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身份暴露
张公子真的说到做到,把观涯关了三天。
三天里,只有侍女来一天两顿地送饭,窗户和门都被守得死死的。
观涯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三天实在忍不住了,摘下墙上的木剑随手舞起来。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墙上的饰剑都被换成了木质的,一切可能伤到人的东西,包括剪刀簪子都被收了去。
侍女进来的时候,观涯正把木剑舞得破空尖响,剑口劈开凌空翻飞的绫缎,侍女尖叫一声,手里的木匣子掉在了地上。
“二公子叫你去打扫庭院。”她丢下一句话便逃似的匆匆离开。
观涯扔掉手里的木剑,拾起匣子,里面是一方淡紫色的金丝面纱,巾角缀着流苏金饰。
观涯呵了一声,“俗艳。”
她拽掉金色流苏,把面纱往脸上草草一戴便出去了。
观涯没干过这些粗活,照着下人的样子扫了两下就不干了。她把大扫帚往树下一扔,拍拍手上的灰在院子里溜达起来。
张府很大,甚至跟李府有的一比,后院里各式的花草争奇斗艳,曲径幽折,有池有鱼,颇有几分回廊轩榭的意境。
她走了几步,突然一瞥眼看见石砌的围墙。
这还不是想逃就逃吗?
观涯心里一动,助跑两步在墙头一撑,三米高的围墙轻松翻过,落地无声。
她刚直起身来,便看见个刚从枣红马身上下来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不是张公子,他的眉眼和张公子有些相像,只不过棱角更加分明,看上去更严肃死板一些。
是不是说张公子排行老二来着?
观涯心想,完蛋,被抓现行了。
她和那个男人对视了两秒,又一个起跳,从三米高的墙头翻了回去。
男人:……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观涯翻回院里,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了真正的张公子。他今日一身玄色窄袖袍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潇洒得很。
观涯不禁怀疑以他的正常审美怎么会给自己准备鹅黄披肩紫色面纱这种俗套玩意?
除非他瞎了。
“回来了?”张公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明知故问了一句,把一柄未入鞘的剑抛给她,“正好,来跟我比试一番。”
观涯凌空抓住剑柄,伸直胳膊将剑斜在身前,“比剑?”
张公子品味了一下,说,“舞剑。”
观涯放下手,“那我不会。”
“好,比剑。”张公子一咬牙,补充道,“不许打脸。”
观涯歪头一笑,隔着面纱指指自己脸上狭长的骇人刀伤,剑尖直指张公子面门而去。张公子立刻横剑抵挡,不料那只是虚晃一招,剑刃顺着自己的力气迅速下滑,顺势向着侧腰劈来……
张家大公子赶来的时候,二公子正被观涯逼在墙角。观涯旋身避开横扫而来的剑势,剑锋一转插进二公子脸边墙壁的缝隙里,稍昂着头与人近距离对视,微微弯起的眸子里带着得意神色。
“放肆!”大公子呵斥一声,“区区贱妾,竟敢对丈夫如此不敬!还不快跪下!”
观涯歪头看了他一眼,松开手,指尖脱离时拨了一下剑柄,插在墙中的剑身贴着二公子脸边震颤,余音不绝。
“大哥,是我让她陪我练剑的。”二公子从墙边站正了身,拔出墙中的剑收归入鞘,“剑法不错。”
“跪下!”大公子并不因此而改变自己的看法,见观涯无动于衷,他气愤地转身夺过侍女手中的藤鞭。
再转过身去,观涯已经跪下了。
大公子依旧抽了下去,“为人妾室,不尊、不礼!品行不端、举止轻浮!”
藤鞭撕裂空气呜呜作响,重重抽在观涯身上,冰白的绫罗冬裙上顿时洇开一道道刺目的鲜红。观涯不躲不闪,跪直了身子连眼睛都不动一下。
二公子上前劝阻,被大公子斥了回去,“今日她敢在你眼前摆弄剑术,明日她就敢把剑插进你的喉咙!”
大公子再一次扬起藤鞭,空中突然风声大作,卷起地上雪片漫天狂舞,风声尖锐呼啸,犹如万箭齐放。断枝被狂风卷起,划在人衣服上立刻撕开一道口子。
“大公子!变天了,该回去了!”侍女在风中艰难发声。
大公子显然也有一瞬间的慌乱,他把藤鞭扔在地上,对观涯道:“罚你在此处跪着,没有我的准许,不许站起来!”然后他以衣袖掩面,转身快步走向府内,被卷起的枯枝在他昂贵的靛蓝缎袍上划开无数道裂口,恍若鞭伤。
那背影看在观涯眼里像极了落荒而逃。
她站起来轻轻嗤笑一声,“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骤风依然肆虐未止,只是不再卷起树枝。
刚要回屋的二公子突然顿住了脚步,刚才观涯没有反抗是意料之外,这次抗命起身却是意料之中。他微微皱起眉毛,回身眼中带着点警惕神色。
“你到底——”
“作为一个妾,要谦恭、本分、专一。”清冷的音色比低沉在骤风中更有穿透性,观涯转过头,突然扬起嘴角一笑,“这话是你大哥教的吧?怪不得那天我就听着那么生硬。”
“你到底是什么人!”二公子猛地拔剑出鞘,剑尖指着观涯脖子,金属碰撞剑鞘铮铮作响。
观涯静默了两秒,转过身望着他。冷风回旋着卷起雪屑,衣袂翻飞,青丝狂舞,她染了鲜红的素白罗裙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
她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于是抬起一只手,指尖微微拢起。
风止了。
一片枯叶飘摇着落在剑骨上,又随着剧烈的颤抖落在地上。
“是这个。”
脱掉那身洇了血的冬裙,换上一件浅青色的薄衣。
她很喜欢浅色的衣服,也许是因为初见敖丙那日他穿的就是一身白色长袍,长发的颜色像他的眸色一样是温柔的浅蓝。
观涯依然坐在床沿,张公子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前面,神色复杂。
他说正事的时候,似乎很喜欢把地点定在这个房间里。
观涯晃着腿看着他眼睛。
“不疼?”张公子问。
“疼啊。”观涯回答。
张公子皱了皱眉,又舒展开。
“你多大了?”张公子问。
“十七。”观涯回答。
张公子又皱了皱眉,这次没有舒展开。观涯少见得乖,问一句答一句,听话得让人不适应。
他站起来,隔着一段距离自上而下看着观涯,“你走吧。”
“去哪?”
“回娘家。”
观涯把手伸过去,向上摊开,“休书。”
“妾不需要休书。”
这次轮到观涯惊讶了。她微微张大了眸子,“为什么?”
张公子可能脑子有点乱,以为观涯在问自己为什么让她走。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什么为什么?哪有纳神仙为妾的?”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
观涯放下手,扑哧一声笑了,“我不是神仙。”她说,“你花那么多钱买了我,我不能白走。”
张公子看着她,认真想了想,说,“那你教我剑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