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景
尚未听到回答,场景突然变化,记忆里传来一个女人愤怒地嘶吼:“她不是我的女儿!我根本不认识她!她是谁?”
她站在门口,听着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对一个男人怒言。那个男人不耐而无奈地皱着眉头:“若言,你要我说多少次?她就是我们的女儿,她一出生就从你的房间里抱出来,女医和侍女都说了是她,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
“我见过她的!”那个叫做若言的女人拉着男人的衣袖,道,“我在昏迷前见过她的!我醒来之后,她就变了样子,手链没有了,胎记也没有了!是你,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
男人拉着女人的手,道:“你当时太累了!是你看错了,没有那个胎记,那条手链是下人不小心弄丢了。已经三年了,你清醒一点!她却是我们的女儿!”
女人甩开男人的手,流着泪,质问着那个男人:“我们的女儿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你要我承认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是我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她是谁?她是谁!”
易蝉溪的头变得好疼,似乎要裂开了一般,天上淅淅沥沥下着雨,将燃烧的烈火逐渐扑灭。
她是谁?
我是谁?
“你看,他们都不要你了!”
是那个男人,不知道是谁的那人,那个躲藏在黑暗中的男人。
他们真的遗弃了她,那个叫若言的女人说,她不是她的孩子。
她是谁?
熟悉的声音传来,男人和女人争执过后,女人哀伤地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是你和那个女人......”
一个巴掌落下,女人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男人脸上露出愧意,叹息一声道:“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也不要再胡说了。”
光影重叠而又交替,雨落在她的身上,周边吵吵闹闹,百姓间流言四起。
“下雨了,好几个月没有下月,今晚居然下雨了!”
“这雨下的奇怪,为什么偏偏在点火的时候下?”
“难道是妖女施了法?”
“也许是老天不想她死。”
各种各样的揣测,雁城的街道,一辆马车,一队士兵,冒雨行走。
易蝉溪的头脑一片混乱,若言是谁?那个女人是谁?
她无力地抬起头,雨打在她的脸上,天上明明乌云聚集,阴暗不明,她却仿佛见到繁星闪烁。
“星辰围绕太阳,月亮围绕我们,我们也是围绕太阳。”
“三叔告诉你的,你相信吗?”
“我相信。”
“也许以后,你也会像三叔一样在观星楼观星。”
“你也会去婴山,婴山上有着飘浮的云,闪烁的星,还有我们的神殿。”
“为什么三叔现在不带我去呢?”
“婴山太高,现在夜深,你该去睡觉了。等到你长大,如果成为了祭司,随时可以去婴山。”
“像三叔一样右手上有个月亮,就是祭司了吗?”
“如果你的左手上有个月亮,那你就是比三叔更厉害,比以前所有右手有月亮的祭司都要厉害的祭司。”
“那要什么时候?”
“不知道,也许在你十七岁,也许永远都没有。”
“啊......三叔,成为祭司我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吗?”
三叔大笑,道:“不行哦。”
“那我不要成为祭司。”
“告诉三叔,你为什么想要摘星星?”
“因为三叔要观星,所以我把星星摘给三叔。”
三叔一阵沉默,随后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叹道:“流景,不枉三叔最疼你!”
流景,流景!
记忆的迷雾消散,脚下的烈火早已熄灭,天空落下的雨也已停歇,百姓散了一些,还有一些。
景姑娘?她不是姓景,她姓钟,月国第一贵族的姓氏。
她是谁?
她不是易蝉溪,她是钟流景!
月国钟氏一族的贵族小姐,星都钟家二小姐!
她的父亲是钟毅柏,母亲是风城张家嫡出小姐的张若言,三叔曾是月国祭司。
她的哥哥钟景明权势滔天,现任大司寇;姐姐钟舜华端庄高贵,被誉为月国第一美人,堂兄钟景原医术高超,素有“小圣手”之称。
“如果你的左手上有个月亮,那你就是比三叔更厉害,比以前所有右手有月亮的祭司都要厉害的祭司。”
三叔的话在耳边响起,她是钟流景啊,她怎么能忘记了呢?她是祭司,是拥有左手紫月的祭司,她怎么能不知道了呢?
天上的乌云渐渐散去,月亮皎洁的光微微地透出。
人群的远方,一驾马车、和一队的士兵前来,百姓转身望去,陆遇、尹存仁、陆荇三人望去,钟流景的目光亦投向那里。
领头的那个人骑在马上,虽然全身湿透,却威风不减,身姿挺拔。钟流景远远望去,天色暗淡深沉,她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
钟流景的依旧被绑在木柱上,她凝神聚气,用力一挣,绳子断了,她坐在了凌乱的柴堆上,下面的柴已经被烧地乌黑,整个柴堆也比之前矮了不少。
没有人关心她此刻的情况,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辆马车。
有一个士兵急匆匆跑到陆遇面前,诉说了什么。陆遇和尹存仁对视一眼,即起步前到那马车前。
阿检从马上下来,到轿子前,掀开轿帘,一身月白衣裳的沈沉宁从轿中走下,她的士兵点燃了火把,让周围顿时明亮了许多。
沈沉宁目光扫视周围,看见柴堆上的那个人,不由一惊,心中暗道:“流景?”
来不及多想,陆遇三人已上前来。
“沈城主。”三人对沈沉宁行礼道。
沈沉宁是霜城城主,位比王侯州侯,整个霜城都是她的封地,也是沈氏一族的领地。身为扶桑州宰的陆遇、并非庆城城主的尹存仁、还有陆遇的儿子陆荇,都必须向沈沉宁行礼。
“沈城主远道而来,下官未能远迎,多有怠慢,请沈城主恕罪。”
“陆大人客气了,本城主只是途径雁城。”沈沉宁说道,她又将目光移至一旁的尹存仁,“这位是?”
尹存仁道:“下官庆城尹存仁。”
“哦。”沈沉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是庆城尹氏一族的二老爷。想起来,尹大人的兄长尹存信真是功勋不小,当年正是他领兵剿灭顾氏叛军。想必其中尹大人也功不可没吧!”
尹存仁在那场战争中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他也由此得到晋升。
“哪里哪里,都是陈年旧事了。”尹存仁的语气中掩饰不了得意之色,“为国效力,乃是臣子本分。”
“尹大人高义,沉宁佩服。”沈沉宁微微笑着,她看向刑台,道,“不知今晚雁城有何大事发生?”
陆遇道:“回沈城主,那女子乃是妖女,施咒害死了人,被处以火刑,可惜这天降大雨,不过此刻雨停,稍后可继续。”
“原来如此。不知那女子如何施咒、害死何人?”
尹存仁愤愤道:“那女子施咒害死了我的儿子继文。”
“尹公子?”沈沉宁露出惊讶的表情,语气却是淡淡,“不知她是如何害死尹公子的?”
“她对我继文施以诅咒,最终继文被耗子药毒死!”尹存仁咬牙切齿,心中悲痛。
“她毒死了尹公子?”
“不。”尹存仁说道,“一个叫做碧苔的女子毒死了继文!”
“这个女子为何要毒死尹公子?”
“大抵一介妖女,蛇蝎心肠,继文与她有些冲突,便要将他置之死地!”
沈沉宁向前走去,边走便说道:“我还从未见过妖女,不知尹公子与她有何冲突。”
“并无什么大冲突。”尹存仁说道。
“是吗?”
钟流景注视着迎面走来的沈沉宁,还有尹存仁,这个杀死易天夫妇的凶手。
许久未见,物是人非。
沈沉宁不止是她的沉宁师姐,更是霜城的城主。为什么她现在会在这里?
沈沉宁打量着钟流景,她的身上有许多的伤痕,她留下了额发,额间隐约有一道小小的伤疤,她在注视这她,目光中是惊讶是疑惑,也是悲伤。
钟流景,沈沉宁想,她究竟经历了什么?自钟流景离开霜城,她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今日却在这里见到她。
这样的时机,这样的情景。
“敢问尹大人,她是如何施展妖术,诅咒令公子?”
“施展妖术,百姓所见。诅咒继文,更是我府下人亲耳所听!”
“尹大人,您这理由,太过牵强。施展妖术?”沈沉宁说着,转身问围观的百姓,“诸位可有见过?”
百姓摇摇头,都说这个姑娘是妖女会施展妖术,但谁也没有见过。
“没有。”
“没见过。”
“我见过!”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
沈沉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来。那男子对沈沉宁行礼,道:“沈城主,小人亲眼所见,这个女的,她将一个士兵甩出数米之远,一个弱女子,若无妖力在身如何办得到?”
沈沉宁走到那个男子跟前,绕着他走了一圈,道:“弱女子?是像本城主这样的弱女子吗?”
沈沉宁瘦瘦高高,一身月白衣,再加上重伤初愈,风一吹,显得几分柔弱。
那男子低着头,回话道:“是。”
沈沉宁轻笑一声,忽然迅速地将这男子用力一击,这男子倒落在地,滑出数米远,不断□□。
“怎么,本城主也施展了妖力?本城主也是妖女?”
四周一片寂静,钟流景冷眼旁观,嘴角竟是悄悄勾起,随后而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