拍旁边的凳子。
“吃了。就不打扰你和两位爷爷了。”陆芸将酒放在一边,就欲离开。
“吃了也再吃点。你都好久没来和我喝酒了。这两个老头,一个都不肯陪我喝酒,扫兴,太扫兴了。”
陆芸还没说话,张老头就道:“怎么就没喝了?刚刚才喝完一碗,你想留人家丫头就直说,睁眼说瞎话我们可不答应。”
“就是,莫要乱给我们安罪名。”刘老头也抗议起来。
王大夫这下面子挂不住了,但他可是出了名的老顽童了,脸皮厚得很,立即做出不满的样子来,“才喝一碗哪能叫喝?一把年纪了,喝酒还不如小姑娘,我们家小芸娃都比你们会喝。”
叶沉听了立即从陆芸的臂弯里探出脑袋来,瞪着这王大夫:你个老匹夫,还要不要脸了?陆芸怎么就是你家的了?
他瞪完王大夫,又想扭头去瞪陆芸:好你个陆芸,姑娘家家的,竟然学喝酒,还跑出来跟老头喝酒!
他固然是想瞪陆芸的,但他忘记了自己的脖子上有伤,一动就撕心裂肺地疼,疼得他两眼泪汪汪,只好不扭头了,也不瞪她了。
王大夫好客又热情,一下子捧起陆芸刚拿来的酒,又拿来一个大碗,咕噜噜就往里倒酒,倒了满满一碗,“好了,小芸娃,这碗归你了,不喝完不许走,不然,我以后就不给你的狗看病。”
呸!你个臭老头!太卑鄙了!叶沉气得朝王大夫大叫起来。
王大夫反手就是一根银针,也不知道扎中了叶沉的哪个穴位,疼死他了,“你这土狗,尽会捣乱,再乱叫,老夫就扎你满身窟窿。”
叶沉不懂他手上那个地方藏着针,还真有点怕,登时缩了缩脑袋,缩回陆芸的臂弯中。
陆芸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了他一下,“王爷爷,你怎么连狗也吓唬。”
“谁叫它长得丑,还不懂礼貌。”王大夫道。
叶沉听了可不服气了,心道:你才丑!你个糟老头子。
张老头和刘老头乐呵呵地笑起来,“小丫头,快坐,别管你的狗了。”
陆芸只好将二蛋放到一边去,净了手,然后坐下来。
叶沉的狗鼻子灵,高粱酒的香味很浓,闻起来似乎很好喝,也不懂是不是陆芸自己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