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顾晚星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觉得自己可能被小姑娘传染了不知道名字的疾病,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爱哭,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擦干了眼泪,顾晚星尽量平静地问道:“先生知道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可以一起告诉我吗?师父他应该在这次去三山岛之前就交代好了吧?”
应先生看着面前没了热气的茶,怔怔地回忆道:“去年你和你师父吵了一架,独自一人跑去江南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或者说在更早以前,只是我们都不知道罢了。”
“在你离家前的那个晚上,他没有去哪里喝酒,而是在这里一个人坐了一天一夜,他告诉我你要去找红线的解法去了,你不想和唐王府的小公子成亲,他不知道这些年到底错了没有,用一条线绑住了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徒儿,现在他的徒儿长大了,宁肯不要命也要把他当年用命换来的一线生机了结掉,而他根本不敢告诉她关于当年的一切。”
“晚晚,他一直在等你想起来,而现在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修道之人最忌因果,他已经接二连三地为你破了很多例,天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但是以他的能力已经可以感受到了。”
顾晚星捂着眼沉默半响道:“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就玩消失,是怕牵连到我吗?怕我再受一次天罚?”
应先生:“有一点关系,但不是全部原因,他去三山岛也不全是因为和你赌气,是有正事要做,但是没有告诉我是何事,我猜应该是和红线有关,不过你记得自己受过天罚,是想起什么了吗?”
顾晚星摇摇头,“在江南种花的时候被波及到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你们一直不肯提及我五岁以前的记忆,怎么能让人不多想?”
应先生叹息道:“青商当年是灵云宗天赋最出众的弟子,即使是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或者说是不敢去试的事,他在等你想起来,又害怕你想起来。”
顾晚星:“我的记忆不是师父封印起来的吗?”
应先生反问道:“你觉得是吗?”
“无论是不是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顾晚星伸手撑在桌子边,接着道:“师父认为当年的事是他不对,自己给自己戴上了枷锁,我......我也不过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根本不值得师父为我如此费心。”
应先生叹息:“当年的事已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你师父觉得自己错了,那么任凭别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他的想法,如果这么做能让彼此好过些,我也不想再插手。即使你会不满与唐王府的婚约,但是只要你能活着,就算你再反对,他也会坚持到底。晚晚,这是他的想法,也是我的。”
顾晚星闻言捡起了地上碎片中的纸片,搁在桌上,沉默半响开口道:“回京时,我想着我何必嫁给那狗屁王爷,像条狗一样被拴在王府,整日重复着无聊的事情,虚度光阴,等知道红线的解法之后,哪怕不要这只手也要给它解开,从此浪迹天涯,哪一天被雷劈了也无所谓,只要活得精彩就够了,不曾想我果真是天真又自私。”
“这也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天意弄人,谁也不想的。此番若能保住你的性命,你师父对你父母和他自己也算有个交代。如若哪天你记起当年的事情,他也不必一直愧疚于心。”应先生向顾晚星举了举手里面的信笺,说道:“当年青商自觉欠你一条命,想拿自己的命来还,偏偏你不要,因缘巧合把你和唐家小子绑在了一起。晚晚,你何不妨与之相处试试,不合再分,他家规矩再多,还能奈你何,再不行,还有我们呢!”
顾晚星看着应先生信誓旦旦的样子,扬眉笑道:“是啊,不过是嫁个人而已,我又何必怕他,论武力,谁打谁还不一定呢,论头脑,我还能输了不成,过不下去,大不了一拍两散就是。红线的影响也不是单方面的,能皆大欢喜最好不过,不能我也不怂,收拾到他乖乖听话为止。”
应先生笑着道:“这才是我认识的晚晚,你师父和我这辈子都是个光棍了,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但是教训下不听话的小子还是有力气的,应尘和应清也肯定舍不得看你受委屈。”
顾晚星迟疑地问道:“师父他会回来吗?我成亲的时候,我可以保证不再老是气他了,难得随了他的意,让他一回。”
应先生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确定,但最迟半年他就会回来,他说如果半年后他还没有回来让我给他立个衣冠冢,位置不要告诉你,让你自己去找。”
顾晚星冷哼道:“谁有心情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他要真不回来,我去买十车的鞭炮放给他听,放到他耳鸣头疼,就算是在棺材里睡得死死的也要乖乖滚回来。”
“你们师徒俩还真是......”应先生无奈地笑了笑,“再也没见过比你们还能折腾的了。”
顾晚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接着道:“人活着不就得折腾吗?我师父太能折腾,做徒弟的哪能落下?”
应先生笑笑没再说话。
顾晚星捡起桌面上的两张颜色不同的纸,思索了一会,取了张燃符,把两张纸烧了个一干二净,连点灰也没留下。
应先生诧异道:“不准备继续研究了吗?万一还有其它解法呢?”
顾晚星摇摇头,“这个法子解不开,也不会再有其他办法,毕竟在江南每天早起贪黑种两个月的花不是白种的。红线自月神起,自我而终,解不开那我就把它带进坟墓里,算是而后人造福了。”
“你啊......”
应先生叹息道:“这样也好,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存于人世,终有一天是要被消去的。”
顾晚星抬起右手,看着小指上垂落的红线,颜色较前几日越来越浅,星屑般的光芒越来越暗淡,这些动人心魄的美丽全是以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也代表着身体的状况。
如果应先生能看见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前些日子的天罚的影响还再在,自己已经暂时没有能力继续挣扎,而不是不想,就凭唐王府那个呆头鹅,哼......
“晚晚打算如何处理那个小姑娘的事?她的死劫就在这个月吧?”
应先生的话拉回了顾晚星的神思,顾晚星脑海里闪过小姑娘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的模样,说道:“没有算错的话就是这几天的事,我会尽量把她带在身边,能解的话就解了,不能解也没有办法,毕竟她身上已经沾染了妖类的气息,不尽快处理的话会引起注意,到时候妖怪聚集过来就更麻烦了。”
应先生点点头表示了解,不再过多关注这件事。
顾晚星回房的时候,小姑娘依旧呆呆地坐在窗前,余晖照亮了一半的房间,小姑娘的面色却晦暗无比,怀里抱着不离身的包袱。
顾晚星敲敲门框,柏念荷闻声看过来,见是顾晚星惊了一下,连忙跳起来。
“怎么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呢?”顾晚星笑着把手里端着的点心递给小姑娘,“尝尝看,应先生专为我做的,连应尘和应清都没有份哦。”
柏念荷怯怯地拿了一块在手里,有些茫然地看着顾晚星,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顾晚星眯了眯眼睛,显然妖气已经开始影响小姑娘了,只是不知道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顾晚星把装点心的碟子放在桌子上,顺手从碧玉小壶里倒了两杯新泡的热茶,招呼小姑娘坐过来喝茶。
“有件事想请你见谅,我一个朋友开了寻人寻宝的店,最近接了单生意,是关于你的,是你的师兄在找你。”顾晚星见小姑娘握紧了拳头,看起来终于有了点活气,接着道:“我朋友给我见过人后,我就知道她要找的人是你,擅自答复了她,让她改天带你师兄来见你。”
顾晚星看看小姑娘骤变的脸色说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回绝了她,就说我认错人了,怎么样?”
柏念荷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紧张得发不出声来,缓和了好一会,才说道:“师兄他真的在找我吗?他知道了家里的事吗?”
顾晚星点点头,说道:“是真的,你师兄一直在拖人照看着你家里,前段时间得知你父亲出了事,而你不知所踪,他就已经拖关系打听到我朋友的店,下了单子,我朋友半个月前打听到了你的踪迹,但后面线索就断了,没想到不会出现在乱葬岗,也没想到我会遇见你,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柏念荷苦涩地扬了扬嘴角,想笑一笑,却是徒劳,似哭似笑地对顾晚星说道:“明天,你可以带我去见见师兄吗?我想亲口和师兄说声对不起。”
顾晚星爽快地点点头,答道:“没问题,吃完早点我就带你过去。”
柏念荷废了好大的劲,终于对顾晚星扬起了一个小小的笑容,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