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枪法
“枪法。”
两个字落下，若谷攸然抬头，左手不自觉覆上右手手背。
那日，江枫与她提起绝影枪的事情后，她一直将绝影枪留下的印记隐藏得极好。
不仅特意拉长了白袍袖口，挡住花纹，江枫替她刻了特制的阵符。
别说从面上看，就是拿神识感知，也未必能看得出什么。
天镜微微勾起唇角，似乎早已料到她的想法：“你不必多虑，江枫与我，算是旧识。”
哦。
…
……
欸？
若谷有些懵。
见她一脸不可置信，天镜慢悠悠道：“你就不觉得，有些时候，过于巧合了些吗？”
若谷这才惊异觉察到，确实是……
有些太巧了。
她来寒光森林这么多年，从未在这里遇到过外族人，可就在江枫回谷的不久前，就遇到了天镜。
还有，江枫那第三张，甚至能避开阿爹和江辛长老的符咒。
她可从未听说过，江枫什么时候还会画符咒了。
等下。
该不会那三张隐蔽符……
都是这个人画的吧。
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的若谷不由得侧目，深深地望了一眼身边这个看起来总是从容优雅的男子。
他站在新月之下，身形修长俊美，越加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仿佛一切，皆在预料。
天镜察觉到她的目光，斗篷帽下露出的薄唇上扬，向她微然一笑。
明明斗篷遮住了他薄唇往上的所有地方，但这一笑，却又让天上那轮朔月都失了色。
若谷愣了愣，却不知，是为这份月色蛊惑，还是别的什么…
“这下，公主殿下愿意相信我，没有恶意了吗？”
良久，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十分矜贵地点了点头。
确实，若是他与江枫关系不同寻常。
那么绝影枪的事情，江枫告诉他的，也说得过去。
…指不定两人在相互筹谋什么呢。
不知不觉戳到真相的若谷松了口气。
——反正，江枫心里有数。
然而，若谷没有发现一点，刚刚这整个思路，全是她自己在脑补。
天镜半句没提绝影枪的事情，也没说清楚，自己和江枫，到底是什么样的旧识。
“虽然这么说……”
若谷将话锋一转，表面依旧一本正经，戒心虽已散去，但她扯着这个话题不放：“但你总是披着个斗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
天镜忽然有些无奈，他基本上猜到，这小家伙下一句是什么了。
果然，若谷满脸严肃，但是眼中掩盖不住的期待，还是出卖了她，露出两颗虎牙尖尖的，看起来有些凶萌。
“不如，你把斗篷摘了吧！”
天镜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被若谷收起来的那条龙尾，在她身后不安好心地摆来摆去。
“摘了，我就姑且相信你的话……”
不知为何，天镜莫名其妙又想起，自家魔界门口那头傻得可爱的幽冥犬。
“我可以摘，只是……”
天镜望着她越发明亮的眼睛，勾了勾唇角，语气稍顿。
“只是什么？”
若谷眨了眨眼，略有心急地接道。
“只是，要看你，能学到什么地步了。”
“……”
好吧，听起来，也不是很难。
天镜笑了笑，抬手，却幻化出另一柄纯黑灵枪，递给若谷。
“试试看。”
若谷接过枪，却越发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她不禁望向手背，绝影枪却在其中悄无声息的沉睡着，丝毫没有苏醒的意思。
她随手挑了几个动作，力度又没控制好。
原本要往那棵苍天古树招呼的枪风歪歪斜斜，打了个弯，半空中几个回旋，最后，削下那棵刚长好的金丝楠树的一大半树叶。
若谷：……
金丝楠树：我谢谢你啊。
这真的不能怪若谷，他们龙族全凭自身力量打人，从来不怎么用这些兵器，最多，将它们像财宝一样收藏起来。
若谷觉得，自己能挥枪，而不是像其他族人，直接化了原形，拿嘴叼着扔出去当箭用，已经很好了。
她撇了撇嘴，有些烦躁。
见状，天镜似有几分无奈，走到她身边，抬手握枪，轻轻将若谷的手向上抬了抬，轻笑一声。
“如此，再收半成力道，会好一些。”
天镜离得实在是有些近了，近的若谷甚至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冰凉气息。
“……哦。”
或许是因为那棵金丝楠树实在有些凄惨，若谷单手提了枪，照着他的说法试了一遍。
果不其然，这次枪风不偏不倚，正中那棵古树上一条正在向上攀爬的七星毒蛇。
“悟性很高。”天镜微微一笑，中肯的评价道。
闻言，若谷眼睛亮了亮，收了枪，弯了弯眼，丝毫不吝啬自己粲然的笑意。
“那，你可以摘斗篷了吗？”
“现在，还不行。”
天镜缓缓道，语气莫名有种逗弄小孩的愉快。
他站在原地，缓缓抬手，若谷手中黑枪如有意识一般，重新回到天镜手中。
白皙修长的手握住黑枪，虚空一刺，又是一个转身，回空一挡。
游走之中，黑色斗篷随随着他的动作展开，却丝毫没有掉落的意思，像一朵盛大的黑莲，遮蔽所有暴露的机会。
这让若谷有些失望，又有些惊艳。
明明几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但又透出一种惊人的力量与压迫感，如同无尽的夜色，让人喘不过气来。
枪身一顿，一道枪风带着可怖的威压，如一道让人望而生畏的寒风，迅速传遍整座寒光森林，却又在触及一切生灵时匆匆略过。
明显，这还是收了力度的结果。
但是若谷知道，寒光森林起码有上千亩……
天镜收了枪，气息平稳如常，简单得就像只是挥了挥筷子：“收放自如，是枪道精髓。这是最基本的功法，你先试着记住。”
“你……会枪法？”
若谷开口，不自觉打了个岔，又立刻觉得，自己真是问了个蠢问题。
不会枪法，那他还教她什么嘛。
她想表达的意思是，她没想到，这个人枪法竟然如此高超，甚至到了可怕的地步而已。
天镜勾了勾唇角，将枪递了回去：“曾经，闲来无事，和父亲练过几回。”
只是……几回？
若谷头一回觉得，自己向来傲人的资质……可能是废的。
“你的父亲……一定很厉害。”若谷点点头，十分肯定的说。
想想江枫和江辛。
再想想若云……
好吧，虽然他看起来是最不靠谱的那个。
但若谷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难得的鬼才。
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能有这样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儿子的人，定然很厉害。
天镜勾着唇角，然而看起来，并没什么实情实意：“他确实很厉害。”
始神，自然厉害。
直觉告诉若谷，她最好不要和天镜聊这个话题，于是她的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枪身之上。
“那，我该怎么学……”
若谷提着枪，精致的小脸稍稍皱起。
刚刚他的动作看似简单，却又有些不同。
而且……
她其实…刚刚真的只顾着看人了……
“刚刚你的动作太快了。要不？你再来一遍？”
见她极力遮掩自己尴尬犹豫的样子，天镜立刻猜到她的想法，无奈地叹了口气，嗓音低沉而温柔。
“闭眼。”
若谷乖巧地照做，轻轻合上那双深棕色的杏眸，眉间却又什么冰凉的东西一触即逝。
很可爱，也难得的乖。
黑暗中，忽然呈现一直昏沉的灰，一个同体漆黑的小人，拿着一柄黑枪向虚空刺去。
看动作，跟天镜刚才的完全一致，只是要慢上不少。
“这不过是基础，后面，还有复杂些许的枪术。”
天镜说得淡然。
但他心里知道，这是他恐怕第一次如此折腾罗安，去搜罗这些低阶的枪法古籍。
他还挺好奇，为什么自己还要亲力亲为，花上半天时间，从那成堆的上千本古书中，选好适合眼前这个龙族小殿下的那几本。
或许，是为了不埋没那柄绝影之枪。
若谷悄悄将左眼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瞄了天镜一眼。
他背后那轮朔月越发疏朗，或许是因为新月，月色少有黯淡，洒在他身上，却如臣俯黑夜之下，越加失了色彩。
神秘，而极富蛊惑力。
明明，这家伙只露了个下颔。
瞧他似乎难得有些出神，若谷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其实…虽然明面上看不出来，但若谷胆子…确实一向挺肥。
于是，她趁他不注意，迅速抬手，就想扯下他的斗篷。
手还没伸到到空中，却被他反手抓住。
……好冷。
预料之外的冰凉触感让若谷浑身抖了一下，天镜见状，微笑着松开手。
“提前偷看，可不是好孩子会做的事情。”
“……”
被抓了个正着，若谷心里极小声的‘嘁’了一声。
随即…
她迅速外加一本正经地闭上眼睛那条缝，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看起识海中的黑色小人。
如此乖巧可爱，宛如一个温温婉婉龙族公主。
见小姑娘这样，天镜没有说话，只是越发上扬的唇角，暴露了几分心情。
感受到那股极近的寒意褪去，若谷撇了撇嘴，没有睁眼，心情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她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黑色小人的身上。
握着小□□的黑色小人沉浸在灰色中，身形越发迅捷，变化也有了些花样。
……
这样像皮戏样的小人，确实有趣。
意识到这点时，若谷觉得…
自己可能会成为第一条，会用枪的龙族。
听起来好像……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