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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与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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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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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诅咒,更是无稽之谈!”沈沉宁突然提高了声音,凌厉的目光扫过百姓,也扫过陆遇等人。

  尹存仁黑着脸,沉声道:“沈城主!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这里不是你的霜城!”

  “本城主自然知道!本城主初来之时便说道,只是途径此地!”

  “既然如此,”陆遇说道,“那便请沈城主不要多管闲事,年轻气盛并非什么好事。”

  “年轻气盛也并非什么坏事!”沈沉宁反驳道,“陆大人,尹大人,尹公子之死与这位姑娘并无关系,你们这样滥杀无辜,真的好吗?”

  陆遇已是十分不悦:“沈城主,她还用□□毒死了一个无辜妇人。”

  “可有证据?”

  陆荇道:“药是她的父亲开的,她亲手抓的!”

  沈沉宁的目光落在陆荇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难道毒只能在抓药的时候放吗?那么天下的大夫都该因为那些被毒死的人进牢狱?若是尹继文被刀剑杀死,那诸位是否还要去寻铸那刀剑之人,将其一并杀了?”

  尹存仁看出沈沉宁语出不善,他也不再客气,自己堂堂庆城尹氏贵族,哪能让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质问,就算她是城主,那也不可!

  “沈城主今日是下定决心要救她?”尹存仁冷声道,“沈城主,你这是在与尹某为敌,亦是在与尹氏为敌!”

  尹存仁失了独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人,况且,如今大庭广众,若是听了沈沉宁的话,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陆遇见两边剑拔弩张,一边是尹氏一族,一边是沈氏一族,虽说他与尹氏有姻亲关系,但沈氏毕竟是数百年的大族,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得罪了哪一边都不合算,不如缄默不言,静观其变!

  陆遇可以沉默,尹存仁不会沉默,沈沉宁自然也不会接受尹存仁的威胁。

  “尹大人,你可不止是在与我为敌,与沈氏为敌!我的话,你可要好好思量。听说你已杀了那个大夫夫妻,这已是滥杀无辜,你乃贵族,或许此事不会让受太大的惩罚。但是,你要放火烧死这个姑娘,偏偏天降大雨,听说雁城几月不下雨,这第一场雨竟是要浇灭这燃烧的火焰。”

  尹存仁双拳紧握,不错,刚刚要烧死她的时候下了雨,不烧了雨又停了。这其中,说不定真的有些什么。

  沈沉宁继续说道:“庆城、牧然州,皆是多时无雨、旱情严重、百姓生活艰难。国君为此忧心不已,如果他知道你杀了一个能带来雨水的姑娘,不知道会怎么想?本城主正往星都觐见国君,倒是可将此事说说,届时尹大人便知如何。”

  “什么降雨,不过是巧合!”尹存仁不屑地说道,言语中少了几分自信。

  “巧合,真是太巧了。”沈沉宁淡淡地说道。

  一旁的百姓听见沈沉宁的话,也纷纷猜测。

  “一点火就有了雨,火停了雨就停了!”

  “是啊,这姑娘不能杀!”

  “她能给我们带来雨水,不能杀!”

  “她曾经到城外救济过灾民,这样心地善良的姑娘怎么会是害人的妖女!”

  “不能杀!不能杀!”

  百姓的声音越来越高,沈沉宁静静地看着尹存仁,道:“尹大人说的对,这不是我的霜城,这是雁城,所以陆大人,此事还是要你来处理。”

  陆遇打着沉默的算盘,不料沈沉宁将这事丢给了他。

  “这......”

  尹存仁和沈沉宁都在看着他,就连那些百姓都在看着他。还有一道目光,来自柴堆上的钟流景,她的目光很冷,让他心里生出寒意。

  “放了吧!”陆遇对陆荇说道。

  “陆兄!”尹存仁重重说道。

  陆遇道:“继文终究是被□□毒死。既然碧苔一家都已经死了,继文也可安息。”

  “好!”尹存仁气的发抖,道,“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陆荇令人将钟流景放下,还不待他的人上,沈沉宁已经让人将钟流景搀扶下来,但是钟流景拒绝了,她自己从上面跳了下来。

  素色的衣裳和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红色的血迹在夜里赫然醒目,她的手里,拿着那个银色的面具,准备要和她一起被烧毁的银色面具。

  她重新将面具戴好,沈沉宁走到她的身边,问道:“你还好吗?”

  还好吗?

  钟流景摇摇头,道:“谢谢你。我们走吧。”

  沈沉宁点点头,对陆遇和尹存仁道:“陆大人、尹大人,告辞。”

  “沈城主若不嫌弃,便到府上歇息,让下官为沈城主接风洗尘。”陆遇说道。

  沈沉宁看了眼尹存仁,道:“多谢陆大人的美意,但是,不必了。”

  钟流景走过,在尹存仁的面前停下,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尹存仁身体一颤,莫名地恐惧。

  钟流景淡淡走过,瞥了一眼陆遇,随后便上了沈沉宁的马车。

  钟流景累极,靠在马车上,一言不发。沈沉宁看着她身上的伤,心疼地问道:“流景,这一定很疼吧?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

  “我掉入叶川,醒来时失忆了,被一位大夫收养,然后阴差阳错,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

  钟流景简洁地说道,她现在不想说这些,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她闭上眼睛,也不问沈沉宁她们要去哪里。她知道,沈沉宁不会害她,她信任沈沉宁。

  沈沉宁见钟流景睡去,不由地叹了口气。

  天亮后,易蝉溪回到了百草堂。百草堂里,易天夫妇的遗体被送回,李乔松和李江以及百草堂的其他几位大夫在后院里挂起了白幡。

  钟流景回来的时候,李乔松第一时间冲了上去:“蝉溪,你回来了,你还好吗?”

  钟流景看着李乔松,淡淡地点点头,道:“我没事。”

  李江上前来,叹息一声,道:“蝉溪,如今你没事再好不过。事到如今,节哀顺变吧!”

  节哀,她没有办法节哀。

  李江继续说道:“昨晚,唉,乔松要去救你,是我把他关了起来。”

  “没有关系。”钟流景说道,李乔松去了也救不了她。

  钟流景换上了孝衣,在灵堂边披麻戴孝,焚烧纸钱。一整个上午,她一滴眼泪也没有留,一句话也没有讲,只是跪在那里......

  沈沉宁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沈沉宁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节哀。”

  钟流景微微点了点头,依旧不说话。

  难过和哭泣,易蝉溪已经做了。钟流景不会因为生死而难过,更不会因为生死而掉眼泪。

  她只是觉得呼吸困难,只是觉得喉咙难受说不出话,只是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什么......

  “什么时候入殓?”沈沉宁问道。

  “后天。”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星都?”

  “星都。”钟流景呢喃着这两个字,她的家在星都啊,“你先走吧,我还有些事情。”

  沈沉宁觐见国君,不可以耽搁:“那好。现在没有人会为难你了。我在星都等你,你多保重。”

  沈沉宁次日即离开雁城,而钟流景也在沈沉宁离开的后一日将易天夫妇安葬。

  易天夫妇的墓前,钟流景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她十七年的岁月里,下跪磕头的次数少之又少。

  墓的两侧,种下两株松柏。钟流景想,几年之后,这里一片苍翠,树荫投下,他们再也不会感到炎热。

  钟流景在易天夫妇的墓前郑重说道:“你们放心。”

  自从钟流景回来,李乔松的神色总是慌慌张张,焦急而又一直在忍耐。钟流景以为他是因为没有能去救自己而感到愧疚不安,无颜面对自己。但是后来,却发现原来不是。

  碧苔还活着。

  在百草堂的柴房里。

  原来,碧苔并没有被大火烧死。她一直躲在百草堂柴房中的角落里。前几日因为易天夫妇和钟流景的事情,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前日李乔松在柴房中取柴,听见声响,以为是老鼠,往里面一看,才发现,没有什么老鼠,有的是碧苔。

  她身体虚弱,昏迷在那里,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也这是这样的情况,才让她能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待那么久。

  钟流景轻轻地抚摸着碧苔的头发,像一个姐姐对待自己的妹妹:“碧苔姐姐。”

  碧苔睁开眼,双目无神,忽然说道:“我乖。”

  钟流景一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碧苔看见李乔松,不由地瑟缩了身子,李乔松苦笑道:“她神志不清,时有疯状。我初发现她时,她竟然咬了我!”

  李乔松挽起袖子,手臂上果然有一个牙印。

  钟流景再看碧苔,碧苔的眼泪含着泪水,她不断地说着:“我乖,不要卖我。”

  钟流景握着碧苔的手,轻声说道:“好,没有人会卖了你。走,跟我出去。”

  碧苔很听钟流景的话,钟流景拉着她的手,到了外面去。钟流景为她洗漱。换衣、梳妆、喂她吃饭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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