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十四章
芊芊是一个喜欢漂亮的姑娘。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穿着远方亲戚寄来的旧裙子，兴冲冲到班级里想要给自己小伙伴展示一下时，无意听到的嘲讽：
“就她那样？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穿那种显身材的裙子。”
“就是，也不照照镜子。脸就先不说了，那腰间的赘肉都要溢出来了，到底是怎么敢的。”
“哈哈哈梁静茹给她的勇气吗？”
“……”
讥讽，嘲笑，如魔音灌耳。
却在见到芊芊出现的那刻起全部变成了虚假的笑容和赞美。
“哎呀，你这裙子特别衬你肤色。”
“我也觉得……这料子看起来也挺好的，只是之前为什么没见你穿过？”
“别说，我觉得我就穿不出这个裙子的质感来……”
人的言语是武器。
可以杀人。
双面的武器，更能诛心。
芊芊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减肥的。
节食，运动，催吐。
即便把自己成功塞进S号的衣服，那些“腰间赘肉”的讥诮依然如影随行。
然后即使如此，身材的缩小仍旧是可以被某种具体尺度衡量的。
衣服的尺码，体重秤的数据，还有软尺上无处不在的刻度。
芊芊能够从这些外在的东西看得出来自己正在变“瘦”。
身材可以度量，但是美貌不行。
美貌的衡量标准因人而异，即便芊芊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的“脸”。
那就把他们喜欢的“脸”夺过来吧。
*
林鸥发现自己处于一片灰蒙蒙的薄雾之中。
天地万物，一片朦胧而混沌。
她的思维异常清醒，但却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突然，混沌中破开了一道透明的光束。
这束光像一阵无影无踪的风，把浓浓的薄雾吹散出一块空地。
眼前的画面顿生无数五颜六色的彩光，有点像是蒙太奇的画面，又像是高倍速快进电影镜头。
咔。
镜头静止。
林鸥悬浮在半空中，身体近乎透明，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
是一个类似于放松休闲的地方。
彩色的单人沙发上，两个女人面对面地坐着。
“您大可放心，我们这里的谈话绝对私人，绝对保密，绝对不会泄露给第三方知晓。”一个身形瘦小的少女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传统纸笔，姿态放松地说道，“毕竟我们造梦这行的行规都是我们创世率先打造的，在职业操守方面，我们可是一流。”
少女说话老练，耳垂打进去的银色耳钉闪闪发光。
林鸥注意到她的面貌后，整个人后脊背上窜起一阵寒意。
圆脸，短发，精干的职业装，不高的个子，还有耳垂上熟悉的耳钉……
这样的装扮除了那套职业装之外，林鸥每天照镜子都会见到。
这就是她自己！！！
卧槽我真的是创世的员工？
我特么怎么不知道？
不会是陈南生那个变态怕我不好好干活直接在我的梦境里植入了这么一套“记忆”吧！？？
林鸥只觉得由内而外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心，恐怖，荒诞感迅速袭来。
而且对面坐的不就是芊芊小姐吗？
“林鸥”真的是为芊芊设计了这个梦境的吗？！
“可是……”芊芊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剧本一角，汗水几乎要把纸张浸透。
林鸥手中钢笔转得飞快：“您还有什么顾虑吗？”
芊芊鼓起勇气，“啪嗒”一声把剧本一合，身体往前倾了倾：“这样真的可以吗？”
毕竟在现实里是违法的。
林鸥手里的钢笔顿住。
笔尖点在笔记本上，晕开一片浓重的墨色。
她看着芊芊，似笑非笑：“在梦里，你是唯一的王。”
你是规则的制定者。
也是规则的守护者。
不受任何世界的干扰。
也不会暴露任何内心的黑暗。
一切的黑暗，阴郁，在梦里得到释放。
没有人会知道。
除了缔造黑暗本身的人——或者说——神。
林鸥压低声音，淡然笑道：“在我为你缔造的梦境里，你无所不能。”
让我来为你创造一个无所顾忌，无法无天，遵从自我的世界。
必要的时候，违背道德。
“在虚拟的世界里寻找现实。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矛盾的事情。”
这就是首席造梦师的信条。
半空中半透明状的林鸥听着对话，后背激起一身冷汗。
倒不是为“林鸥”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言论而惊呼，而是由衷地感叹，这个和顶着自己姓名和脸的“林鸥”竟然真的就这么说出来了如此反派的言论！
“那就……拜托您了。”芊芊咬着下嘴唇，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在合同上签了字。
林鸥伸出手，嘴角笑意不减：“合作愉快。”
浓雾突然加深，把视线中的两人全部盖住，半空中的林鸥回到一片苍茫的世界。
她只觉得一阵昏沉。
深吸一口气，再张开眼时，林鸥就对上了沙一白询问的眼神。
“我怎么了？”林鸥没来由的镇定，她掩盖住心中的异样，问道。
“你在盯梢的过程中打了个盹。”沙一白指了指进入王妃内院的芊芊，说道，“醒来的刚好，她准备动手了。”
林鸥定睛看去。
夜黑风高杀人夜。
芊芊提着裙摆，甚至都没做夜行衣的打扮，早早支开了守夜的丫鬟，面色愉快地走向王妃的内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