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直到在包厢坐下，白玉还是像刚刚一样无精打彩的，她哭过的眼睛肿肿的，酸得实在难受的时候她便将眼睛眯起来，这样子便好受多了，左崎在她身边坐着，他是担心她没错，但是他很识趣地没有开口问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若是不说那他便不问，安静地陪着她便好了。
欧阳云意似乎对发生了什么事一清二楚，但她也是闭口不言，她不是怕触犯白玉的痛处，只是懒得问懒得操心罢了，欧阳云意的心情似乎不错，她坐在远处径自唱着歌，对沉默的二人组不闻不问。
左崎在剥橘子，他做事一向细心，他将橘子皮剥干净了，连着上面的橘丝也一点点地撕掉，最后他放在白玉面前的就是一个完整的干干净争的橘肉了。
左崎知道，白玉最喜欢吃的水果便是橘子，他永远不会忘记两人偷橘子吃的那几年美好时光。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夏天，有一天，孤儿院里有人送来了一袋子的橘子，可是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每一个又都馋得不行，实在不够分的时候便是两人同吃一个橘子，白玉当时吃得急，一嘴便塞了大半个，塞得小脸的两边鼓鼓的，吃完了就咽着口水干巴巴地看着别的孩子吃，眼神充满了无限的渴望，看到这个以后左崎就暗暗地将自己的那一份藏在衣服里，等晚上的时候偷偷地给白玉拿去。
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就蹲在草地的一角，十分期待地看着他像变魔术一般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瓣压得有些扁的橘子，她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看到便笑得弯弯的，里面的光彩好看得不得了，从那以后，只要左崎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他都舍不得吃掉，他想着留给这个笑起来灿烂漂亮的女孩，他想要看她压弯眼睛的可爱模样，每一次只要她开心了，他也就满足了，乏味的孤儿院生活也就有了亮丽的颜色，在往年的时光里，这个眼睛里有光的女孩温暖了他的每一个冬天。
只是后来的某一天，白玉突然不见了，昨天他们还在一起玩闹，今天她便毫无预兆地消失了，他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没有办法出去找她，他只能在落叶铺满整个院子的季节里一个人坐在他们最喜欢的大树下面，默默地发着呆，默默地祈祷，默默地思念，默默地修补空了大半的心。
而他口袋里藏着的橘子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个味道。
直到后来，白玉回来了，她是来看他的，左崎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她的样子，她穿着特别漂亮的裙子，梳着特别好看的头发，还是那双明亮透澈的眼睛在笑着，弯着，她咧着嘴偷偷告诉他，现在的她很幸福。
左崎就想，只要她幸福安好，不管她在哪里都行。
再过了几年，他终于长大了，可以离开这一角小天地了，他再次见到了念念于心的女孩，可她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她身上慢慢发酵，一点一点地渗透到她的五脏六腑里，他终于发现，她不爱笑了，那双眼睛沉沉的不见底。
“我后天就走了。”
左崎闷闷地说，依然在剥橘子，也不管她有没有吃。
白玉略显惊讶地问他：“那么急？去多久？”
左崎又推了推眼镜，将又一只完整的橘子放在她面前，说：“去多久我也还不清楚，最少也得几年吧。”
两人一阵沉默。
还是左崎先开口了，他笑了笑说：“记得打电话给我，可别我一走你就忘了我了。”
白玉无声笑了笑，终于拿起桌上的橘子放进嘴里：“怎么会？你是对我有多没信心。”
左崎：“那我就放心了。”
又是一阵沉默。
左崎突然间有些急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犹豫着，踌躇着，有些话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出口，不说，他会遗憾，说了，他又怕尴尬。欧阳云意还在唱着歌，是一首忧伤的情歌，左崎听了一会拿起桌上的酒猛烈地干了一杯，烈酒下肚，从喉咙到腹部像是燃起一把火，烧得他有些神智不清。
“小玉，我问你啊……”
白玉似乎在走神，闻言只是轻轻应了句。
左崎扭着头看她，见她侧脸安静美好的如同以前：“你觉得我应该出国吗？换一句说，你、你希望我去吗？”
白玉终于回神，不解地看向他，迟疑地问他：“为什么问我？”
“我、我是觉得……这一去我们得好几年见不到面，也聚不了的，如果……”后面的话左崎说得特别轻特别小声：“你不想我去的话，我可以留下来的……”
白玉有些听不清，她见左崎脸上微微熏红，想着他定是有些醉了，她真心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口气轻松地说道：“没事啊，我们可以打电话，等你回来了，想怎么聚就怎么聚。”
哦。。。
左崎扭回头，刚刚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瞬间消逝了，他沉默不语，将不小心掉落的气馁给拾了起来，再假装他没有问出那些话的样子，低着头继续剥着橘子。
到底是他想多了不是？他本来就不应该心存期望的，更不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好还好，她没有听到。
欧阳云意终于放下话筒坐了过来，她大大咧咧地窝进软软的沙发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看坐在一边各怀心事的两个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干嘛都哭丧着个脸啊，给谁看呢？”
她把一张棉垫子朝向他们扔了过去，白玉接住了反手便扔了回去，欧阳云意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她大笑着骂她。
“你这小妮子，我劝你善良一点，姐这娇滴滴的相貌碰不得，打不得……”
白玉反驳道：“谁先动的手啊。”
欧阳云意哼了一声走过去挤在白玉与左崎中间，两只手一边一个地把他们揽住，精神气十足地嚷嚷着：“今晚是小左的场子，不醉不归啊，有姐在想吃什么尽管点，天没亮不许走啊！”
“德性，谁理你。”
白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情绪并不高涨，欧阳云意也不在意，脸皮十足厚的她还是挤在两人中间，拿起桌面上剥好的橘子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送，面对左右两人的闷闷不语，她倒不嫌堵得慌，左崎见她爱吃，便还是继续剥着，十足的贴心好男人。
“哎，下雨了。”
欧阳云意没由来地说了一句，见没人应和她，她又特意地凑到白玉眼前重复了一下：“我说，下雨了。”
白玉看着她，面上不见一丝一毫的表情，见欧阳云意瞪着大眼睛不停地在她跟前晃，她只能是应付性地嗯了一声，连嘴都懒得张开。
“你好歹给点表情吧，再不济也得表示一下你的惊讶吧？”
白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兴致泛泛：“下个雨有什么好惊讶的？”
欧阳云意切了一声，讽刺她做人没情调，不浪漫不可爱不感性，左崎一边听着一边忙着偷笑，倒是白玉，一连拿了好几瓣的橘肉才将她喋喋不休的嘴给堵住。
“我看你就是闲得慌。”
白玉说了一句，莫名地就想到了江易，这些日子他似乎还就真的没来到酒吧了，这欧阳云意也总是一个人窝着，这个情况真的是不对劲，这两个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于是，白玉用手肘撞了一下她，问道。
“你跟江易到底怎么回事？”
欧阳云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关心我啊？”
白玉：“我跟你说正经的，是吵架了还是分手了？”
“你不说不喜欢他吗？那还提他做什么？不烦啊？”
白玉：“……”
虽然欧阳云意一直在笑，但她的笑容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白玉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但就是与她以往不同。她也不是第一次问了，但欧阳云意却没有一次正面回应过她，她现在不在公寓住了，跟欧阳云意见面的时间也少了许多，很多事情她并不清楚，她担心欧阳云意，怕她被欺负罢了。
于是白玉又问：“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好让我放放心。”
“烦不烦啊你！”欧阳云意斜着眼睛给了她一记白眼，拿起酒就往嘴里灌，口里含糊不清：“有时间操心这些破事还不如去看看外面的男人，别给雨水给冲走了，省得到时你哭断了肠……”
闻言，白玉与左崎相视一望。
外面？
从窗口的一角望下去，恰好可以看到大门对面一棵不小的树，树下站着一道孤独的白色身影，许是这雨下得渐渐大了，那人的衣服基本湿透了贴在身上，显得他更加地修长清瘦。
韩墨垂眸静静地立着，许久未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他稍微抬头斜斜向上望去，他刚抬头，窗口一角的人很快地往后退了一步，刚好跟他的目光错开了。
白玉只是退了一步，却仍然没有离开窗口，她是真的不知道韩墨还在那里没有走，她以为他早就离开了。。。
她又望了望夜空，淅淅沥沥的雨好像怎么都不会停一样。
初秋了，下着雨的夜本来就比较冷，要是再淋雨淋得久了，说不好就生病了。。。
白玉又往下看了看，她的眼里除了那道身影再也装不下其它的了，左崎默默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于是她回过头来看他。
“想去就去吧，不要做让自己的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