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玄天城
人族，玄天城。
昔日繁华的城池，一夜之间，便是断垣残壁，血色弥漫，黑红色干涸血迹洒在烧焦的建筑遗骸之上，越显几分狰狞可怖。
偌大孤城，竟无一人存活。
不，或许是有的。
热闹的街道，如今只有风声回荡。
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扯着微笑，静静走过一路横七竖八的尸体，对他们的惨状恍若未闻。
恍如收割生命的死神。
在一处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废墟前，天镜忽的停下了脚步。
明显可见的是，这处废墟……
是个体面的废墟。
相比其他的地方散落着的普通瓦砾，它起码是用玉石构成。
虽说现在成了废墟，但也隐约可见曾经的辉煌，想必，这里所住的人家，非富即贵。
当然，能让天镜停下脚步，肯定不是单单这么简单。
玉石堆前,他缓缓蹲下身来，黑色的斗篷随他动作垂落地面，就像夜幕降临。
“还活着啊……”
面前，一块烧成焦炭的汉白玉石块似乎动了动，一个虚弱至极的稚嫩声音从其中传来。
听起来，竟是个不到十岁的男孩。
“救我……求…你。”
其他人都死了，他却居然能在苍暮的手下活着，倒挺有趣。
“你说，我为什么要救你？”
天镜的声音多了几丝玩味的意味，他静静看着被压在石板下的小孩，眼底依旧是一片漠然。
“都…可以。”
男孩的声音越发细弱，咬出这三个字，已经是他的极限。
猛地，男孩咳了一口血，鲜红溅在焦黑地面上，五脏传来的灼烧痛感让他说不出来话，连同意识也有些涣散。
闻言，斗篷下的男子似是笑了笑，他向男孩伸出手。
“如此，那就跟我走吧。”
低沉的嗓音带着奇异的蛊惑力，让人恐惧，也让人不由想要靠近。
随着他的话，一直困在男孩身体上的压抑感骤然消失。
男孩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一旦放松，意识便彻底丧失，沉沦漆黑之中。
天镜白皙到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指尖微弹，压在男孩身上的玉石板顿时碎裂成粉。
一道黑色的灵力如一条灵巧的黑色，钻进男孩体内，替他缓缓修复着几乎全损的内脏。
“他很聪明。”
唇角带笑，顺着阳光，天镜缓缓转过身，声音低沉有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黑色斗篷在身后随风飘扬，像是深渊一道可怕的裂缝，与来者那一身圣洁的白色华服形成强烈的反差。
唯一相同的，大概是两人眼中，同样俯视众生的淡然金眸。
他微微笑着，斗篷帽下薄唇的弧度是恰到好处的优雅疏离。
“许久不见，明。”
…
司晨神君冷冷看着他，神情淡然，金眸却洋溢着杀气，良久，她冷笑一声：“你是来，找死吗？”
大概谁都不会想到，那个一向淡然到没有情绪的司晨神君，还能有这般时候。
见她态度如此恶劣，天镜那份优雅却疏离的笑意却依旧不减分毫，仿佛被杀意笼罩的不是他。
“魔界太无趣，我不过上来找找乐趣。”
“…你是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司晨神君面色如冰，一身清冷的气息越发严寒，她眯起眼，盯着天镜这一身象征不详的黑袍：“别忘了，现在是白天，而这里，是人界。”
“不。”天镜摇了摇头，慢悠悠道，“你确实不敢。”
天镜从容不迫地笑着，丝毫不在意周身越加森寒的气息：“你若与我同时使用神力，不出一炷香时间，这里便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崩塌。”
“……”
司晨神君面色微变。
“我自然不会在意这点，而你，明。”
勾起的唇角终于被放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可辩驳的肯定：“你会在意。”
“够了。”
像是被戳到痛处，司晨神君气息越发森寒，金眸几番流转，莫名的情绪流淌其中。
良久，她深深凝视了天镜一眼，神情依旧戒备，一字一顿道：“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自然是…”
司晨神君金眸微眯，似是在想他接下来的回答。
天镜勾了勾唇角，言简意赅，轻松道：“买礼物。”
…
……
？？？
他刚刚，说什么？
本来打算应对各种心机答案的司晨神君，忽然得到了个完全想象不到的回答，有点懵。
买礼物……给谁？
但她知道，自己这位兄长性格虽古怪了些，却从来不屑于说谎。
不是…
这位从来不把谁放眼里的兄长…什么时候这么生活化了？
画风突变，气氛也莫名其妙开始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天镜望了一眼周身的玄天城废墟，无奈之色溢于言表。
“你的玄天城素来有名，魔界中人，也了解不少。本想着，能在这里找些有趣的小玩意。”
天镜叹了口气，似是颇为遗憾：“可惜，还没有动手，倒让你那个侍卫，捷足先登了一步。”
“你……”
司晨神情忽然有些复杂。
“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
天镜轻轻勾了勾唇角，慢悠悠走到那个被他拉出废墟的男孩身边。
那个男孩黑发黑眸，模样清秀，能在神罚之下活着，无疑是个难得一遇的奇才。
正巧，他最近缺个人……
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指尖轻点，男孩便被一片黑色雾气笼罩，黑雾散去，他消失在原地。
“他是人类。”一边的司晨神君忽然出了声。
“是又如何。”天镜侧身，唇角笑意满不在乎，“毁了玄天城的那位神明，从前，也是人类。”
“何况，世间种族，于你我，有何区别？”
……
若谷躺在寒光森林的那棵最粗壮的苍树树杈上，望着青山上那顶偌大的鲜红落日发呆。
自从那天，若云莫名起来地过来找她打了一架后，这家伙就再也没有来烦过她。
突然没架打的若谷，感到有些不适应。
不过，想起不久后的成年雷劫，这点不适应立即被她抛在脑后。
——他最好这段时间，都不要过来捣乱。
龙族五百年破壳，五百年历经雷劫，过了最后一道成年期的雷劫，才算是一条真真正正的龙，就连外观，也会有变。
不知道自己过了雷劫后，是什么样子。
心中稍有期待，若谷弯了弯眼角。
远处森林之外，黄昏落日，斜阳余晖落下，将苍翠树叶熏染成红。
太阳即将下山。
那日在寒光森林，她与天镜说好，每月初一，朔月之时，来寒光森林陪她讲讲故事。
就算现在有了出去的路子，但是，若谷还是想听那个人讲讲外面的事情。
虽说他整天披着个黑斗篷一看就不是好人，虽说除了姓名外和自称冒险者的身份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莫名其妙的，若谷对他，总是有种亲切感。
若谷翻身下树，看着天际那轮黯淡的新月，心情很好的弯了弯眼，深棕色竖瞳中满溢着笑意。
她没有发现的是，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夜晚了。
若谷哼着小曲儿，露出半条龙尾，深入古树边那条小湖泊地步，湖泊底部一阵震动，甩上来几条活蹦乱跳的鲜鱼。
只是…一不留神，用力过猛，一堆鲜鱼连同湖水一同，被抛得到处都是，在丛林之间挣扎弹跳着。
其中一条，甚至被直接甩到了一颗矮金丝树上，直接晕死过去。
那矮金丝树也噼啪一声，从中间断成两截。
真惨。
……
好吧，她是忘了自己的力气。
天镜走进这片森林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光景。
白袍的温软小女孩露出半条龙尾，头上滴答着几滴被甩到的水珠，毛茸茸的脑袋却看着到处都是的活鱼，一双兽瞳满是不耐，顺带撇了撇嘴。
可可爱爱是可可爱爱，就是…有点滑稽。
“……”
他叹了口气，上前几步走到树边。
抬手覆上那颗矮金丝树，将一道黑色雾气附着树上，随手又运了道灵力，托起散落一地的河鱼，又替她蒸干发丝上的水珠。
“想吃鱼了？”
天镜好笑地望着若谷，可她的注意力却全在那颗树上。
随着黑色灵力附着而上，矮金丝树参差不齐的截面渐渐向上延伸，诡异地向上迅速长出浅棕色树干，又发了芽孢，长出枝叶，最后重新成了一颗完好无损的小树。
而这堪称造物的整个过程，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好…好厉害！”
目睹全程，虽没注意到天镜的话，但若谷的双眼骤然亮了亮，圆滚滚的深棕色杏眸后面，似乎悄悄藏了一颗星星。
“教我。啊，不，我是说……你可以教我吗？”
总算想起来矜持这回事的若谷匆匆改口，认认真真道。
见她这般，斗篷之下，传来一声轻笑：“可以是可以。不过……死物复生，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怕是有些难了。”
复生？
若谷愣了愣。
她本以为，这棵金丝树和上次的人类世界一样，只是灵力做出来的幻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枯树复生。
虽说那颗矮金丝树只是个灵智未开的凡树，但是单凭一丝灵力便能做到这点……
反正她现在就是学了也真做不到。
天镜无言地勾了勾唇角：“不过，我这里，确实有一样东西，想教给你。”
“……是什么？”若谷瞬间来了点兴致。
“枪法。”
天镜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