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狐黄白柳灰
莽牛,武学造诣在这片沙漠中可列入前十甲,无论是小弟质量,还是个人战力,都稳压一直嫉妒他的旱狼一头。
也是性格最为暴戾的沙匪,疯劲上头,就连熟识的同行都抢。
简直就是一头加强版的人形野牛
而这块木牌是莽牛的身份象征,乃是这片沙漠的霸主,自翊上过半年私塾的鹫岩城主魔鹰亲手篆刻赠予的。
想得到木牌,只有综合实力最强的十大匪首方有资格。
由于魔鹰的书法自成一派,无人可仿,所以这块木牌绝对不会有假。
“难道莽牛不小心丢了,恰好被他捡到,以此驴蒙虎皮了一把”
“一个不完整的野夫,能单腿匹骆驼全剿莽牛帮”
小弟们各说纷纭,但鄙夷黑袍是主旨。
唯脑子够油的旱狼,秉持着不同的观点。
“此牌乃是城主所赠之物,莽牛就算丢了命,也绝不会丢掉牌子,所以说那残废真的很可怕不是他本人,就是他的同伙宰了莽牛你们难道没注意,厥离王妃明显很忌惮他”
现在才完全领悟“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含义的旱狼,回想遮掩到牙齿的黑袍临走时丢下的“废话”,越是分析,就越是觉得心惊肉跳。
“兄弟们,我们买足酒食,就立刻离开鹫岩城”
旱狼的话音才落下,就被一道极其尖锐的呼啸声回应了
“嗖”
城中众人纷纷抬头,只见一缕火红色长虹划破了夜空
于此同时,一阵阵犹如海啸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杀”
旱狼瞬觉万念俱灰,一屁股跌坐于地,自暴自弃的喃喃道“完了现在没酒没肉,不能做个饱死鬼,真的亏死了”
鹫岩城外的一座高丘上,坐在黑袍身后的罗睿,盯着杂音震天,乱作一团的石头城,神色由惊愕渐渐转化为了淡漠。
“嘎嘎”
募地,一只黑羽纷落,大如庙堂,眼如血色灯笼的巨鹰嘶叫着从城内扶摇直上,犹若劲风下的风筝般冲向了云际
但一支燃烧着熊熊蓝焰的后发穿云箭比之更快,以势若破竹之势,穿透其身的同时,点燃了它的庞躯
“啾啾”
嘹亮的鹰唳,逐渐转变成了不甘的哀鸣,很快便息了。
由此,久旱的鹫岩城迎来了一场覆旧迎新的灰雨。
“打打杀杀最没意思了,走了。”
欣赏完最精彩的部分,黑袍兴致缺缺的轻语一声,以缰绳牵制骆驼转向,继续走进了茫茫夜色中。
走着走着,黑袍取下驼铃,着劲抛向了远处,并给出了理由。
“夜里听这叮叮当当的催眠曲,着实让人犯困,扔了好。”
刻意保持距离,用双腿紧夹骆驼,努力控制着平衡的罗睿闻之,一边重新将桃树植于陶罐,一边佯装漠不经心的接道
“我很少见到不喜驼铃声的大漠人,除了你,就还有一个总在我入眠后,于我附近骑着无声骆驼转悠的夜猫。”
“哈哈哈,看来你见识太浅,这样的人我就常遇到。”
这笑声有些不自然,罗睿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就这样,黑袍不言,他也无语,默默的闭口忍痛,赶向了未知的远方。
他被沙匪暴打所致的瘀伤,没十天半个月难以痊愈。
罗睿当时意向于黑袍,就因为他是形单影只的残废,比起前呼后拥的刚闻名王妃,更容易逃脱。
他很想跳下骆驼,让黑袍望尘兴叹。
但他只要稍有异动,就会及时出现一只大手,拍拍他紧绷的大腿,并即兴来几声惟妙惟肖的鸡鸣鸭啼。
暗示他会配合罗睿来个倒栽葱这种高难度动作,如回娘家的小媳妇,手中倒提的鸡鸭。
瘸子手劲奇大,罗睿在被他拎上骆驼时就领教了。
而且能轻易灭掉匪城的厥离王妃,明显很忌惮他。
如坐针毡的罗睿在顾忌下,只好按耐住躁动,伺机再行险着。
不急不缓的行了两个多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了别样的景况。
一大片由鹅卵石堆叠的坟茔在月光照耀下,已清晰可见。
接近阴森之地,罗睿却不惧反喜,因为那些简陋的坟包很显然不是贵族葬身地。
一般人能搬运大量鹅卵石垒砌在寸草不生之地,足以说明这里离他心心念念的河流不远了。
不过罗睿很快便黯然了,毕竟他现在受制于人。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突闻黑袍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四下无柴火,无法生火取暖,那些坟包之间形成了勉强可以抵御风寒的宿所,我俩进去将就一晚如何”
不怕但是介意,罗睿鸡皮疙瘩激起,没好气道“这样的头一遭,我有选择权吗”
黑袍老神在在的对他作出了点评“睿智有余,胆识不足,难道看不出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罗睿心不在焉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到了河畔再将就吧,反正不远了。”
结果被黑袍很无耻的拒绝了。
“可是我乏了,啊哈”
“哼”
早就预感到要被耍,但罗睿只能将不忿堵在了胸口。
到了坟茔,黑袍指挥道“小子,你先下,然后扶我下去。”
被他如铁钳般的大手抓着生痛肩膀,疲软的罗睿照做了,费了很大劲才把他弄下坐骑。
骆驼是沙漠之舟,遗失可不行。
黑袍碎碎念,选择就近的无字“墓碑”,很轻松的用单手移开,将骆驼缰绳绕了两圈,再推回了原位。
“真重,估计有三四百斤”
附近能承受骆驼耍泼的较轻石头很多,他做出这必要的多此一举,为的就是震慑罗睿,让他收心。
但他勉强失算了。
黑袍见他神色未变,不禁有些头痛,忍不住找起了存在感。
“我厉害吧”
罗睿淡然道“我见过比你厉害的。”
黑袍倒也豁达,巧舌如簧的说道“行吧,反正你知道我比你厉害就行。”
近乎脱力的罗睿整个人一垮,以不受控的举动承认了事实。
很不专业的残废没带支撑之物,他自然成了拐杖。
在他的白眼注视下,罗睿松开腰带绑好陶罐于身,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则提着他的鼓鼓行囊,走向了坟堆深处。
偷瞄黑袍从下了骆驼就紧皱着鼻子,小声嘀咕着马蚤,臭二字,一副闻到死耗子的模样,他不觉有些奇怪
因为除了双方本就无嗔的汗味,并无其他难以忍受的异味。
但不关罗睿的事,巴不得他臭死,或是个真汉子。
黑袍挑了一处可容二人蜷缩的坟道,便坐了下来。
“憋死老子了”
随后抱怨着掀开了紧缠的面巾,露出了一张不修边幅的粗犷国字脸。
“人如其声,脑如狐狸”,罗睿暗中对他有了初步了解。
黑袍来了几个深呼吸后,便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取出其中的酒壶与食物,就像面对久别重逢的老友般兴奋道“看你皮肤很反常的干燥紧致,想必饿扁渴坏了,美酒肉干与君共享”
客气只会苦了自己,罗睿表现得比他更积极的狂饮暴食起来。
“别只顾着吃,来,喝一口,大口”
“唔唔咕咕”
肚子有了东西,酒过三巡,到位的罗睿心里话不禁多了起来。
“顺眼的奴隶大把,你为何要口出三枚金币买下我”
嘴里塞满食物的黑袍含糊答道“额,我经营着一家铁匠铺,缺一个帮工。”
罗睿根本就不相信他,一个自称来自遥远到属于传说的沙木河源头之人,会不辞幸劳的跑这么远买帮工
“三枚金币能买下数个奴隶,而且重活适合力士,知我体子很弱,却愿意多养一张嘴,你怕是有其他目的吧”
他这句话听似逾越了,其实是基于黑袍并没有如旱狼般跋扈的基础上发声的。
黑袍真假难辨的叹道“哎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被风沙迷眼看错了,要不找个城镇,把你转手罢”
这样的买主,其实打着灯笼也难找,猜他是故意的罗睿紧抓空子,转移了话题“你口中的帮工,无非就是奴隶”
黑袍意味深长的答道“以你的境况,除了去深山做野人,行世必身不由己,想必你也清楚,我把你当作帮工,还会付工钱,而且只要你挣足卖身钱,就可以随时离开,满意了吧”
稍稍顿了顿,他一脸认真的继续说道“我这般人性化,还会教你谋生技术,所以说你就安下心来,莫再生出逃跑的念头了。”
说和做是两回事,罗睿能安心才怪,赶紧继续行使了他默许的所谓“选择权”“我比较喜欢做野人。”
黑袍狡诈一笑道“哈,其实我的为人和长相一样充满野性,你跟了我,也算是遂了你的心愿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没顾忌的含蓄点破,双方不约而同的再次陷入了沉默。
时间缓缓流逝,月向西斜,夜已过半。
黑袍饮酒不忌口,早就发出了如雷般的鼾声,但罗睿却没有趁机逃走。
因为这厮是睁着眼的,谁知道是假寐,还是真睡
疲乏过度,罗睿很合理的不敢闭眼,斜靠坟包,轻轻的摩挲着桃树嫩叶,看着天空,极其厌烦的轻语道“世界之间,无奇不有,我的特殊绝对不是唯一,虽说你很强,但却离达成我目标的强,差得太远了,不然我也许会考虑和你完成赌博式的交易,话已至此,我劝你还是别跟了,我有圣物傍身,你缠着我也无用。”
除了鼾声应和,夜凉如水。
募地,从坟堆边缘闪烁起了两束远比月光明亮的异芒
罗睿一惊,忙放眼朝源头看去,恰好与异芒交汇。
他只觉眼一花,本就晕眩的脑袋一沉,差点昏厥过去
罗睿忙避开异芒,拍了拍嗡嗡作响的脑袋,惊叫了一声“黄仙”
大尾巴,眼烁异芒,似鼠像狐,虽只一瞥,他很确定没看错。
黄仙,即成精的黄鼠狼,是民间“狐黄白柳灰”,五大妖之一。
成精的黄鼠狼,喜欢在月圆之夜,跑到阴气浓郁的地方修炼,杵在坟头吐纳日月精华,双瞳就像繁星般闪烁异芒。
它以惑乱精神力强大著称,视线可以迷乱人的精神世界,使人患上类似于“癔病”的顽疾。
这种怪症发作时似哭似笑,胡言乱语,描述一些玄之又玄的离奇事情。
要不是罗睿及时避开,又熟知民间关于黄仙的传说,也许就疯癫一生了。
“呼好巧不巧,居然碰上了这等难缠秽物在阳气浓郁,灵气稀薄的沙漠中,为何会有这么多邪物”
鹫岩城中的巨鹰,此处的黄仙,搅得罗睿有些怀疑人生了。
“喂,有妖怪,你还装寐快打起精神来”
遭乱世洗礼,善心却未泯的罗睿,不明力大的黑袍能否应对妖物,有心带他一并离开。
不过黑袍并未搭理,似真陷入了深眠
“嘶”
深吸一口气,罗睿抓紧其两腋,奋劲将他拖向了坐骑处。
只是下来较容易上去难,人太重,罗睿弄不上骆驼。
无奈,只好拖着他继续仓惶乱逃了。
但如此明显是无用功。
因为他不论走哪个方位,黄仙都会飘忽的提前蹲守,阻断住去路。
“罢了,希望你这身恶臭的酒气,黄鼠狼精会嫌弃吧”
带着一个两百多斤的单腿醉汉逃命,很不现实,努力过的罗睿有心让他自求多福了。
作为一个瞬间爆发力足,但体质极虚的凡人,他还没愚蠢到敢去和精怪硬碰硬。
不过说到臭,他灵光一闪,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黑袍。
“难道他方才闻到的是黄仙马蚤味”
动物只要超过了年限,就会遭到天罚。
任何一个超过自然规律的东西,天地都能感知到,这种东西在自然规律内,就避不开的能引水,引杀,引雷,招瘟。
黄鼠狼精和狐狸精身上的马蚤味,就是上天给它们的惩罚,俗称的招杀,天生就有此缺点,但不是通灵之人闻不到。
何为通灵之人就是引天地灵气淬炼己身,已化灵体的超然炼气士
罗睿原以为黑袍是个巅峰武者,但现在有些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