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鸿照影来
北京的秋日是最明媚的，无愧于老舍先生在《北平之秋》中的评价：北平之秋就是人间的天堂，也许比天堂更繁荣一点呢！
校园内，入眼是一片灿烂的黄。抬头望去，金黄的树叶与蓝天形成剧烈的色彩反差；低头看去，落叶铺了一地，织成柔软的地毯。走在树叶地毯上，柔软非常。
临近上课时间，校园内很少有人在闲逛，这种时候，校园内总是安静悠闲的。但总有那么几个人，正飞奔在去教室的路上。
今天要做课堂报告的四月正骑着单车往教室赶。
赵思玥，有一个非常美好的别称——四月，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最美人间四月天。翻译学硕士在读，英西复语翻译高材生，但同时，也是一个吃货。心情好得吃，心情不好也得吃。想吃什么了，如果条件允许，那必须去吃，否则抑郁的心情能持续好久。
这不，上午上课四月突然想吃云南过桥米线，可那家店离学校并不近，于是她咬咬牙，为了美食，拼了！然后一下课就冲出了教室，同样地，她现在正冲往教室。
到了教学楼楼下，四月停了车，连车都没锁就奔上了楼。站在教室门口，深吸几口气才开门进去。
“I’m sorry.”四月刚进门，果然外教已经站在讲台上了，见他看来，连忙鞠躬道歉。
外教人很温和，微笑着点点座位：“It’s okay.”
四月刚坐下，上课铃就响了。
“Okay, let’s begin with our dail i!”（让我们以每日报告开始，今天轮到Anita，大家欢迎！）
四月从座位上走到讲台上，熟练地插上U盘，打开PPT，接过外教递来的话筒，对着下面的同学开始演示报告。
“Than I want to introduce the recent incident about Zhang Yingying.”（谢谢大家。今天我想要介绍的是最近的章莹颖事件。）
对于一个外语专业的学生来说，关注国际新闻尤其关于中国的新闻是日常活动，因为VOA、BBC、CNN等新闻软件是练习听力的基本软件，而大量的日常报告或演示迫使学生主动去了解时事。所以，外语专业的学生更能接触到国际事务，而开阔的国际视野是一个外语专业学生的基本素养之一。
当然做不完的presentation、背不完的美文、做不完的作业、看不完的名著也是外语专业学生的日常。
“As we all know, further education in foreign countries is a good choice for us, but nowadays whether we can guarantee our safety in foreign countries or not has become a big problem.”（众所周知，国外留学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最近我们在国外是否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
四月将报告分为了三个部分，对章莹颖事件的简短介绍、与江歌案的对比、总结。
大部分中国学生都在历史课上学过，和平与发展是当今时代的主题。但在开始外语专业学习的那一天开始，四月越来越认识到，这个世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和谐，和平与发展并不简单。有些国家之间关系日渐紧张，有些偏见日渐加深，有些问题也日渐严重。
最近，留学生在境外丧命案例频发，章莹颖在美国被害与江歌在日本被害均是在留学在外被害，但她们被害原因却大不相同。
章莹颖是被陌生人绑架致死，而江歌却是因为替室友挡住前男友，在被害时室友没有及时相救而死。
江歌案在当时引起巨大轰动，当真相公开之时，女室友及其前男友受到全网强烈谴责。而女室友在江歌被害后依旧能够照常生活以及其前男友居然还去刺激江歌父母的行为令人发指。
“I’d rather you were not so kind.”这是网上对江歌案的一种评价：我宁愿你不是那么善良。
章莹颖背后所存在的问题是留学生如何在境外保障自己安全，而江歌案却暴露出人性及其黑暗的一面。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章莹颖父母在不停找人打官司途中，居然被有心人诬陷为借女儿失踪私吞捐款，可想而知，这对章莹颖父母造成了多大的精神压力，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网络暴力应运而生，并且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All in all, what I want to say is that in Zhang yingying’s incident we are supposed to know how to protect yourself well whether you are facing danger or suffer fro in Jiang Ge’s incident we should learn to make friends with a good person and being a goo you for listening.”（总而言之，我想说的就是，在章莹颖案中我们应该学会如何在面临危险或遭受网络暴力的时候保护自己，以及在江歌案中我们应该懂得谨慎交友以及做一个善良的人。谢谢你们的聆听。）
完成报告后，四月扒下U盘，向讲台下鞠躬后才走下台。
章莹颖案以及江歌案是四月一直想讲的话题，不仅仅是因为这与她的生活息息相关，更是因为一些人性黑暗面让四月觉得毛骨悚然，就算她的报告只有二十个人能听到，但是她还是希望更多人能重视起来。
今天准备的报告并不能让四月自己满意。因为她讲的只是自己的想法，而她看到的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彼时的广德楼正热闹非常。台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正嗑着瓜子，乐呵呵地听着相声。
观众里，有翘着二郎腿，背靠椅背，一手抓着一把瓜子，一手往嘴里送，听到好笑处还笑得肚子疼的男人；有手撑在桌子上，嘴里喝着茶，不时送瓣橘子到嘴里的女人；也有在位子上扇着扇子，摸着胡子，眯起眼睛看台上的老人……
台上的演员，吐字清晰，表演卖力，抛出的包袱虽然不是个个都响，但也是十个能响七八个。
再加上剧场装修得古色古香，让人颇有种回到了相声繁荣时期的感觉。不过现在，能来小剧场看演出的，那都是真爱听相声的，图个乐呵。
此时台上台下一片和乐融融，轻松愉快。
一个节目在捧哏的一句“去你的吧”后结束，报幕员与下台的演员擦肩而过，走到话筒前报幕。
“下面请您欣赏相声汾河湾，表演者秦霄竹、孙九亭。”
“好！”男观众的声音尤为明显，中气十足。
“谢谢大哥！”秦霄竹上台先抱拳喊了一声，引得台下观众哈哈大笑。
相声顺利地进行着，对秦霄竹来说上台演出还是略显紧张，毕竟上场次数还不多，跟搭档也还在磨合阶段，生怕说垮喽！
偶尔，包袱不响，这时，秦霄竹就会微微侧头看向搭档孙九亭。孙九亭好歹是师哥，舞台经验也更丰富些，冲着秦霄竹微微点头，再找个包袱盖过去也就得了。收到搭档的鼓励，秦霄竹才一笑继续说下去。
索性台下观众搭茬的少，许是看出台上演员的紧张，便想着就不欺负人小孩儿了吧。
“您真能唱？”
“能唱！”
“那咱今天就给大家伙唱一出，您看怎么样？”
……
“那汾河湾怎么样？”
“都有谁啊？”
“两人，一薛仁贵，一柳银环。”
……
就这样，两人直工直令地在嗑瓜子声中把相声讲完了。
秦霄竹鞠躬后，面对着观众往后退了三步，边退边摘下为区分男女而戴在头上的手绢，随手丢在桌上，才勾唇一笑，潇洒转身。
低头伸手理理头发，快步下了台。刚走进后台，秦霄竹就转头跟搭档道歉：“师哥，对不起啊，我这还是经验不足，麻烦您兜着了。”
孙九亭一拍秦霄竹肩头：“嗨！咱俩刚搭，且得磨呢，再说师哥托着师弟不应该的嘛！没事儿啊，以后会好的！”
“哎！师哥。”秦霄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嗨！就叫九亭吧。你叫我师哥，我老记着我比你老十岁呢！看你跟看我儿子似的。”说着，孙九亭眼神变得慈爱。
秦霄竹慌忙后退一步，果然这捧哏的都蔫坏蔫坏的，赶紧说：“别呀别呀，咱这好兄弟的，哪儿就父子了。”
“得，看来这爸爸当不了了。”孙九亭也就走开换大褂去了。
正一边解大褂扣子，一边往里走，秦霄竹迎面就撞上了队长。
“孟哥！”
“霄竹啊，你今天差点又迟到了啊！这工资可不够你扣的，下次早点。”
“哎，孟哥！”
“去吧！”
看着队长走开，抹了把汗后，秦霄竹蹭到另一个师哥身边，一改刚刚紧张的样子，一脸谄媚的笑容：“梅梅，咱晚上蹦迪去啊？”
“得，小少爷专车接送咱怎么能不去呢？”师哥伸手揉乱秦霄竹的发型，笑着说。
晚场前，秦霄竹提溜着扇子，开着玛莎拉蒂出去了。
周五的晚上，对四月来说通常是悠闲自在的。回到宿舍，舍友早就打扮得美美的打算出门和男朋友约会去了。
四月走到舍友后面，调侃道：“哎哟，我的大美女，够漂亮了，别照镜子了。我上来的时候，你男朋友已经在下面了！”
“真的？那我先走了，要我给你带饭回来吗？”舍友匆匆起身小跑到门口，边穿鞋边问。
“不用，我出去看看扇子，你赶紧去吧！”
“又买新汉服了？缺扇子了？”
“没，就是想去看看。”
“花自己赚的钱特爽吧？”
四月看着舍友，吐了吐舌头：“嗯。”
“我走了！”舍友朝四月送了一个飞吻才开门走了。
舍友走了之后，四月打开衣柜，歪头看着里面的汉服，纠结该穿哪套。
为了不弄皱了自己的汉服，四月特地买了布艺衣柜来装其他衣服。
四月的本科生活简直就是汉服女孩的吃土日常，想买汉服，又不好意思向家里多要钱，所以每一件汉服都是省吃俭用出来的呀！不过后来做了兼职，就没那么拮据了。
最后，四月挑了一套交领大袖襦裙，白上衣，粉蓝的襦裙，拿着回家时在杭州买的王星记棉布扇就出门了。
不多时，四月就到了目的地，提裙抬腿踏进了店内。
店老板抬头看见四月进来，连忙招呼着：“哟，四月来了？”
“哎，老板，有新货吗？”四月问着，轻车熟路就走到了常放新品的柜台前。
“就放那呢，你自己看看。”老板也没跟过去，自顾自理算着账，嘴里还聊着，“你可好久没来了。”
四月利落收起手里扇风的扇子，仔细看着展柜上的扇子：“哦，我最近学习忙，还接了点活，是没啥空过来。这不今儿有空，就赶紧过来了嘛！”
老板合上账本，走到四月身边，靠在展柜上，问：“有喜欢的不？”
四月转过来，眨眨眼，摊开手：“没。”
“你手里这把不错啊！”
“嗯，回家的时候专门去杭州买的，千挑万选啊。”
“你哪儿人呀？”
“绍兴。”
“好地方啊，我什么时候去玩，找你啊！”
“行！我带你好好玩玩。”
北京人热情好客，也是爱和人聊天。四月在店老板身上看了个满眼，来过店里几次，两人就熟络起来。
想着既然没心仪的扇子，还是早点回去学习去，于是聊了会儿天后，就跟老板告别了。
“那老板，我先走了哈，下次再来！”
“哎，走好嘞您呐！”
四月摆了摆手，右手唰得打开扇子，左手提起裙子从门槛跨了出去。就在四月跨出店门要往左走时，右面秦霄竹小跑着过来了。
哎哟，得抓紧了，不然又得迟到！秦霄竹这么想着，脚下小跑起来。快跑到门口时，秦霄竹才放慢速度，抬起头要看店面。却在看到四月的一刹那，秦霄竹脚下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可只是匆匆一瞥，四月已经转过头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秦霄竹就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四月又合上扇子，两手背在身后，一下一下甩着扇子。一半头发被一根玉簪子挽起，另一半柔顺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背后，襦裙因为行走不停摇摆。简直满足了秦霄竹对穿汉服女孩儿的所有幻想，而刚刚匆匆一眼看到的正脸也是直击他的心脏。
没等秦霄竹反应过来，四月已经转弯消失不见了。
秦霄竹赶忙跑进店内，刚进门就听老板招呼。
“哟，小少爷来了。”
“老刘，刚那女孩儿是谁，你知道不？”
老板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愣了一下，然后才了然一笑：“那也是我的常客了，怎么样，漂亮吧？”
“我咋从没遇上过她呢？”
“她读研呢，刚开始来得还挺勤，后来估计学业重吧，来得就少了。她常来的时候你没空，你常来她又不来了，能遇上嘛？”
“你知道她名字不？有联系方式不？”
“她都让叫四月。联系方式？我哪来的联系方式。对了，好像是你们社粉呢！”
“是吗？”秦霄竹微微有些失落，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扇子，还回味着刚刚的场景。
秦霄竹掐着时间挑了把扇子回了剧场，回去的路上还不忘买了吃的和饮料分给队员们。
只可惜，惊艳的人如果第一次没有抓住，往往会成为擦肩而过的遗憾。茫茫人海，天天遇见新面孔，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再次遇见，更别说结识了。
一次美丽的遇见，总是让人能在时间的消磨下依旧记忆深刻。果然，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不是瞎说的，秦霄竹在长时间内看到别的女生，脑海中不自觉地就将其他女生和曾经那个汉服女生相比，发现都不如她好。
这段时间长到四月研究生毕业，在行业里崭露头角；长到队长跑商演多了，来小园子少了；长到七队队员流动好几次，有来了又走的，有走了一直没回来的，也有来了不走了的；长到秦霄竹在小园子里有了些小名声；长到秦霄竹脑海中那张脸渐渐模糊，即将消失只留下背影……
但幸运的是，他们有了属于他们的第二次机会。
也不知道，这第二次机会究竟是会填补上秦霄竹的遗憾，还是那个惊艳了他时光的人最终依然只能路过他的世界，最后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