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等到远山反应过来，鹿野趴在自己耳边所说的话或许完全是对自己的戏弄时，上课铃声已经响了起来。
而鹿野早已经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开学的第一堂课是文学课。
在上课铃响完最后一声后，文学老师才姗姗来迟地走了进来。
他样貌十分年轻且清俊，穿着深色西装，左侧胳膊上面缠着苦修用的黑色束带。
“我叫吴先綦。今天开始，我便是你们的文学老师，同时也是你们的班主任。因为你们原定的班主任南老师请了长假，暂时不会回学校了。”
他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声音和他的眼镜片一样泛着冷冷的寒光。
“好，下面让我们直接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
“诗人他戎马半生，一心想重拾旧河山，可是晚年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奸臣误国、铁蹄铮铮踏破自己守护半生的国度，百姓流离失所……他在乱军中和自己的小女儿失散…………”
吴老师把诗歌的内涵夹杂着诗人的人生经历一同娓娓道来。
然而K班的同学们完全没有半分被文学感染的样子，不是在看漫画、打游戏、就是在梦会周公，根本没几个认真听课的。
虽然他们费尽心机用各种手段掩藏起自己的上课小动作，但是面部表情的风富多彩已经完全出卖了他们。
看上去最像好学生的鹿野左手支颐，右手握笔，似乎正在笔记本上认认真真记着课堂笔记。
只是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她笔记本上面全部都是乱涂乱画的凌乱线条。
她歪着头，浅褐色的眼瞳中倒映着窗外的樱花和角落里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班级靠窗最角落的那个座位没有坐人，桌面布满整齐的划痕，像是被人用小刀刻出一笔笔认真刻出的。
她之所以来到K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
宗凌。
上辈子在军部的时候就曾听人说起过，他在南渡学院的时候因为特殊原因经常翘课，但是也没想到这家伙开学第一天就敢翘课。
毕竟开学第一天就翘课，很容易给班主任老师留下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从此以后，便成为了班主任的重点监察对象。
“……诗人最终还是找到了他的女儿，只可惜她已经……在绝望之火焚烬大地的一瞬间，诗人却说他仿佛看到了涅槃的凤凰之影……”
吴老师推了一下金边眼镜，扫视下方的同学，结果发现他们不是目光呆滞、神游太虚，就是喜气洋洋、眉开眼笑，一看就没干正经事。
吴老师面无表情地抬起了他的激光笔。
“下面请远山同学来说一下，诗人在诗歌结尾用凤凰涅槃作比究竟寄托了他怎样的情感。”
被激光笔猛地一照，远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看到吴老师正冲着自己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远山同学，请站起来回答问题。”
睡了半节课的远山如梦初醒般站起来。
“凤凰涅槃……老师让你回答隐喻……”
远山的前桌小声提醒他道。
远山在前桌模模糊糊的小声提醒下开始回答。
“所谓凤凰啮盘，啮就是啃……凤凰啃盘子，就是说诗人他…………”
K班本来神游天外的同学们陆陆续续爆发出没心没肺的哄笑声音，一时之间班级里面成了欢乐的海洋。
“不愧是年级倒数第一，真是震撼人心的回答。”
吴老师嘴角抽搐，嗤笑一声。
“请坐吧。”
远山也完全不尴尬，融入欢乐的海洋之中，嘿然笑了几声，然后施施然坐了下来。
“那么，鹿野同学来解释一下吧……”
吴老师看了看正一脸认真地在做笔记的鹿野同学，希望她能够站起来让班级的氛围稍微朝着正轨回归一点。
“凤凰涅槃即是重生，象征灾厄的天劫之火却带来新生，不单单隐喻了诗人彻骨的哀恸，对重生的渴望，更重要的是，这表达了……”
教科书答案般标准又绝不掺杂个人感情的回答。
鹿野眼角有意无意再次扫过班级角落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和布满划痕的桌子。
最近偶尔会梦到那个人的侧脸。
左侧脸颊爬满鳞片般的纹路，可是并不丑陋，绒毛般的眼睫下映着星辰般的瞳。
“元帅您这是什么眼神……您没有嫌弃我，反而让我当了您的副官，我不过是尽到职责罢了……这没什么……”
宗凌在梦中低声细语，可是鲜血一滴滴自眼角落到掌心之中。
爆炸的余温还有灼烧过后的炙热鲜血一齐在肌肤上刻下痕迹。
噩梦陡然惊醒。
她欠他一份恩情。
所以，想要归还这份恩情。
……
快要下课，下课铃还没打，同学们却早已提前精神了起来。
他们只盼望着老师能够早点下课，好出去撒欢放纵。
吴老师站在讲台上沉默片刻，那句下课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等了半晌，教室终于在他饱含锋芒的眼神里面便得堪称安静了的时候，他转身在投影板上面打上了一张表格，上面有全班同学的名字和考评分数。
“相信你们也知道南渡学校向来秉持实力至上主义。学生按照考评成绩分班，并且根据班级不同得到不同的待遇，成绩过分差的，甚至要退学。
文学课的评定总分分为两部分，期末论文和平时表现分五五开。所以我以第一堂课你们的表现，给你们每个人定下了这学期的平时表现分。”
同学们齐齐把目光看向投影屏，想要在其间找到自己的分数。
除了鹿野之外，几乎全班不及格，而唯一没来的宗凌，分数甚至是零分。
全班瞬间哗然。
“真的假的？喂喂，这样的话，我岂不是要退学！除非我其他课程总分都只扣十分以内！”
“这不合理！谁不知道……”
谁不知道文学课几乎就是为了提高平时分用的鸡肋课程！
老师敷衍了事地教，同学们敷衍了事地学，期末大家都拿一个高分，同学过关，老师完成考评，皆大欢喜。
“谁不知道什么？”
吴老师朝着说话的学生面前走去，面色沉稳如常，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因为文学课上学不到任何有实用价值的技能，所以只要上这堂课便理所应当应该划水，对么？”
吴先綦挑起半边眉毛。
“想毕业的话，就给我好好完成这一次月考。只要全班的各科考试平均分到了100分，我就让这份平时成绩单作废。不然，就以不及格的成绩，全都给我退学吧。”
说完他便大步凌然地走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学生们。
“这是真的么？不会吧？！”
“不可能吧，应该就是那个，不是有老师习惯开学日吓唬吓唬学生么，到期末的时候服个软老师肯定就过了。手下的学生全都退学，他肯定也会相当困扰呢。”
“可是看他的态度可不像。”
“远山你怎么看？”有人把问题抛给远山，他们似乎已经下意识把远山当成了小团体的核心智囊。
“不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要去午睡了。”远山打着哈欠走远了。
“可是这才是上午，而且你已经睡了一节课了。”
“……”远山没有回复。
文学课之后是自由时间，鹿野决定去自修室完成今日的课堂作业。
老师说得没有错，南渡学院向来坚持实力至上主义。K班学生的待遇远没有A班好，一个班40名学生，却只有一间装修十分简洁低调的自修室，不大的自修室除了三排联立书架之外，只有一张三米长的长桌和几把不太新的椅子。
这和拥有豪华装修、室内大得仿佛能溜冰的阅览室，甚至拥有单独的点心间、餐厅、阅览室、游泳管，度假基地，独栋别墅等等的A班简直天差地别。
此刻，K班的自修室内空无一人，唯一的桌子上面却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风把笔记本吹得哗哗作响，终于露出其中的一页内容来。
那是一幅画，画得是浴火重生的凤凰：火红的烈羽纤毫毕现，眼神像是利刃一般破开画面。
画旁边是散乱的几段话语。
“当诗人眼中天火焚烬一切的那一瞬间。”
是今天上课所讲诗篇的读后感。
开头不过普通又庸俗，可是后续的文字却令人着迷，充满想象力和哲学的迷思，甚至让人忍不住好奇究竟什么人才能够创造出这样的句子来。
她翻开扉页。
上面字迹笔走游龙两个大字：远山。
真是有点，难以想象。
“咔哒”一声。
自修室的门被人拧开来，有人走了进来。
鹿野把那本笔记本合上收到抽屉里面，然后坐直。
来人身高腿长，金发碧眼，一股子贵族少爷气场，就格纹西装的纽扣都闪耀着价值非凡的闪闪金光。
林蔚然。
据说他母亲家族是有名的能源商人，家资过亿，父亲从政，是个不小的官。
“之前桌子上面放着一本笔记本，是你的么？因为风很大，总是把本子吹得‘哗哗’乱响，我就把它放到抽屉里面了。”
鹿野很自然地朝着林蔚桌子下方的抽屉处指了一指。
这些话自然全都是扯谎 ，她只是想要看一看他的反应罢了。
“是我的，上次走的匆忙竟然忘记带走了。谢谢你。”
“你画画很好呢。刚才风把本子吹开，不小心看到了。”
“我可没有那样的才华，那本文学笔记是我向远山借的。”
“是远山的么？可真是吓一跳。”
“嗯。”
“今天班主任上课的时候发出了这么骇人听闻的发言，我还以为会有很多人来自习呢。没想到，只有我和你。”
“可能是因为大家今天都去看热闹去了，所以暂时还没人来。“
林蔚然说着这伸手朝着窗外的方向指过去。
窗外确实有些喧嚣。
鹿野走到窗户边上，把窗户打开到最大，朝着远处望去。
银琅站在广场主席台上，手里拿着信纸，似乎正在念检讨。
不少人围观着着高台之上的他，窃窃私语。
有人为看号称全校颜值最能打的脸蛋天才银琅，有人单纯为看同学下不来台的羞辱场面，有的人单纯对银琅感兴趣。
银琅——家资数百亿、具有撼动帝国财力的大财阀银家的长子。也有人传闻他是皇帝和银家长女的私生子，是要被栽培起来当银河帝国的继承人的——皇帝和皇后生的几个儿子都生下来带有残疾，精神力孱弱甚至连机甲都无法驾驶。
黑发黑眸的少年神情冷漠、眼神冷然，仿佛周围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同学们和土豆马铃薯也没有什么区别。
“据说是因为开学第一日没戴校徽，所以在接受处罚。”
鹿野虽然没有提问，林蔚然依旧好心做出了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