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今天，白玉起得早，脸上未施粉黛，身上是一套中规中矩的衬衫套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其实，她并不喜欢这样子穿，但是在谋生面前，她选择妥协。
车子在一棟独立别墅前停下，白玉跟门口的保安人员打过招呼之后，才被放了进去。
她按了按门铃，很快便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
“太太不在家，出门时交代我了，白小姐自己上去吧，小少爷应该起来了。”
“好。”
白玉颔首，上了楼梯后很熟悉地绕过走廊，绕过几间房间后，她在一扇半掩着的房间门前停了下来。
琴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白玉敲了敲门，推开进去，房间大而整洁，偌大的落地窗前，却拉起了厚厚的帘子，将外面的大好阳光给挡了个严严实实。她看了看窗帘，目光一转落在琴架前面的少年身上。
金逸一身白色家居服，衣着简洁舒适，长长的碎刘海遮住了额头，以白玉的角度，只看得见他的侧脸，安静美好的模样，他的手指随意地敲着琴键，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下下响起。
见她进来，他并没有抬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种现象，白玉是见怪不怪，但乐谱瞧着崭新平滑，看来金逸翻阅的次数并不多。
刚想着，他的手指忽然间动了，灵活弹奏了起来，调子轻快柔和，高低起伏有序，白玉唇角微动，看了他一眼。
弹得很好。
他的手指细长地过份，跟他的人一样干净白皙，这个十七岁少年，看起来忧愁而寡欢，本是阳光一般的年纪，身上却没有应该有的色彩。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个男孩，安静极了，他正坐在她演奏钢琴的餐厅里靠着窗的角落里，黑发下面漂亮而忧郁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的方向，宛若樱花般优美的唇轻轻抿着，莹白如玉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透明柔和的光泽。
多好的年纪，多优秀的一个少年，却神色清冷，双眸空而无神，令人心碎惋惜。
后来，她便成了他的钢琴老师。
他对她不抵触，但也不主动理踩，白玉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拿人钱，办好事。
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如此一般富裕的生活环境，优异的家庭教育，在金家这种书香门弟的家族氛围中走出来的孩子，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金逸是独生子，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金太太都会尽最大努力满足他，只愿他开心便好。
可惜的是，金逸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累了。”
金逸突然开口，起身离开。
白玉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她从进来到现在，不过才十几分钟……
“下午继续。”
他又开口说了一句，然后就彻底安静了。
白玉微不可见地蹙眉，心想：下午继续？现在，不过早上十点钟而已，而已！
算了……
她默默念了一句，既然他不想弹，那她也不勉强。
折身来到书架，她随意抽出一本书 ，给自己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便开始看书打发时间，金逸在一旁玩电脑，当她不存在一样。
这样也挺好。
她默默地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当白玉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惊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膝盖上的书刹时掉了下来，她这才发现金逸不在房间里头，她敲了敲脑袋，感觉有些晕乎乎的，也许是昨晚醉酒的关系，难怪她会睡得这么沉，连金逸不见了都没有察觉到，她有些心虚，说好的教学呢？
真是汗颜。
所幸，金太太不在家，金逸教养极好，自然不会刻意叫醒她，白玉走出房间，正好在楼梯间看见了他。
他的身侧夹着一本厚厚的书，神色淡漠，身上套着的白色T恤宽大的过份，这样一看，妥妥的就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校园男孩，偏偏，他那永远没有焦点的眼睛，让他身上的色彩顿时褪色不少。
“金逸。”
她叫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怎么不叫醒我呢？”
他没有回应，自顾自地上楼与她擦肩而过，白玉显得有些无奈，也跟着上楼。
“以后，别穿这种衣服。”
前面，低头的少年突然开口，“不好看。”
白玉怔了怔，下意识地低下头扫视了自己一眼，她觉得没问题呀！
虽然她也不是很喜欢，但这是金太太的要求，她也就照做不误，着装整齐便好，这种衣着她也不是第一次穿了，从上课的第一天起，她便是这般，也不见他说不好，今天……
容不得她多想，楼下老妇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太，您回来了。”
闻言，她侧身，余光瞅见金太太的身影，金逸连头都没有回径自上了楼，她却是下了楼，向楼下的人问好。
“金太太。”
对方脸上挂上淡淡的笑容，她朝白玉点了点头，出生名门世家的女子，教养极好，人也和谒可亲，一点架子都没有，行为举止都让人感觉很舒适。
“我家金逸呢？”
金太太的身后，突然探出一颗脑袋来，声音灵动好听。
白玉微微怔了一下，当看见来人，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余光掠了一眼相挽着的手，她抬头，便看见了韩墨略显惊讶的眼睛，他脸上稍带一丝意外，却很快便收敛了。
“这是啊逸的老师吧？”
温瑶朝白玉眨了眨眼睛，漂亮的大眼睛分外有神，白玉第一次认真地看向了她。
嗯，是个美人，比在杂志上看到的更加灵动精致，少了浓抹盛装，她一笑，眉眼弯弯，竟比天上闪烁的星月还要动人。
“你好。”
白玉微笑，脸色却好看不到哪里去，她有意错开温瑶的视线，看向了金太太。
“金太太，金逸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我明天再来。”
“好的，白老师慢走。”
白玉点了点头，返回楼上收拾东西，除了进门的那一眼，她没有再看韩墨。即使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她也只能故作镇静地离开。
直到出了金家大门，白玉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偏偏她连哭都只能哭得默不作声。
她不是不难过，只是这几年的生活让她习惯了不在人前落泪，坚强，是她人生中必修的一节课，她害怕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可是……
可是心的位置，真的好疼，疼得让她不能自己，好像下一秒便要死去一样。
他的身边，站了一个十分优秀的女人。
而她，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恍然间，她想起了欧阳云意的话，也对……韩墨，连分手二字都不愿意跟她说，越是这样想白玉越是绝望地发现，自己竟是渺小如沙，微不足道啊……
“小玉。”
听到他的声音，白玉顿时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她低着头，盯着彼此脚下的影子，盯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最后，与她的重叠在一起，她瞬间屛住了呼吸。
他从背后抱住了她，重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落下，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疲惫。
“我送你回去。”
他轻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给她一句解释。
白玉忍住想落泪的冲动，一下子挣开了他的怀抱，冷声说道：“不必了，我能自己回去。
她依然没有回头看他，语气淡漠得很。
“小玉……”
韩墨心里一颤，下意识地紧紧拉住她的手，生怕她一下子便又走远了。
“放手。”
“……”
得不到他的回应，白玉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气，她恶狠狠地去掰他的手指，妄想他会识趣的主动松开。他的手干澡温暖，触感舒适柔软，可她蓦地想起刚刚在金家的一幕，他同样是用这只手，拉着另一个女人！
掰不动，她便一根根地往外扯，越用力，他越是握紧了几分。
白玉固执得可怕，心头一酸，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便再次涌了出来，汹涌十分。
“放开！”
她冷声出声，任凭眼泪滴落在紧紧纠缠的两只手上。
“不放。”
与白玉的愤恨相比，韩墨显得很冷静，而正是这份冷静，让她更加气恼。
“你是不是有毛病？丢下你的未婚妻不管跑来不让我走，你是想干什么 ？！”
她终于抬头看他，泪痕不干的脸上，连唇都气得微微颤抖，刻意的隐忍，让她白净的双颊涨得通红，韩墨紧紧盯着她，良久，他终于放开了她，薄唇张了张，最后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见此，白玉转身就走，他便跟在她身后，静静地陪着她。
走了许久，白玉站住了，身后的男人也就跟着停住了。
“你别跟着我。”
韩墨没走，反而来到她身边，习惯性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轻道：“对不起。”
“谁稀罕你的对不起。”
白玉眼睛发胀发酸，心里难过极了，她看向他，艰难地开口：“你，你就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还是说……还是说，这样就算分手了？是这样吗？”
她眼底浓浓的受伤刺痛了韩墨，他舍不得伤害她，偏偏又在做着伤害她的事情。
“你说什么胡话呢……”
他将她拉到跟前，眼眸深处透着一丝无可奈何，他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抹去，好看的眉头紧了紧，像对小孩一般轻声哄着她：“小玉，我们不分手，你别哭，我会心疼。”
闻言，白玉的心凉透了。
“不分手，那我们算什么？”
她像泄气般突然没了脾气，眼里的光彩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不分手，她又算什么？
分手了，她又能算是什么？
呵！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小玉，你相信我吗？”
他哑声问她，白玉看着他，神情冷冷的，她没有马上回答，扪心自问，她什么时候怀疑过他，一直以前她都很坚信自己的选择，如果他愿意说，那她就听着，如果他不愿意讲，她也绝不逼问，从一开始，她最看重的便是信任二字。
如今，他竟问她，是否相信他？
相信吗？白玉在心里暗暗问了自己一遍，如果她说相信，是不是显得她蠢不可及。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事情都弄妥的。”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很严肃，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从始至终，我喜欢的，想要的，都只有你一个。”
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不料白玉微微别开脸，避开了他的触碰。
“你已经订婚了，我不会做第三者。”
说话间，她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了，语气却是冷冷淡淡的。
“我知道，我有苦衷 ，能不能……”
“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有什么苦衷？有什么我们一起承担不行吗？”
闻言，韩墨眸底暗了暗，神情冷冽了几分，说道：“给我点时间，我会解决。”
他的回答让她失望极了。
“小玉！”
韩墨再次拉住她不让她离开：“你别这样……”
他迎上她凉凉的眼，握着她双肩的手紧了又紧，瞥见她长眉难受地皱了皱，他手劲暗自松了几分，却还是不肯放开她。
欧阳云意说得对极了。
没错，她根本就没有资本与他人相争，像她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感情里去要求什么……
她的眼眶红了红，哽咽地说：“韩墨，我们完了，完了……”她脸上的绝望浓郁得让人惊慌。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
他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下意识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了，“我不允许你逃开，绝对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