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十章
红花坊的死亡率超乎寻常。
除了被种下花吻的濒死或是已死之人,更多的却是感染上花柳病或者被虐待致死的其他人。
那些掩盖在光鲜亮丽的胭脂粉尘之下,是一具具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明天的画皮枯骨。
即便是白孔雀这类广受欢迎的头魁,也不会得到命运之神的太多青睐。
她们的美貌和靓丽只是昙花一现,一旦过了最花季的年龄,不再受宠,还没有找到接手的下家的话就会被妈妈抛弃。
林鸥看过很多类似的纪录片。
这样的事情直到今天还有。
无论美丑,无论生病与否,每一个人都会被资本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哪怕病得起不了床,也会被妈妈逼迫起床接客,直到咽气。
至于那些侥幸活下来的,要么在年老色衰后成为下一个“妈妈”,要么就在老后流落街头,靠乞讨度日。
那些戏折子里唱的所谓才子佳人,那些被男性文人骚客们美化过后的莺莺燕燕,终究只是男权的臆想,和少数的孤例。
被粉饰的命运从来都代表不了苦难本身。
因为林鸥出的钱多,阿莲自从被她保下之后,暂时和这些腌臜的事情没了关联。
妈妈想来想去,给阿莲安了个处理这些“尸体”的活,给她派的远远的,免得老在坊内扰乱生意。
阿莲也乐得远离红花坊那个是非之地,乐滋滋地接差,并随时和林鸥更新情报。
红花坊死的人不少,所以处理尸体都成了一个定时定点的习惯。
有了规定的流程,是故前几天死亡的白孔雀一直被耽搁,和积攒的“人”一起,直到现在才被抬上后山。
这天刚好是红花坊定期处理尸体的日子。
林鸥让沙一白把她放下来。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阿莲,突然手刀切了一下小姑娘的肩:“嘿!”
阿莲吓得魂不守舍,本能的反应是尖叫,但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
沙一白趁这时候把其他几个搬运尸体的龟公制住了。
“是我。”林鸥凑到阿莲耳边吐气。
听到这个熟悉的欠扁声音,阿莲悬在嗓子眼里的石头瞬间落地。
她扭头,狠狠瞪了一眼林鸥这个不着调的,咬咬嘴唇,万般无奈:“你怎么在这?”
林鸥避而不谈,指着几个龟公肩上扛着的尸体:“哪具是白孔雀的?”
“你找她做什么?”阿莲指了指,不解问道,“我建议你还是别掀开看……即便红花坊内用药粉不让尸体腐烂得那么快,但毕竟已经死了,看着怪吓人的。”
林鸥伸出跃跃欲试的爪子停了下来。
她怏怏收回手,“行吧。你们一般怎么处理这些尸体?”
“前面的乱葬岗一扔就行。”阿莲回答道。
“不会挖坑埋起来?”
“乱葬岗不都是一扔吗?”
“可是万一出现疫情……”
“没事的,毕竟在山上,温度低,而且这么多人都没事,红花坊里的姑娘得的都是活人才会染的病,死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有龟公抢着开口,他贼眉鼠眼地来回打量着林鸥沙一白和阿莲一男两女这种组合的关系,不知道心里脑补了一出怎样的混乱关系。
“阿莲姑娘,我看你也不太方便,要不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和妈妈说的。您和好生地和这位公子……还有姑娘叙叙旧?嗯?”
说着,龟公伸手,满眼要钱封口的意思。
阿莲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说。我和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林鸥看了眼不远处的乱葬岗,突然俯身低头在阿莲耳语了几句。
阿莲连连点头。
沙一白看到林鸥偷偷塞给阿莲几块碎银子。
“行了,我们走吧。”林鸥拍了拍阿莲的背,对几个龟公礼貌性地笑了笑,让沙一白带着她继续往乱葬岗飞去。
芊芊因为刚才那么一耽搁,果然已经不见了。
但林鸥并不着急。
他们找了块视野开阔的巨木上藏了起来。
“你刚刚和阿莲说了什么?”沙一白好奇问道。
如果林鸥有尾巴的话,她此时的尾巴已经高高翘起:“看。”
眼下,几个龟公也慢慢拖着尸体来到了乱葬岗。
这是个山谷,枯骨遍地,一股恶臭挥之不去。
就连草木在这里都似乎被莫名其妙的阴气所笼罩,抽出的枝芽都灰蒙蒙的。
阿莲只是监工,她站得老远避开气味,督促着龟公把尸体放下去就赶紧离开。
那几个龟公急急忙忙地放下,在阿莲的监督下立即转身。
其中有几个不时回头,眼里颇有遗憾。
“哎呀,我突然肚子有点疼。”阿莲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对那几个龟公说,“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莲姑娘你就放心地去吧,我们保证不看。”有龟公窃窃笑了起来。
阿莲直接“刷”的一下亮出藏好的匕首,意味不明地笑笑:“我倒要看看谁敢偷看。”
“……”
阿莲很快离开。
林鸥事先留了记号,她顺利地找到了林鸥沙一白的藏身点。
“你看,他们果然回去了。”林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乱葬岗扔的人虽然都是穷苦人家,但架不住基数大。
寻常人总觉得晦气,不愿多留,红花坊的妈妈也觉得不宜和死人打交道太久,所以平日里严令禁止他们逗留于此。
但这几个龟公都是轻车熟路,早就消除了对死亡的恐惧。
这会儿没有告状的,自然也就偷偷摸摸的来到乱葬岗,试图从这些穷得叮当响的尸体中摸出一些值钱的东西来。
他们折返了没几步,还没走回乱葬岗,林鸥就看到一个黑影施施然地落了下来。
她戴着黑色蒙面,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
蝙蝠落在白孔雀的裹尸布前,轻轻掀开了一角。
“那是……芊芊姑娘?”
阿莲错愕,她在红花坊待久了,光是从身型就能认出坊内所有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