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杯奶茶
黎洋和乐乐去了附近的夜市，夜市的后面就是小吃街。
乐乐什么都想吃，犹犹豫豫逛了半天也只买了一碗炸土豆一把烤串，黎洋单手抱着体型尚且还小的毛蛋，另一只手捏着杯珍珠奶茶。
小吃街挺热闹，晚上的天气不那么热，夜生活又才刚刚开始，到处都是人，走到哪都要排队。
不远处有做糖画的，乐乐以前没见过，好奇地挤过去看。黎洋跟在他后面。
老人拿着铁勺舀了一勺糖汁，在石板上铸型，慢慢地勾画出一个孙悟空的样子，有牵着大人衣角的小孩儿兴奋地指着石板喊：“齐天大圣！”
有人举着手机拍照。黎洋随意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居然还有人拿着相机。
因为觉得有点夸张，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愣了一下。
这个侧脸……好眼熟啊。
邵一低头看了看自己拍的照片，保存之后，转头看了一眼那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的主人。
看清脸后，他笑了笑，是中午那个小孩儿？他余光扫到黎洋手里那个喝空了的奶茶杯，挑了下眉。
黎洋丝毫没有偷看被正主发现的尴尬，淡定地打招呼：“这么巧。”邵一换下了黑背心和人字拖，穿上了一身迷彩，一双跑鞋，依旧是那个酷帅的奶茶店老板，而他的相机又使他看起来像个不羁的艺术家。
“嗯，”邵一笑了笑，“是挺巧。”
“晚上不用开店吗？”
“没什么生意。”
“哦。”
虽然是尬聊，但两人都不太在意，黎洋看了一眼邵一手里的相机，随口问：“你会拍照？”
邵一把相机直接递给他看，那上面是刚刚拍的糖画。
暖黄的灯光，使画面看起来十分有年代感。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石板上半成型的孙悟空，空中定格的糖汁，一旁糖架上各种各样的糖画，插得并不那么整齐。整个画面糅合在一起，显得无比融洽。就连老人手腕上那个印着卡通人物的袖套，都在灯光的晕染下不那么突兀。仿佛这一切本就该是这样。
照片给人的感觉是安静又喧嚣。
照片是安静的，照片里的世界是喧嚣的。
绕是黎洋不懂拍摄，也绝对认可这张照片拍得真的很好。
他真心实意赞道：“很好看。”想到这个人还会做奶茶，又夸了一句：“多才多艺。”
邵一举起相机对准黎洋，黎洋下意识抬手挡，因为手里抱着狗，邵一的镜头里就出现了一个白毛团子。
黎洋皱眉道：“别拍我。”
“嗯，”邵一不太在意地笑了笑，移开了镜头，“不拍你。”
乐乐这时候突然拉了拉黎洋的衣角，黎洋低头看他，发现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邵一后飞快地又收回目光，眼神贼溜溜的，罕见的有点儿怂。
黎洋挑了下眉，乐乐这小屁孩这是怕帅老板？
可这个帅老板长得也不凶啊，乐乐从小就是标准的颜狗，以前对好看的人都挺热情，唯一见怕过的陌生人还是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眉目凶煞身姿魁梧的大汉。
乐乐悄悄看了一眼邵一肩膀上露出来的纹身，吞了下口水。低声问黎洋：“小黎哥，这是你朋友啊？”
“啊，”黎洋想了想，不想解释顾客和奶茶店老板的关系，点了点头，“算是吧 ”
“……噢。”乐乐移开了眼神，看向糖画摊，又兴奋起来，“哥！我想要个钢铁侠！”
“……那老大爷估计是画不出来。”
“那擎天柱呢？我看刚一个姐姐就要了只兔子，现画的。”乐乐有点失望，他还是最喜欢钢铁侠。
“你要点儿国产的不行？你觉着人那么大岁数了能看过变形金刚？”黎洋想笑，“我看葫芦娃就挺好的。”
他声音没有刻意放低，却没想到老大爷耳朵还挺好使，听了这话冲黎洋道：
“小伙砸，你可别小看我老头子，变形金刚谁没看过啊？”说完，老大爷就真的舀了糖汁开始铸型。
乐乐得意地看了一眼黎洋，兴冲冲凑过去看，黎洋也对会画汽车人的大爷挺感兴趣，跟在乐乐身后看老大爷作画。
邵一看他们相处方式，觉得挺有趣，抬起相机对准黎洋的后背。
在一群看热闹的小孩子或女孩儿们中，黎洋站在那里，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他背脊挺直，一阵风吹过来，把他的衣角鼓起来了一点。
邵一抓住这个瞬间，按下了快门。
石板上的画渐渐已经能看得出形状。
黎洋看着那个简笔画，笑得肩膀抖。乐乐仰天长叹一口气，失望之色无法掩盖。
旁边的小孩儿指着糖画嚷嚷：“这不是擎天柱！这是迪迦！”
大爷一头雾水：“迪迦又是哪个？”
……
乐乐一脸嫌弃地看着手里的糖画，意图把它塞进黎洋手里。
黎洋瞥他：“小崽子，想干嘛？”
乐乐皱脸：“我不要奥特曼。五年级的小屁孩儿都不看了，拿这个太跌份儿了。”
“自己拿着，这是你要的。”
“那我也不知道那大爷分不清变形金刚和奥特曼啊！他都做好了我能不要嘛。”乐乐嘟嘟囔囔。
黎洋怀里的毛蛋突然探出狗头去够那支糖画，伸出罪恶的舌头跃跃欲试准备舔上去。
黎洋拍了一下狗头，“走吧，还想吃什么？”
乐乐没说话，又抬眼飞快地瞟一 眼不知怎么就和他们同行了的邵一。黎洋转头看邵一，发现邵一笑得挺无奈。
他看出来这小孩儿怕他。
他抬抬下巴指乐乐，问黎洋：“他多大了？”
黎洋想了想，转头问：“你多大了？”
乐乐说起这个又是一阵兴奋：“初一！开学就初一！”再也不是小学生了，他觉得特开心。
邵一从兜里摸出一把水果糖递到黎洋面前，“挑几颗？”
黎洋看着摊开的手心中那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以及修长的五指，抬眼问道：“给谁？”
“给你弟弟挑几颗，”邵一顿了顿，“你自己也挑几颗？”
黎洋满意了，搜索一阵，准确地拿到了唯一一颗橙色，橘子味的糖。他拍了拍乐乐，“自己挑。”
乐乐蔫蔫地挪了几步，看了一眼笑得挺慈祥的邵一，看着一把糖，拿了颗草莓味的。
邵一把剩下的糖放回裤兜，就见黎洋一脸嫌弃的表情。
他挑眉：“不喜欢草莓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难怪了。
乐乐吃了别人的糖，胆子大了不少，开始揭他小黎哥的短：“何止是不喜欢！小黎哥闻到草莓味就吐！我亲眼见过！”
黎洋冷笑着睨他一眼：“没那么严重，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也没吐过。”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乐乐立刻噤声。
邵一了然。其实中午看见那小孩儿随手扔了果茶，还以为是味道有什么问题，但李燃信誓旦旦跟他保证过绝对好喝，他还没想明白是李燃的口味有毛病还是第一个顾客口味有毛病，就知道了原来是小孩儿不喜欢草莓味。
乐乐走在两人前头，左瞄右看。
黎洋和邵一在他身后隔了一胳膊肘的距离。黎洋脑子在想中午他扔掉的那杯果茶。
不知道老板有没有看到。那毕竟是人家送他喝的，就直接扔掉还不扔远点实在是忒不礼貌，但他当时真没想那么多。
哎，看到就看到，爱谁谁，还能揍自己不成？
“哎小黎哥，你有没有女朋友啊？”乐乐突然八卦。
黎洋皱眉，薅了一把乐乐的一头乱毛，“小屁孩儿懂那么多呢你。”
乐乐很不满地理头发，强调道：“我怎么不懂我都初一了！……哎呀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哥你别揉我头！”
黎洋按着他的脑袋又揉了几把。
邵一觉得这俩小孩儿都挺可爱，于是没多想，趁着小可爱拼命挣扎欲脱魔掌的空当，举起相机对着大可爱拍了一张。
黎洋听到快门声，回头去看。
邵一扬了扬手里的相机，“会删的。”
黎洋舌头抵着口中那颗酸甜味道的橘子糖，心情被这颗糖治愈了不少。
“不用，”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拍呗，我那么帅。”
他看着眼睛里有笑意的邵一，心里在想，妈的，这男的眼睛是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的。
此刻星缀青空，月上梢头。夜市中人来人往，比肩接踵，处处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此时此刻的人们都是快活而自在的。各种细微的声音，全都湮没在了阑珊灯火下的嬉笑怒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