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不是狗

  天亮了，雨停了，叶沉发现他没有死，身上也没了奇奇怪怪的感觉。

  “二蛋，快来，瞧瞧谁来了。”容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叶沉其实半点兴致都没有，谁来同他有什么关系？横竖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没人认得他，也没人会来寻他。可容氏是他娘，他姑且还是出去看看吧。

  他慢吞吞地到了院子，一抬头，就看见了容氏旁边的陆芸，只觉得呼吸一滞。大半个月未见，她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她今日梳了个姑娘家常梳的小披发，瞧上去比平日少了些凌厉，水出芙蓉般妍丽，乖乖巧巧、规规矩矩的，像极了一个大家闺秀。

  她来干嘛？他在心里嘀咕一句。

  容氏对陆芸道，“它这些时日可想你了，昨日听我们说你可能回来，还去门口等了你半日，东西都不吃，饿了一天的肚子。现在见了你，反而怂了。真是条傻狗。”

  傻狗二蛋没有屁颠屁颠地跑上前，而是扭头就走了。

  陆芸见它那个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是啊，真是一条傻狗。”

  叶沉回过头狠狠瞪她，她几步上前，蹲下来，在他身上一顿乱揉，他挣扎了一下，对上她带笑的眼睛，终于安分了。

  他正想着，她就起身了，往前边走去。她走了几步，又回头，“跟上呀，愣着做什么？”

  谁要跟你，哪条狗听得懂你说话……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跟了上去。谁让他这么大度呢，就不计较她对他不管不问大半个月的事了，但要是再有下次，他一定不理她了。

  出了叶府，左拐右拐，拐进杏花巷，巷子老旧，有几间坍塌的老房子 ，叶沉不懂陆芸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只见她推开一扇木门，走进了一间石头砌成的房子，他只好跟了进去。

  那房子里面黑漆漆的，四面的窗子都被挡上了，叶沉的脚步放慢了，他觉得陆芸带他出来是有目的的，她一定是发现什么了，她难道要杀狗灭口？杀了他，她就不用嫁给他了……

  “别磨蹭，走快点。”陆芸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他没动，他不想走了。

  “叶沉……”

  她叫了他的名字？他惊了惊，慌得想逃。他转了身，想逃离这里，身上却被她丢出的衣带缠住，才一会儿功夫，她便将他的腿脚都绑了个结实。她练过武，功夫不弱，他哪里挣得开，只能汪汪大叫。

  “再乱叫就拧掉你的脑袋。”她拍了拍他的脑袋，凶巴巴地道。

  恶婆娘！你来真的？

  没人回答他，他被陆芸一把拎起，朝前走去。他很久不曾离她这么近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身上的香味总是时不时窜入他的鼻子，让他心神大乱。

  这间房子居然有地道，他们走过了长长的窄窄的暗道，来到了一处宽敞之地，这里点着火把，倒是可以看清东西。

  “前辈，人我带来了。”陆芸将叶沉往地上一扔，将捆着他的衣带也收了回去。

  地上没石子，叶沉倒是没摔着，心中却越发疑惑。陆芸也不像要杀他的样子，她带他来这做什么？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但一转头，叶沉的前面就多出了一个胖乎乎的白胡子老头，将他吓得够呛。

  这老头一出现就盯着他看，他毫不畏惧地瞪回去。老头伸手就毫不留情地在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拍得他头晕目眩。

  “小丫头，这门绝学，我从未试过，我的师祖在世的时候倒是使过几次，不过，只成功过一次，你确定要用吗？”老头犹疑稍许，对陆芸道。

  陆芸没回答，她蹲下来，拍了拍叶沉，“叶沉，你是叶沉吧？”

  叶沉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我早就看出来了，即便你不吭声，我也知道是你。”她突然很笃定地道。

  他怔了怔，果然如此，怪不得……

  她又道：“我们从小就认识，虽交情尚浅，但伯父伯母帮我甚多，如今你遭人暗害，我理应出手帮你，这是我找了半个月才找到的季半仙，他通晓招魂之术，可以帮你回到你的身体……”

  “等等，小丫头，我们事先说好了的，这件事极有可能不成功。”季半仙打断她的话。

  “不成功对他有什么危害？”

  季半仙沉默稍许，“最坏的情况是魂魄分离，无魂无魄，想要再次找全难上加难。”

  陆芸的眉头皱了一下，她有些犹豫。她毕竟不是叶沉的亲人，无法替他做决定，万一出现差池，她根本无法向他的父母交代。

  叶沉看了看白胡子老头，又看了看陆芸，伸出爪子拍了拍她的手，他是想试一下的，死马当成活马医，他当狗实在当得太憋屈了，至于什么魂魄分离，他觉得这个老头就是在吓唬人，天底下哪有那么离奇的事情。

  叶沉的意思很明显，陆芸一看便懂了，于是道：“前辈施法吧，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季半仙点了点头，盘坐在地方，他用符纸画了一个圈，将叶沉圈住，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念咒语，越念越快，符纸渐渐地竟然烧了起来，叶沉感觉他仿佛被烈火炙烤着，随时都要化掉。那些符纸烧了很久，仿佛烧不尽一样，他感觉他整个人是飘起来的，浮在半空中，不知该何处何从。有人在耳旁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他没有应，因为他没有力气了……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草坪上，陆芸坐在一旁，仰头望着天，阳光洒在她的头顶，照得她闪闪发光。

  他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身躯，爪子还是那副爪子，毛发还是那些毛发，什么也没有变……他们失败了，他还是一条狗。

  看出他的失落，陆芸道：“我们会再想办法的。”她摸了摸他的毛发。

  他没有回应，呆呆地有些出神。

  “这一次，也不是一点成效也没有。季半仙说，你的灵魂夜晚的时候，可能会归位。”

  那白天呢？他想问。

  “白天依旧是这个样子。”陆芸道。

  那他不是既要当人又要当狗？

  好累啊！夜里当人有什么用？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