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争吵
乌云开始密集于空中，空气沉闷潮湿，今夜，或许将有雨水降临。
龙族，正殿。
龙族禁地这地方虽说危险重重，但毕竟若谷小时候没少趁封印松动的时候闯进去玩。
里面生存的魔物她倒是没什么担心的。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看守禁地的那些蛟龙侍卫。
提前这个，若谷就有些头疼。
哪有守门的侍卫比里面魔物还强几倍的道理。
怕不是阿爹把族中所有的精英龙族都拿去看门了。
盘算着怎么进去的若谷，刚走到正殿门口，却被一阵争吵声搅乱了思绪，同时响起的，还有茶盏摔落地面，发出的碎裂声，以及一声愤怒的咆哮。
“我绝不同意！”
是若云。
若谷皱了眉头，和若云打打闹闹这么多年，她算是将她这个兄长了解得彻底。
虽然这厮平日里经常不靠谱，脾气也不怎么好，但狡猾得像只狐狸，推锅的本事算是一流。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他在正殿上如此发飙。
她刚想推开正殿的那扇大门，却有人先她一步。
浮雕着的琉璃彩门被人粗暴的推开，正对上若谷那双深棕色竖瞳的，是若云还满溢着盛怒的深蓝瞳孔。
“……哥哥。”
犹豫一秒，若谷还是和他打了声招呼。
“哼。”
见到妹妹，若云却冷哼一声，一把推开若谷，没走三步，化成龙身，随着一声咆哮，朝着那团巨大的灰暗乌云飞去。
看着方向……是雷龙的领地？
若谷有些茫然，却决定先进大殿问问阿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一踏进正殿，若谷便大殿的惨状吓了一跳。
金石玉器，精美华贵到极致的殿堂下，是一地狼藉。
残损的玉器掉落在地，碎裂的茶盏四处都是，掀翻的桌椅零零散散，即将宣告报废。
几乎没有容脚的地方。
无一例外地，地上的残痕都有着焦黑的痕迹，那是龙息留下的焦痕。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哪两条龙在龙族正殿里面打了一架。
这惊人的破坏力……
很好，她哥发起火来，有她当年的威风。
“阿爹？”
打量过正殿，若谷抬头，看向正座上的男子，却差点不敢相认。
高座的龙族族长稍稍伛偻腰板，昔日的意气风发已然不在，青色的鬓角染上霜雪，一向如宝刀入鞘般锐利竖瞳带了几分沧桑。
只是短短数月不见，父亲却仿佛衰老了不少。
相由心生。
龙族成年后的人形虽不会再有变化，但如此这般，若谷却只能用起这个词来解释。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阿谷啊……”若卿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收敛了情绪，勉强扯出一个还算慈爱的笑意，“坐。”
……
不是。
坐哪儿？
若谷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唇角微微抽搐。
若卿也似乎发现了这个问题，尴尬笑了两声，抬手，灵力稍动，席卷大殿，正殿的陈设仿佛时间倒流般迅速归位复原。
不过瞬息间，大殿便已经完好如初。
龙族族长之力，可见一斑。
若谷随意找了处石椅坐下，抬头看向这位征战多年，名声赫赫远扬的龙族族长。
依旧是青发黑须，靛青龙角，只是眼里的疲倦却让人心惊。
“阿爹找我？”
若谷主动开了口。
父亲对她一向宠溺有加，可这也都是在惹了祸的后续处理方面。
平日里，或许是族内事务繁多，父女俩极少见面。
这次主动唤她进殿，真挺稀奇。
“阿谷啊……”族长叹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扯开另一个毫不相干的种族，“你对麒麟一族，有何看法？”
若谷心中忽地腾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麒麟？祥瑞一族？”
若谷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们。不过，同为四兽之一，论起实力。估计还算能打，若是有机会，能和他们交手，倒也不错。”
怎么，是要和麒麟开战了？
若谷十分不解，阿爹为什么忽然问起此事。
谁知道，她的老爹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
接下来的话，却印证了她之前那不详的预感。
若卿突兀地说，“前几日，我与麒麟族长商量，想与你和麒麟少主定亲，不日，那位少主就到域中了。”
……
龙宫外的天空，一道紫色惊雷闪过。
“唰——”
若谷‘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动作之大，差点掀翻她面前刚刚归位的石桌。
“您开玩笑吧，父亲。”
若谷盯着若卿那张还算年轻的脸，表情僵硬难看，“我现在，可是连成年期都没到。”
她比了比自己的这幅小身板，觉得自己的阿爹，今天可能是真的被若云气到糊涂。
什么时候，他们龙族，也有联姻的这说法了？
而且，有龙王结界在，她连都龙域都出不去，联个鬼的姻。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阿谷。”龙族的族长的声音虽是沧桑，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离成年，也已经不久了吧。”
是，不久，也就个十来年。
“我不要。”
见父亲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若谷干脆利落地撂下一句话，转身迈步就要走。
说实话，没有直接一口龙息再炸掉刚刚复原的龙族正殿，已经是她修身养性一百年的极限了。
联姻？
可见鬼去吧。
“你站住！”
她直接无视了父亲在身后传来的命令，自顾自地朝着正殿大门的方向走去。
虽说这些年，她的脾气是收敛不少，可一旦犯起来，那也是个谁都不认的倔。
见自己叫不住若谷，若卿直接拿出了杀手锏。
“你就不想和枫儿一样，离开龙域吗？”
“……”
若谷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高座的父亲，“什么意思。”
他沉声道：“若是你愿意去麒麟族，龙域的禁令，也就管不了你了。”
闻言，若谷二话没说，继续朝着殿外走去，彻底不管身后的父亲到底又絮叨了什么，走得坚决果断：“就算这样，我也不去。”
“咚——”
正殿的大门被粗暴的关上。
“族长。”待若谷离开，躲在暗处的侍卫一铭显出身形，半跪在青石地面，神情依旧肃穆，“要我去追回二殿下吗？”
“不了。”若卿摆了摆手，示意一铭下去，望着琉璃彩窗外的电闪雷鸣，坚毅面容上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任她去。”
若谷的母亲，因他之故而死，他实在有愧于这个女儿。
其实，这次与麒麟少主的事情，尚未落地，他今日叫若谷来，只是想要她一个态度而已。
现在看来，之后的动作，也得变了。
语落，一铭却依旧半跪于地，一向沉默木讷的黑脸此时语言又止。
“族长，江辛那边已经确定了。此次麒麟少主遇险之事，确实是他一手为之，需要我……”
“不必。”若卿难得沉默了，良久，他才艰难道：“现在，还不到最后的时候。”
外界紫青色的雷电凌厉劈下，琉璃彩窗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他忽然想起当年，他还是龙族殿下的时日。
“我说若卿大殿下，到时候你当了龙族族长，我就是雷龙长老，等战争结束了。咱们一起帮着龙神守着龙族，如何？”
江辛。
那可是，他一起从小长大，一起征战四海，一起安定龙域的兄弟。
如果可以……
……
殿外又是一道惊雷闪过，细雨渐起，月华冷冷，林间起氤氲一层雾气。
白龙在黑夜中长吟一声，直上九霄，在雷云中遨游，最后在雷鸣中失去踪影。
若谷去了哪里？
藏书殿，去找百兽神史。
或许父亲还不知道，她是真清楚，自己出不去龙域的原因，归根结底都是那个该死的龙王结界。
现在父亲告诉她，只要和麒麟那个劳什子的少主联姻，就能离开龙域。
这不摆了明的，在说麒麟族能破我龙族的顶级结界嘛。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再想想江枫之前和她说的话，她倒挺想看看，这个麒麟族，到底何方神圣。
若谷直接飞进藏书殿，浑身全是雨水，心情正是烦闷，她也懒得用灵力蒸干，开始粗暴地翻起架上的书籍来。
不想，空无一人的藏书殿，早已有人在此。
“是二殿下啊。”
若谷立即抬头，目光锐气逼人，向着声源看去。
蓝眸白袍的祭司坐在藏书殿古朴的木桌上，桌上点着一根鲛人蜡烛，熏黄手中翻到一半的古书，看向她的笑容和蔼。
他身上有种让人平静的力量，仿佛浩瀚沉静的海洋。
“……大祭司。”
若谷放下手里翻得凌乱的书卷，抿了抿唇，冲他点了头，算作招呼。
“怎么？”大祭司见她浑身是雨，关切道，“如此着急，当心着凉。”
“龙才不会着凉。”
“看来，精神还不错。”
大祭司笑了，合上自己的古书，缓步走到若谷面前，轻轻用灵力替她蒸干身上的雨水。
“但是身上有雨，就不好翻书了。”
还没褪去的火气随着他的动作熄灭了大半，若谷撇了撇嘴，小声说了一句。
“……多谢。”
大祭司听这句别别扭扭地道谢，轻笑出声，抬手，从最高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古朴而又厚重的书卷。
《百兽神史》
“可是在找它？”
若谷扫过一眼一尘不染的书卷，上面刻着鎏金的这四个字，她点了点头，同时又有些困惑。
“你是怎么知道……”
“我瞧你，刚刚开始一直在忙着找关于神兽的过去的古书，便想到这本。”
大祭司替她将厚重的书卷放在他对面木桌上。
“坐吧。”
大祭司帮她拉开凳子，自己则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翻开那本未看完的书卷。
丝毫没问起，若谷为何突然之间，对其他的兽族感兴趣。
若谷领了这份体贴，坐在他的对面，不在出声打扰他，而安静翻起书来。
点点油墨香味的藏书殿，又重新归于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