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体型庞大的蝙蝠在黑夜中飞速穿梭，将裴秀带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学楼。教学楼里寂静无声，只有少女略微慌乱的呼吸声。
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蝙蝠啊，这个学校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
饶是一向淡定的裴秀，在接连经历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后，也几乎要破口骂人了。
蝙蝠松开双爪，仍处于愤怒之中的裴秀瞬间从空中跌落下去。眼看着就要摔到冰冷的地面上，蝙蝠突然化作俊美的黑发青年，稳稳地接住了她。
“我们又见面了，可爱的小姐。”青年低下脸，对裴秀优雅地微笑。
他漆黑的短发微微卷曲，本就立体的五官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深邃，苍白的肌肤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
是那个眼神古怪的外国人，谢蒂尔。
原来他也不是人。
裴秀感到一阵恶寒，她一言不发，挣扎着要从谢蒂尔的怀里跳下去。
“别动。”谢蒂尔凑近裴秀的耳朵，轻轻舔了下她圆润小巧的耳垂。
裴秀顿时僵住了。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诱人吗？”青年漆黑的瞳孔里闪过暗红色的流光，随着苍白双唇的一开一合，甚至隐约可见锐利的尖尖獠牙。
如果被那两颗獠牙咬一口一定会很疼。裴秀迅速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我只知道刚有一条蛇在我的身上爬过。”她故意膈应谢蒂尔，期望可以恶心到他，然后顺势脱开他的钳制。
然而谢蒂尔完全不为所动。他抱着裴秀走进一间空荡荡的教室，轻手轻脚地将她横放到宽大的讲桌上，自己则微微俯身，心满意足地打量她。
裴秀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盘新鲜出炉的菜肴，而眼前的青年则像是饿了许久一样，正垂涎欲滴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太过赤/裸，激得裴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警告你离我远一点，我可是会魔法的。”裴秀故作镇定地恐吓他，“还是火系的！”
谢蒂尔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哦，这么厉害么？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毕竟魔女可是非常稀有的物种呐……”
裴秀有点没招。说实话，她不是没有试过再施放一次刚才那个牛逼轰轰的魔法，不过令她失望的是，不知为什么，在逼退阿比斯后，她就无论如何都使不出任何魔法了。归根究底，是她不知道那个魔法到底该怎样才能施放出来，而之前那一次的成功，更像是一个意外。
对魔法一无所知的她现在只是一个筋疲力尽的病秧子，谁都能欺负她。
算了，只能寄希望于珈兰了。希望他的狗鼻子能够帮他尽快找到这个教室。裴秀自暴自弃地想。
“怎么了？放弃挣扎了吗？”谢蒂尔的双手轻轻抚过少女的脸颊，仿佛在触碰一件上好的艺术品。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裴秀的反应，猩红的舌头时不时轻舔自己的獠牙。
虽然魔女浓郁的香气正在疯狂诱惑着他，但他仍然想要优雅地进食。
“蝙蝠也是会吃人肉的吗？”裴秀冷冷淡淡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突然开口。
谢蒂尔顿了一下：“我想你搞错了。虽然我可以变成蝙蝠的形态，但我并不是蝙蝠，我也不爱吃人肉喔。”
裴秀兴致缺缺地问道：“那你是什么东西呢？不会是吸血鬼吧？”
谢蒂尔：“……”
虽然她的回答正确，但是表达方式却让他不太满意。他突然不想要保持优雅了，也许对待这个不礼貌的小姑娘，就得粗暴一点才好。
谢蒂尔的双臂撑在裴秀的两侧，形成将她牢牢包围的姿势。裴秀被他禁锢在胸前那一片小小的空间里，终于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某种极其强烈的危险气息。
这家伙，比他表现的要危险得多。
裴秀忍不住皱紧眉头，向后缩了缩。但她的身下就是讲桌，已经无处可退。她立刻警惕地抬起眸，正对上谢蒂尔那双充满渴望的暗红瞳孔。
“真是个好孩子，这么快就猜对了。作为奖励……”他突然张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就让我好好享用你的鲜血吧！”
狰狞的獠牙对准纤细的脖颈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眼看着利齿就要插/入细嫩的皮肤，无处可逃的裴秀下意识地大喊一声：“珈兰！”
“秀秀！”强健敏捷的雪狼猛地冲破教室正门，对着半伏在讲桌上的吸血鬼便扑了上去。
谢蒂尔的大餐被生生打断，他愤怒地伸出手，掌心渐渐凝聚起一团血红色的光球，珈兰见势不妙，正要冲上去咬断谢蒂尔的手臂，一条深色的蟒蛇突然从门外飞了进来，谢蒂尔来不及躲闪，被他一口咬中手腕。
剧痛立刻传至全身，谢蒂尔的手腕瞬间失去了行动力。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蟒蛇的牙齿上有毒液，再打下去只会对他不妙。他阴冷地扫视一圈，转身化作蝙蝠，毫不迟疑地从窗户飞了出去。
“居然就这么逃了。”阿比斯变回人形，遥望蝙蝠离去的方向讥诮地笑了一下。
“秀秀！你没事吧？”珈兰连忙来到讲座前紧张地扶起裴秀。
裴秀只觉全身酸痛无力，除此之外还格外疲惫，她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使用魔法后出现的后遗症。
“我、我的脚麻了……”小姑娘虚弱地指了指自己的双脚，有些尴尬地瞥了珈兰一眼。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显得她好弱。
魔女真的都是这么菜的吗？还是说只有她一个菜的抠脚？
裴秀决定回家后一定要好好问问珈兰这个问题。当然，现在先要解决的是——怎么回家？
她全身无力，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样。这种状态，就算是脚不麻了，估计也走不了几步路。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为难，阿比斯轻笑一声：“不如让我抱着你吧，我要求不高，给我吃一口就好。”
“不行！”珈兰一口回绝。
……真够小气的。
阿比斯耸了耸肩，勉为其难地说：“那就舔一口也行。”
“也不可以！”珈兰直接炸毛了。
阿比斯有些不满：“你别忘了，刚才要不是我帮了你们，她的脖子早就被咬断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珈兰意外的执拗。他背对着裴秀蹲下/身，期待地扭头看她，“秀秀，我来背你。”
少年的后背削瘦挺拔，肩颈的弧度流畅有力，完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裴秀几乎没有思考便伸长双臂，从背后轻轻搂住了珈兰的脖子。
柔软的肢体毫无保留地贴在珈兰的后背上，撩人的幽香又在他的鼻尖萦绕，他的脸微微一红。
“走吧。”裴秀趴到他的肩头，轻声说道。
珈兰低声应下，脸颊红红地背着裴秀向教学楼外走去。
他的主人刚刚和他签订契约，现在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亲密了，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他喜欢这种奇妙的感觉。
“喂，就这么丢下我了？”阿比斯震惊地看着两人，“你们也太忘恩负义了吧？”
“和变态不用讲恩义。”裴秀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更何况你意图残害学生的事我还没说呢，你最好赶快把那学生放走，否则我就……”
她做了一个施放魔法的动作。
这种恐吓方法或许对吸血鬼谢蒂尔不管用，但是对中过一次招的阿比斯还是有些效果的。
阿比斯立刻后退一步，心有余悸地摸摸尾椎骨：“知道了知道了，我记着呢。”
不但吃不到一口美味还要被她威胁，阿比斯觉得自己真是有够倒霉。
裴秀见阿比斯乖乖认输，翘了翘嘴角便和珈兰一起离开了校园。虽然路上有很多人对他们侧目，但裴秀从小到大就习惯了各种异常的目光，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两人回到家后，裴秀让珈兰直接把她放进浴缸里，然后又将她的睡衣递到浴室门外。
珈兰安静地坐在浴室外，心神不宁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水声哗哗，偶尔夹杂着裴秀满足的叹息声。
珈兰的耳根早就红透了。
裴秀不知道的是，签订契约后，魔女与使魔不但连生死绑定在一起，连感官都是相互连接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珈兰能够感受到裴秀所感知到的一切，包括浴缸里的水温，以及水流冲洗疲乏的身体所产生的舒适感。
这让珈兰感到浑身燥热，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他不是有意的。
不知过了多久，裴秀终于洗完澡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的身上充斥着沐浴露的味道，稍稍遮盖了一些魔力的香气。珈兰应声抬头，看到少女白里透红的肌肤和湿润透亮的眼睛，脑中仿佛又浮现出她洗澡时的情形。
他慌忙低下头。
“珈兰，你怎么了？”裴秀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赤着双足走到珈兰的面前。
她的双足也是莹白剔透的，小巧的脚趾微微透着粉红，十分可爱，令人看了无端生出几分旖旎之心。
珈兰连忙向后踱了踱：“我、我没事。”
裴秀：“？？？”
这个向后挪动的动作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身上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吗？
裴秀不解地抬起一条胳膊仔细闻了闻，另一边肩头上的肩带便顺势滑了下来。
珈兰的双眸倏地睁大，他立刻转过身，背对着裴秀。
裴秀：“……”
离她远一点也就罢了，这下居然干脆用后脑勺对着她，这也太过分了吧？！
裴秀阴沉着脸，绕到珈兰的面前。她半蹲下来，不由分说地掰过珈兰的肩膀，恶狠狠地直视他：“看着我！”
珈兰紧张地眨了眨清澈的蓝眼睛：“秀秀……”
裴秀：“不许装傻！说，为什么你从一回来就开始怪怪的？是我哪里有问题吗？还是说契约不对？”
珈兰闻言急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秀秀的问题，是我……”
裴秀凑近了些，认真地盯着他：“你？”
他能有什么问题？哦……想起来了！是想说发情期的事情吗？
裴秀想起之前珈兰一直在她脖子间乱嗅的事情，不由严肃地坐直身体，听他解释。
“是我没有告诉你，契约生效后，我和你之间就可以共享感官了。所以……”珈兰小心翼翼地瞄了裴秀一眼，生怕她生气。
裴秀静止了几秒。
共享感官……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努力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直接询问珈兰：“你说的是共享感官，是指我和你能够感受到相同的事物吗？”
珈兰乖巧地点点头：“大概就是这样。”
裴秀又静止了几秒。也就是说……
“我刚才洗澡的过程，你也感受到了？”她默默开口。
珈兰迟疑地点点头。
裴秀：“……”
这、这也太糟糕了……这和两个人共浴，也没差了吧……
意识到这点的裴秀脸色一点点变红，直到她全身上下都透着粉嫩嫩的颜色，看起来可口至极。
珈兰的小狗耳朵“嘭”地冒了出来，他慌忙伸手去按。
“那、那我能感知到你吗？就像你感知我一样。”裴秀又好奇又不好意思，慢吞吞地问出口。
珈兰仍然在努力按下他的小耳朵：“可以的。”
“那我试一下！”裴秀闻言突然向前倾了倾，伸手便要去摸珈兰头顶的毛茸耳朵。如果抚摸珈兰的毛茸耳朵，她的耳朵会不会也能感知到呢？还是说她没有小狗耳朵就感知不到？
裴秀的好奇心愈来愈盛，她伸长了胳膊就要去够珈兰的耳朵，珈兰一边躲闪一边叫唤：“秀秀，现在不可以摸我的耳朵！明天，明天一定给你摸好不好？或者我们先试试别的……”
他一个劲地向后仰，裴秀不依不饶地向前倾，两人坐在地毯上的姿势本就有些重心不稳，这下更是倾斜得厉害，只听“噗通”一声，裴秀不慎压倒了毫无防备的珈兰。
两人瞬间静止了下来。
裴秀像只软绵绵的小猫似的，怔怔地蜷缩在珈兰的身上，一动不动。
珈兰也放下手，慢慢眨了眨眼睛。
“我……我刚才脚滑了。”裴秀尴尬地解释道。
珈兰依旧眨眨眼睛，不说话，雪白的睫毛像羽毛一样忽闪忽闪，衬得他湛蓝的瞳孔更加透澈动人了。
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又或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我摸一下你的耳朵就起来。”裴秀见珈兰一直不说话，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抬手便摸上了那两只毛绒绒软乎乎的小耳朵。
珈兰的眼睛瞬间睁大，与此同时，一阵说不出的酥麻立刻席卷至裴秀的全身上下，她低呼一声，双手顿时无力垂下，身体蓦地与珈兰紧贴到一起。
珈兰的耳朵缩成一小团，因为那阵电流似的酥麻而微微颤抖。他垂下双眸看着胸前的少女，声音有些暗哑：“这次感觉到了吗？”
裴秀动作小小地点了点头，不敢与珈兰对视。
怪不得他不让自己摸，原来他的耳朵是这么敏感的。
害得她现在起都起不来，只能这么丢人地趴在他的身上。
还有比她更狼狈的魔女吗？！
裴秀的全身通红，像一只煮熟的虾米。她不肯抬起头，珈兰却深吸一口气，托起她的肩膀，让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秀秀……我不想和你共享感官。”他深深地凝视着裴秀，湖水似的眼眸里仿佛有涟漪在荡漾，“我不想让你感到不舒服、不自在，让你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裴秀在听到前半句时，还有点莫名的生气，在听到后半句后，心里忽然微微一动。
原来珈兰从始至终都是在为她着想吗？
“你想多了。”裴秀努力撑起一只手，空出另一只手揉了揉珈兰的头发，“我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相反，我很开心。”
珈兰不解地抖抖耳朵：“开心？”
裴秀轻轻笑了一下，平缓的声音有种隐约的温柔：“对啊，因为有你陪着我嘛。”
珈兰愣了一下。
裴秀的朋友并没有几个，或者说，她连亲人都寥寥无几。父母早逝，周围的人都当她是扫把星，除了外婆，没有人愿意接近她。即使她长得漂亮，靠近她的也都是些不怀好意的恶徒。
但是珈兰和那些人不一样。虽然只有短短两天的时间，但珈兰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与亲近。
难道是因为珈兰的本体是毛茸茸吗？
裴秀搞不明白，也懒得去想这些。她放下有些酸麻的胳膊，重新趴回到珈兰的身上。
好困。裴秀打了个哈欠。
“秀秀。”珈兰突然唤她。
“嗯？”裴秀迷迷糊糊地应道。
珈兰的声音越来越低：“现在我们签下契约，我已经是你的使魔了。我能够感觉到你暴涨的魔力，多到几乎要溢出来……这对你来说很危险，那些家伙很快就会察觉到你的魔力，然后像今天的阿比斯和吸血鬼一样……”
“想要吃掉我？”裴秀歪歪脑袋，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
珈兰语气凝重：“是。”
她的魔力比历代的任何一位魔女都要充沛，且散发出的气息十分香甜诱人，连作为使魔的他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这对那些饥渴难耐的魔物们来说，无疑是一顿顶级的饕餮大餐。
“没事，我可以用魔法吓跑他们。哎对啦，我后来怎么使不出魔法了，是不是我的血统不纯啊……”裴秀的小脑袋又垂了下去，嘴里也开始口齿不清。
珈兰明白她这是太累了。今天逼退阿比斯的那个魔法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再加上她本来身体就虚弱，这会儿还能提出问题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珈兰慢慢坐起身，将柔若无骨的少女抱了起来，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睡吧，剩下的问题等我们明天再说。”他低声说道。在听到少女逐渐平缓的呼吸声后，珈兰将她轻轻摆放到床上，自己则是化作雪白大狗，不紧不慢地窝在少女的身边，蜷起尾巴，搁到少女的肚子上。
“晚安，秀秀。”他闭上双眼，一起沉沉地睡了。
＊＊＊
裴秀这一觉睡得可真久。有多久呢，久到她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1点了。好在上午刚好没课，不然她开学第一天就翘课，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裴秀懒懒散散地爬下床，趿拉着拖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出卧室，惊讶地发现珈兰已经在准备午餐了。
——虽然是用她手机点的外卖。
但是，作为一只从来没有用过智能手机的雪狼，珈兰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学会点外卖，这已经相当优秀了！
裴秀觉得她有必要夸奖一下珈兰，而珈兰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的尾巴正在快速摇晃，快得甚至能看到残影。
“珈兰，你……”裴秀正要走过去摸摸珈兰的脑袋，门铃突然响了。
“叮咚！叮咚！”
“应该是外卖到了！”珈兰期待地看向裴秀。是他点的餐，不知道秀秀会不会喜欢呢？
“我去拿。”裴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啪嗒”一下打开门。奇怪的是，她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外卖员的身影。
难道是把外卖放到门边了？
裴秀疑惑地低下头，正对上一双瑰丽的异色瞳孔。
这是一只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