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具
“一个商贾,也敢这么和本公子说话?不知天高地厚!”尹继文想将鞭子抽回,却迟迟抽不回,便更加恼火,一脚朝宋子期踢去。不料宋子期此刻突然松手,且将鞭子的一端回甩在尹继文身上。鞭子落下的声音,好不清脆!
“尹公子说笑,人生短暂,珍惜生命尚且来不及,子期怎么会找死?倒是尹公子,街道纵马寻欢,可不要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就丢了性命。”宋子期转头对易蝉溪道,“蝉溪姑娘,可还好。”
“多谢子期公子。”易蝉溪的怒气渐消,她冷冷瞥一眼尹继文,“既然出身贵族,受百姓供养,何必如此自甘堕落!”
尹继文已经从地上起来,将鞭子指向二人,道:“你们!好,好!宋子期,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了不起!还有你,我会知道你是谁!在我尹氏一族面前,尔等不过蝼蚁!都给我等着!”
“呵,恭候大驾!”宋子期浑然不惧。
尹继文没带随从,心知打不过宋子期,便骑上马,灰溜溜地走了。围观百姓纷纷喝彩。
“子期公子,你今日这样帮我,以后怕是少不了麻烦!这......”易蝉溪方才一时痛快,现下冷静,也知麻烦将不少。
“尹氏一族不过是十几年前才崛起的家族。贵族又如何?谁得罪谁,还说不定。”宋子期安慰道,“蝉溪姑娘不必担心。你这是要去城外?恰好我们一路。”
“真巧啊。”
“天气炎热,蝉溪姑娘不若与我一同乘坐马车。”
易蝉溪拒绝:“怎么可以再麻烦子期公子!”
宋子期直接拿过易蝉溪的食盒,一手拉着易蝉溪的手腕:“走吧。你也不想让易大夫久等吧。”
易天兢兢业业、汗流浃背,俯首写药方,一抬头便见易蝉溪提着食盒走来。她身边的那个男子,是他的上司宋子期无疑。
易天搁笔起身,迎面走去:“公子。”
“易大夫不必多礼。”宋子期一边走入大棚,一边问道,“灾民情况如何?”
“都是些由饥饿、吃错东西或天气炎热引起的疾病。”
“还说要劳烦易大夫多多尽心,莫让他们生出些可传染的疾病,也莫让他们因些小病丧命。”
“公子所言甚是。”
宋子期环视一圈:“本公子四处看看,易大夫请随意。”
宋子期离开,易天才有了时间和易蝉溪说话。
“蝉溪,你为何与公子一道来?”
易蝉溪将食盒打开,将饭菜一一取出:“路上遇见。爹爹,这些都是娘准备的,您辛苦了大半日,快快尝尝吧!”
易天的注意力被转移,他坐下,一边拿起筷子,一边抱怨:“她这都病了,还忙什么呢!我这过不了多久就回去啦!”
易蝉溪笑道:“您快吃吧!爹爹,我可以到处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灾民。”易天担心女儿,“外头热着。”
“我好奇。”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易蝉溪兜兜转转,见灾民各个面黄肌瘦,心中不忍。她又欣慰,幸好还有宋子期这样的人。她远远看见宋子期,他站在一位大叔面前,和他交谈。不知他说了什么,那大叔面露感激之色。
只要知道他是宋子期,灾民们都会感激吧。易蝉溪如是想。
宋子期看见易蝉溪,结束和大叔的对话,到易蝉溪身前:“蝉溪姑娘为何在这里看着?”
“偶然路过,见子期公子与大叔相谈甚欢,不便打扰。”不知是有意无意,宋子期高大的身躯为易蝉溪遮挡了太阳,燥热一下子减了不少,“子期公子,你做了一件好事,你是一个好人。”
宋子期忍俊不禁:“蝉溪姑娘今日才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吗?”
“不。”易蝉溪摇摇头,注视着宋子期的眼睛,认真道,“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蝉溪眼中的好人,是什么样的?”
“好人就是好人啊!”易蝉溪只觉得宋子期这个问题问的奇怪,丝毫没有注意到宋子期对她称呼的改变,“就是做心地善良的人。尹继文那样的,就是坏人。”
宋子期笑意更深:“我知道了。那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既是好人,也是坏人的人,或者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的人?”
易蝉溪皱眉:“怎么会?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
“方才在街上,尹继文当街打你,围观百姓中不乏身强体壮者,却无一人出来帮你,哪怕只是为你说一句话。你觉得,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们只是为了自保。”
“所以他们不是纯粹的好人,也不是真正的坏人。”
“好吧,你说的对。”易蝉溪思考了一会儿,“我不管他们,我知道你是好人。而我,也不会成为他们那样。”
二人回到大棚,和易天告别。易蝉溪坐着宋子期的马车回百草堂。在马车上,二人相谈甚欢。快到的时候,宋子期忽然取出一个木盒:“送给你的,打开看看。”
易蝉溪疑惑地看了看宋子期,又看看木盒。这个木盒的外表非常的普通,仅仅雕刻着一株兰草,但是木盒却是用名贵的花梨木做成的。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的不是华丽的珠宝,而只是一只普通的银色面具。
“子期公子,这....”
易蝉溪的额头的疤痕,平时她会用额发将其遮住。但是每当起风的时,额发飘起,那一条丑陋的疤痕便显露于外。
易蝉溪小心翼翼地拿着这个朴素而又精致的银色面具,戴上它,可以遮住一半的面容。
“子期觉得银色的半面面具十分适合你。”
易蝉溪将面具放回盒中,还给宋子期,道:“谢谢。只是,无功不受禄。公子为什么要送我这个?仅仅因为我的额头上有一道疤吗?”
“送礼还需要理由?”
“送礼不需要理由?”
“送礼当然不需要理由。”宋子期一笑,将面具从盒中取出,“你何不戴上看一看?”易蝉溪也笑了,她点点头。既然宋子期要送,那她何不欣然接受呢?
她正想拿过面具,宋子期阻止道:“我来帮你戴上吧。”
“这...”
宋子期的手指触碰着易蝉溪滑如凝脂的面颊,易蝉溪微微一退,尴尬一笑。宋子期亦是一笑:“好了。”
马车快到药堂的时候停了下来,宋珣将木盒放在易蝉溪手中。随后跳下马车,扶易蝉溪下来。易蝉溪拿着木盒,朝宋珣温柔一笑:“今天,不知道第几次谢谢公子了。”
“那便不要再道谢。”
“那么,蝉溪告辞。”
易蝉溪往药堂方向走去,走至半路,忽然回头一看。宋子期仍站在原地,微笑着看她离去的背影。她再一次朝宋子期一笑,随后便往前走去。
对宋子期来说,眼前的女子,她的眼睛如天上的星星明亮,如山间的泉水清澈;她嘴角携带的笑意明媚而又轻盈,又如万年的寒冰中盛开的花朵,夏日的余辉斜射在易蝉溪银色的面具上,流转着金色的光。
此刻,宋子期的心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喜悦慢慢生长,蔓延四散。
到了药堂,李乔松见易蝉溪戴着面具,明显一愣:“蝉溪,这面具你哪里来的?”
“啊,这是子期公子送我的。”易蝉溪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了的喜悦。
“今日宋公子便来药堂寻你,我告诉他你去了城外。”
“他来找我?”易蝉溪惊讶道,原来这不是偶遇。
“蝉溪,你和宋公子别走太近,他和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
李乔松有自己的想法,易蝉溪也有自己的判断:“乔松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易蝉溪在屋中照着镜子,左看右看,暗道这面具真是适合自己。她取下面具,小心的将它放在木盒中收好。
李乔松说的话,不无道理。
尹继文回到府中,细细回想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是气愤,可气愤之中,他又想起今日宋子期对那女子的称呼——“蝉溪”。
“又是一个叫蝉溪的!”尹继文低声咒骂,嘱咐他的小厮丘兴趣调查清楚这个叫蝉溪的人。丘兴一溜烟调查去了,尹继文兜兜转转来到了碧苔练舞的地方。
尹继文的堂姐尹南茵是陆荇正妻,尹南茵素来厌恶碧苔,让不会跳舞的碧苔练一支极难的舞蹈,在她的生辰宴上表演。
尹继文来的时候,碧苔姬正一个人一心一意地跳着舞。
当然,尹继文关心的不是这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