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守序
修行者的签证办起来并不难，只需要去找个同样有修行者坐镇的警察局，甚至只是派出所都可以。
而通常拥有合法码头的城市本身由于人流大，方便出入境，通常都能实现这一条件。
办公地点也很简单，就是在大厅一侧另外放着的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再加上几叠资料和申请表格。
一名看着有十八上下的少女戴着标识身份的肩章正坐在那边看报纸。
应该是人族中这一批出门历练的新晋精英弟子，看气度应该是一名仙修。修为不算很高，也就……
习惯性给人评估战力的君青一下卡了壳。
他现在能找到的对比标准都太高了。
……离仙人之境还有点距离的程度吧？
君青的穿着是用皮毛化成的里衣打底，外面披一件黑色长袍，再压上了一套简单的暗色金属轻甲。轻甲只有面甲、护肩、护心镜、护腕、护腰、甲裙、战靴几个部位，防护面积不大。
面甲为了减少被执法者注意通常是卸下的。头发仍保留着本体皮毛的灰白配色，扎成了马尾。较惹眼的武器也一样被收了起来。
这身打扮放已经现代化的人群里格格不入，不伦不类没个制式设计的风格也跟cosplay沾不上边，倒是容易让人往近来日渐增多的修行者方向想。
于是小修士一见他进门就放下报纸迎了上来，问清来意后，爽快地递出了两张表格，然后掩不住好奇地问：“那个，前辈啊，请问另一位申请者在哪？这个是要本人亲自来办的，还需要拍照。”
“这。”君青戳了戳缠在右腕上装死的小蛇，将他解下来放到桌面上。
少女眼皮明显是跳了一下，但克制住了内心的波动，对只有小指粗的黑蛇仍保持着较为周到的礼数：“请问您能变人形吗？人形也需要登记一下。”
“能是能，不过……”君青起身将附近清楚一小片区域，“他体型比较大。”
小蛇带着点不满展开身体。
上半身是个黑色短发面容清秀的少年，下半仍是黑色蛇身，长度是上身的四五倍，蜷着仍占据了不小的空间，霎时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有好几个凡人警察没直接靠近，却远远的往这边打量。
“他只有半身人形。”君青帮着解释。
夭矫是没有练完全化形的，半化形也只是为了变化出人的声带方便与其他种族交流。按他自己的说法：人形太小、太脆弱，而且走路不利索得学很久。
至于半蛇形能不能跟旁人相处融洽，夭矫是完全不在意的。反正就他自己只有觅食时才会有一点匿踪的需要。
夭矫无视旁人所有目光，自顾拿起一张表格凑到眼前。
然后拧紧了眉。
上面的字，他看着每个都有点熟，但每个都不认识。
君青从他手中把纸抽走：“现在用的都是简体字了，要学也不太难。我先帮你填着吧。”
他们在以前的时代就学习过八荒人族的言文，但那时人族中流行的是正楷。显然，通用字也会随着时代更迭。
君青还好点，平日隔三差五就出任务要到八荒活动，被逼着学了一段时间，虽然他在文字方面天赋较差，至今仍达不到熟练使用的程度；夭矫就麻烦多了，他平日除了在雾隐岛上睡觉和进食，基本就没有别的活动，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滞了将近三百年。
甚至连脸都没变过。
君青在心里默默感慨。
六百年前夭矫跟狐家初遇时，就已经是这副少年模样，却是当时狐家众里看着最成熟可靠的一个。实战也是如此，作为狐家战力的顶梁柱，他一直担当着四处支援提供庇护的角色。
而三百年前大战结束后，夭矫跟着他们隐居雾隐岛，便一直保持着蛇形，也不好判断他到底长没长过。
也直到这天，他才得以知道，夭矫的生长阶段仍停留在少年期，反倒成了狐家众里最稚嫩的一个。足见巴蛇生命之漫长。
君青微微翘起嘴角，帮夭矫在“主要流派”一栏中勾上“盾修”。
“我不用盾。”夭矫指出。
正楷和简体字字形有不少相通之处，他一番连蒙带猜下了也看了个大概。
“盾修泛指防御者。”君青说。
“我只是皮厚，应该算进攻型。”
“你是保护者，差不多。”君青说。
轮到给他自己填写表格时，却犯了难。
表格需要的信息不算多，主要就姓名、别名、种族、所属国家或势力、职业、流派、各种形态的照片再加上一个其它，有些还是选填的。
但就是这个“主要流派”……
这一栏目里分“盾修”、“医道”、“武修”、“术士”等大类，往下有细分的“刺盾”、“巫医”、“剑客”、“道仙”等等，林林总总的足足占去纸面的三分一。而这种分类还不够准确全面，君青知道的好些流派都还没被印上去。
而他自己学得杂，情况也比夭矫单纯的一个体修复杂多了。
“盾修”、“巫医”、“巫觋”……没有变型者这项。
君青在“其它”那儿用笔戳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忍住了没有补全。
小修士见怪不怪地收起申请表，领二者去拍照。
不愿意透露太多信息的修行者有很多，反正这个签证主要目的也只是方便统计和联系。
“所以这玩意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一出警局，夭矫又缩回到君青护腕上。“还有，人族修行者什么时候开始跟凡人衙差共事了？他们不是挺看不上凡人的吗？”
“说看不上还不至于，只是态度多少有些倨傲而已。”毕竟是自觉“超脱凡俗”的存在嘛。
君青在阳光下欣赏着还略微发烫的新证件。
现在照片的印洗比以前的可快多了。他还记得上次来办签证时，不得不在附近逗留了两天。
这事的源头还得追溯到凡人对本国守护者的利用开始。长话短说，就是凡人为了减少修行者之间战斗对人间的波及，研发出了不少拘灵阵之类限制修行者的阵法，并利用国家守护者的特性增强其效果。
于是，为了获得巩固势力实力和势力上的优势，便有人族宗门主动与凡人政权合作。不但出资修建各种阵法，遣人协助国家建设，还会派出门下精英子弟到执法部门历练。
最后一条合作条款使得这些精英子弟在八荒境内比其他修行者受到的压制要弱得多，从而得到更高的生存保障；且在执法部门中历练也更容易体味人间百态，面见更多的修行者，从而磨练心境。
顺带增强文化认同感，毕竟这些人族宗门都是从八荒大地走出来的。
而相对的，凡人执法者由于有这些临时工的帮助，也免去了直面修炼界罪犯的危险，减少了不必要的牺牲。
“刚刚那个妹子，你别看人家看着那么弱。警局底下就一个拘灵阵，我要在那跟她打起来，就只能直接用体魄对她的法术了。还能飞！”
“至于签证……方便赔偿用的。”
简单来说，就是律法规定修行者战斗若破坏了公共场所就得依价赔偿。如果有签证，现场向执法者出示登记一下就能走人，回家准备后续赔偿；如果没有，那就只能被执法者现场扣下了；而试图反抗的，根据过往案例，似乎都挺惨的。
毕竟八荒除了守护和临时执法者以外，还有不少隐世大能，事闹大了没准就会惊扰到这些大佬，帮着人家怼上来。
而且拥有签证多少也算得到合法的身份了，若真跟别人打起来，金龙和临时执法者的立场必然更偏向合法者。
作为一个守序者，君青对此实在不能更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