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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与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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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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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宋子期救了易蝉溪,易蝉溪心中视宋子期便与他人不同。可是易蝉溪心中有她难以言明的担忧,她记得暗室中的自己,是怎样一下一下,把那个男人的手指折断。

  那是她不曾了解的自己。

  她,可能不是易天夫妇的亲生女儿

  这日,宋子期亲自到百草堂来看望易蝉溪。

  其实易蝉溪已经休养数日,手上的伤痕也已消去,正欲到宋府感谢宋子期,不想宋子期先到了百草堂。

  “你身体可已经康复?我令人送来的药你都吃了吗?”宋子期问道。前几日他虽没有来看易蝉溪,却派人送来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和补品。

  “嗯。谢谢你!”易蝉溪轻快地说道,脸上洋溢的笑容一点都不像刚刚被别人绑架后的神情,“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我在哪里?”易蝉溪问道,“还有,是谁要害我?”

  “是尹继文,此事不难,一查便知。”宋子期随意地说道。

  易蝉溪心中暗道:“果然是他!”

  “你为了我得罪了尹氏一族,他们必然不会善罢干休。”易蝉溪凝视宋子期的眼睛,问道,“这不值得。”

  “没有什么不值得。”宋子期站起来,对易蝉溪说道,“你怎么不觉得是尹氏一族得罪了我?”

  “什么?”易蝉溪也不禁笑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玩笑。”

  “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宋子期坚定地说道。

  “真的吗?我也不想为别人担心,这样让我觉得有了负担。但此事因我而起,若是你出了事,我良心不安。”

  “你永远不用因我而良心不安。”

  “为什么?”

  易蝉溪眼里的疑惑单纯地像一个孩子。她不明白,她深受感动。在那个梦境里,在那个模糊的记忆里,有人抛弃她,有人囚禁她,有人质疑她。她接受的目光都是带着浓浓的质疑。

  谁曾真诚地看向她,谁会义无反顾地相信她,谁能于危难之时解救她?

  谁会对她说,不要因为我而良心不安。

  “因为我做的事情,都是心甘情愿。”

  眼里似乎聚集了大片水泽,立刻便要漫出。但是脸上,却没有一滴的泪水。原来流泪的不是眼睛,而是心灵。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一个和自己相识不过月余的人会对自己这么好?世界上会有不计代价的好吗?

  “是因为我能懂你的琴音里的悲伤和思念,所以你对我与众不同?仅仅是知音,你便能对我这么好吗?这世间比我懂音律的女子有那么多,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比我更能听懂你的琴声的人,你是不是会对她们更好,而忘记了我?”

  “你很聪明,怎么问这样的问题?”宋子期轻轻地摸着易蝉溪的头发,易蝉溪没有反抗,“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你。”

  “我是谁?”

  “你是站在我面前的人。”

  对的,我只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易蝉溪在心中想到,笑了。笑容像花朵一样,开在了宋子期的心间。

  易蝉溪又不免担忧,宋子期真的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宋子期或许不清楚。

  易蝉溪也不清楚站在她面前的宋子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巨商大贾,一个得罪得起月国七大贵族之一的年轻男人?

  还是,谁?

  无所谓了,对于他们来说,对方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宋子期回到宋府,卓冰照在蕖乐亭中看那一池开了一个夏季,马上便要枯萎的荷花。

  荷花池中,数十只红色的鲤鱼在碧色荷叶下自由自在地游玩。卓冰照往池中洒下饵料,鲤鱼们蜂拥而至,争夺食物。

  “很快就要换季了。”卓冰照说道,“听说每年秋季,霜城浮玉山上的浮玉枫林便是枫叶满地,如火热烈,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若要赏枫林,去霜城又有何不可?”宋子期走上亭子,对卓冰照说道。

  “表哥?”卓冰照兴奋地转身,迫不及待地问道,“表哥此话何意?你是说我们要去霜城吗?”

  “不是我们,是你。”

  “难道,你要回去那里了吗?什么时候?”卓冰照的兴奋被紧张取代,她的询问带点小心翼翼。

  “他早就知道我在这里。过段时间,我会回去。”宋子期坐在卓冰照的身边,“你去霜城,那里很安全。顾叔会陪你。”

  “好。”卓冰照拉着宋珣的手,“哥,我在霜城等你。”

  夜色深沉,易蝉溪屋内的窗子半开着,夜风吹拂,浅色的帐幔轻轻起伏。睡梦中的易蝉溪眉头深锁,神色不安,似是被梦魇紧紧缠绕。

  火,漫天的大火照亮黑暗的世界,尖叫、呼喊,一切混乱而无序。

  她从梦中惊醒,立刻从床上坐起。急促地呼吸,紧握的双手,透过浅色的帐幔拂起的空隙,她的目光扫过被淡淡月光照射着的屋内或明或暗的陈设。

  “砰!”碎裂的声响突然发出。屋内冰凉的地上,是破碎的铜镜碎片。

  莫名而来的声音让易蝉溪顿时成为了惊弓之鸟,她目光惊惧地看向外面,然而外面又恢复了平静,似乎那声响从未发生。

  她拂起帐幔,赤着脚走下床去,她的梳妆镜碎了一地,屋内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借着夜空那轮圆月皎洁的白月光,易蝉溪想将屋内的灯盏点燃,然而,当她目光注视着灯盏的那一刻,灯盏上的蜡烛顷刻点燃。

  没有人在那里,蜡烛就这么自然地点燃!

  易蝉溪更加惊惧,这是怎么回事?她惶恐地后退一步,脚踩上了碎裂的镜片。她低头一看,借着白月光和橙红的烛光,镜片之上,她的眼眸瞬间变成了幽幽的淡蓝色,又瞬间恢复至黑。而灯盏上的烛火随着易蝉溪渐渐加深的恐惧越燃越旺......

  “啊!”

  易蝉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镜子会莫名其妙地破碎,为什么蜡烛会自己点燃,为什么她的眼眸会变为幽蓝色?

  为什么她左手腕上的紫月不会消失!

  易天和何氏听见易蝉溪的房中传来尖叫声,急忙起身。在易蝉溪的房中,橘黄色的烛光朦胧微微照亮屋子,易蝉溪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地上是破碎了的镜片。易蝉溪正呆呆地看着那些碎片。

  “蝉溪?怎么了?”何氏连忙走到易蝉溪的身边,问道。易天则见地上碎了一地的镜片,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仔细检查屋子,屋内只有他们三人。

  易蝉溪指着地上的碎片和蜡烛说道:“镜子,碎了;蜡烛......”

  说着说着,眼泪悄然滑落。恐惧又一次包围了她,是什么不知名的力量环绕在她的周围?

  “啊,蝉溪,快快到床上去,你这样赤着脚是会生病的!”何氏将易蝉溪扶到床上坐下。易天见易蝉溪的脸色苍白,便为她把脉,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思虑片刻,他说道:“蝉溪,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易蝉溪抬起头,怔怔地点点头:“我梦见了火,好大好大的火!”

  “不必担心,你只是做了噩梦,受了惊吓。也许这镜子是被老鼠碰倒才碎了。好孩子,安心睡吧,这里没有坏人,你只是做了噩梦。”

  易蝉溪确实做了噩梦,但她可以肯定,镜子不是老鼠碰倒才碎了,蜡烛也一定是不是她点燃的。

  她该怎么说呢,说在自己想去点燃蜡烛的时候,它就自己点燃了?谁会相信她?

  右手腕上出现紫月印记的人是祭司,没有一位祭司的紫月印记是出现在左手的,那么左手腕上出现紫月印记的人是什么呢?是妖怪吗?是不容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是和这些普通的平凡的人们相异的存在!

  易天的抚慰对易蝉溪没有任何作用。此时此刻,她难过、恐惧,以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耳边流过爹娘二人的谈话,她什么也听不进去,满心满意想着自己的怪异行为,自己是一个异种!如果有一天,别人知道了自己身上的怪异,那么他们会如何作为?

  不知什么时候,易天已经离开了,何氏轻声安慰着易蝉溪,温柔地擦拭着她眼角晶莹的泪珠。何氏指尖划过之处,带给易蝉溪异样的感觉,是心安,是温暖。

  “蝉溪,今晚娘陪着你一起睡。”何氏轻轻地抚摸这易蝉溪的头发,温柔而又慈爱。易蝉溪再也忍受不住,她哇地一声扑进何氏的怀着大哭起来:“娘亲,我害怕!”

  随着易蝉溪情绪的起伏,蜡烛或渐明、或渐暗。水盈盈的眼眸悄无声息地在黑色和幽蓝色之间变换,就连滴落的泪水也仿佛泛着浅蓝色的光泽。

  何氏哪里知道易蝉溪心中的恐惧,她依旧是轻轻地抚慰着易蝉溪。看见她的女儿被梦魇缠绕,如此惊惧,她心中便是百般地酸楚不忍。

  “别怕,别怕,我的女儿,我的蝉溪!娘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何氏平淡无奇的语言灌注了何氏对易蝉溪满满的爱意,她简单的几个动作令易蝉溪渐渐心安,恐惧的乌云虽然依旧盘踞在心灵的上空,但只要有何氏在身边,易蝉溪便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糟糕,温暖袭遍全身,睡意也渐浓。

  她累了,这一夜,再没有做噩梦。

  易蝉溪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手上的紫月印记,并且她发现紫月印记唯有在夜晚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位隐瞒这件事情提供了很好的条件。

  紫月印记,从以前的只在月圆之时出现,到现在夜晚便出现。那么以后,它是不是会一直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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