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老太太在孙女那里得到了宽慰，慢慢的也走出院门，偶尔去自家铺子上转悠。
不过见到儿子和儿媳还是没有给好脸色看。
“好些时候不见你来了，今天怎么出来了？”问话的是家里经营油铺的方老太太，和郑老太太相识多年，两人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暗自较劲，到老了，同样也都不服输。
“就因为前些天没来，如今得空便来看看自家的铺子，方嫂子还是好强的性子改不了，这般岁数还要操持铺子上的事情，怎的不交给小辈们？咱们也该退下了！”
刚才有人来打一斤的油，桌上滴了两滴，方老太太用手指沾了下，借着沾了油的手指拢拢发白的头发。
郑老太太看了皱眉，见她似乎不搭理自己，所以也不想自讨没趣，双手背在背后，打算回去。
方老太太见她要走，忍不住道：“郑嫂子说的是，我也想歇歇，就是家里的人也都这么认为，可是我闲不住，总没有嫂子的好福气。”
年轻的时候比父母，出嫁之后比丈夫跟嫁妆，这两个老太太都知道对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所以话音刚落，郑老太太就知道她接下来的话要说什么，于是沉着一张脸，听她说个清楚。
“只不过郑嫂子你也是心急了，成天揪着儿子媳妇说生儿子，还把生孙子的话当面跟两个孙女说，你就不怕孙女心里面……”
郑老太太听了诧异，仔细想了下这话里的意思，气道：“何人这么跟你编排我的？我是没有你这般的福气，一口气生下了三个儿子，让你当时的婆婆对你刮目相看，你也算是苦尽甘来！”
方老太太咯噔一下，自己那婆母是出了名的吝啬，对媳妇极为苛刻，当初在她手里过活都是受了苦的，即便婆母过世这么多年，她还是耿耿于怀，郑老太太这么说，就是当众打她脸。
郑老太太接着又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我就只有一个亲孙女，何来两个孙女？”
“你家宝月可是走了官文的！宝月的亲爹也都认可了，你们对外也是说把宝月当成亲生的对待，今日何故不承认了？”
这话郑老太太听着刺耳，因为她说的没有错，过了官文，那宝月明面上就是郑家的女儿，就算她不承认也不行，总得顾忌儿子，若是心怀歹意的人告到官府……
所以即使再不满意，在外人面前，总要一遍又一遍的承诺待宝月如亲生的一般，把话说的透了，旁人私下揣度的心思就少了些，毕竟两个孩子之间是极好的，这大家都看在眼里。
郑老太太心里本来就对收养宝月的事不满意，当时她放权给儿子媳妇，自己大度不再详细过问家里的事，且当时事情紧急，宝月的事也是事后才告知她的。
那时的宝月小小的，同演儿的年岁相当，但模样却比演儿还要小上几岁，她心一软，这事就暂且这么定下了。
想到这里，郑老太太就后悔不已……
思来想去只好受下了，谁叫当初没有狠下心，只是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一个屋里总要有个主次才行！
就算外面有闲外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为了几句话就让自己人吃亏。
“我那儿子跟媳妇倒是极疼宝月，老身见那孩子也是极喜欢，只是我这心头只放得下演儿丫头，不过你也放心，我不是那狠毒的老太婆，犯不着为难一个小姑娘。你把心就放到肚里去把！”
说完便走了，方老太太瞧着她背影好一会也不曾离开。
“娘，您看什么？外面风大，您就回屋去吧！”儿子说道。
“哼，如今儿子生意好了，人也神气起来，忘了之前家里靠亲戚接济的日子了？眼下给我上眼药，我又有哪点比你差了？家里的活没几个，还专门顾两个丫头，也不知给谁看！”
“娘？您嘀嘀咕咕说什么？铺子上忙，我和秀琴没时间照顾您，您就回去吧！”儿子不耐烦道。
方老太太拾起抹布往柜台上擦了擦，尽量平心静气道：“嫌你娘不中用了？赶你娘回去？”
秀琴赶紧拦住丈夫接下来要说的话，“娘，我和方哥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担心您的身子，您要是愿意待，我们求之不得！我这就拿凳子让您在这坐镇！”
“得了！我不耽误你们做生意，让我平白无故坐这里，是臊我了吧？你让其他人如何看我？真把我当帮工了？”
方老太太气的抬腿就走，后面儿子媳妇追上来扶她走，也被推开了，街上的熟人多，闹得好一阵笑话。
方老太太的儿子颇有些尴尬，疑惑道：“娘这是怎么了？平常也不常出来，今天出来了还这番闹腾！”
“娘以为有热闹可以看哩，刚才就是和郑家老太太在说话。”
“那我倒是明白了，娘前些日子还念叨要买一个丫头伺候，估摸是看那郑老太太身边有一个丫头，自己也想要了，这好办呐！咱们这些年也攒下不少，要不就随了娘的愿？”
秀琴拒绝道：“咱们攒的再多能有郑家多？他家出的纸可是供给京里的贵人的！郑家也是有城府的，愣是把郑家的招牌打出来了！何况，咱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能让你花那个钱？”
“我也是心疼你……”
秀琴轻轻推了他一下，“回铺里里去！再过两年吧！”
两个说说笑笑回了铺子，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那想到就是因为这次在大庭广众下的推搡成了方老太太的心结。
……
郑家最近也闹心，刚太平没几天，一些谣言没有预兆的就传了出来。
这天，宝月眼睛红着跑了回来，躲在屋里谁也不见。
郑演也被关在了门外，好说歹说也不给开门，气的她一脚踹开了门。
“旁人说几句闲话，你就要跟家里人置气不成？”郑演看着她道。
夫子的课堂上，有人递过来几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宝月不要脸，抢人家的爹娘还抢人家的嫁妆，还惦记郑家的生意！以后长大了准是白眼狼！
还有的写着郑家薄待宝月，经常把她当做丫头使用，还让她住厨房，连正经的屋子也没有给她收拾一间！
也有说郑家就是糊涂虫，将外人当亲生的来养，吃穿用度比亲生的还要好！据说连嫁妆此刻都慢慢备着了！
宝月看到说她是白眼狼的留言，就掉了眼泪，吓得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还是郑演不由分说抢过纸条，对着周围的人大声质问：谁写的！没人回答之后，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跟夫子请了假便提前回来了。
“我跟他们无冤无仇，为何总是那我寻开心？总是看不起我，我又不欠他们的！要欠也是欠郑家！”
还没等安抚好宝月的情绪，老太太闻言就赶来了，一脸的怒气，让宝月不由自主的朝着郑演身后藏了藏。
“演儿你过来！”
郑演恍若未闻，继续哄着宝月。
郑老太太见状，越发后悔留下宝月，原先的担忧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原本只想让儿子媳妇他们有个主次之分，给自己一个准话，没想到成了现在的境地。
连最疼的孙女也向着这个宝月。
她不怕外面的闲言碎语，如何说她老婆子她都能受着，可要把话头对准屋里的其他人，她是一万个不答应！
郑演心里默了默，才回道：“阿奶，您先别气，您听听我的解释，宝月可是受了委屈，我们这才提前回来的！若是见她受委屈，我什么都不做，站在一边看热闹，要是这样……”
“要是这样就不是我女儿！”郑远恒赶了过来。
“爹！您怎么来了？”
“怎么不来？女儿的事无小事！演儿还不给老太太请罪？老太太听见你们告了假回来，立马就过来看你们了，怎么还在这顶撞她老人家？”
郑演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她来到这里，一年总会跪上几次，除开祭拜，其余的就是给长辈们行礼了，因此甚是娴熟。就算再有别的想法，也只能到了深夜，躺在床上回忆往昔，回忆那个记忆中平等的时代了。
郑演是这次跪的结实，膝盖碰上地面的时候，可是砸出了声响，疼的她龇牙咧嘴起来。
郑远恒虽然心疼自己女儿，但在老人家面前规矩就要做好，因此也没上前查看。
到底是老太太的心肝，跪了一会子的功夫，老太太就受不了，赶紧让郑远恒扶起来。
郑演起来后，不偏不倚的将事情说了。
郑远恒听了自然气的紧，但却不能做什么，孩子们传的话都是从大人身边听来的，管的了小孩还管的了大人吗？嘴长在别人身上。
郑老太太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再一想那些纸条写着的话，心里的气也就慢慢消停了。
两种不同的版本出现，让别人如何去判断？还不是最终靠眼睛去看呐！
只要心里有成算，那事情就好解决。即使现在不能解决，但只要提前堵住一些人的嘴，那么事情也成功了一半。
老太太打定主意，不再跟之前一样，决定之后在外面对待宝月要再好一些，起码让别人没话说！一来，可以堵住一些人的嘴，二来，就算宝月以后有个二心，也不敢做的过分了些，她不是老婆子，她这个身份总要顾忌脸面。
郑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那是鼓足力气往前奔，有什么难题都是迎面解决，她活这么大岁数，才第一次学会了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