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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天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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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姐姐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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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儿一家是春季进京,到了年底刚好算是一年。这一年里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比如德儿的姐姐顺儿嫁了人,妹妹绣儿的病见大好。刚进京的时候他们一家很可怜,老屋被占,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好洛川长公主仗义相助,把后府的围院给他们安居。只是没想到顺儿与家仆发生了关系,搞大了肚子。之后又是长公主出面把这事料理了。

  德儿从小跟姐姐不和,总觉得姐姐像一条锁着她的锁链。自姐姐嫁人,她自是十分惬意。只是前几日听娘张罗说顺儿要回来过年,她整个人便如堕入无底深海,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这是她在京中过的第一个年,以她的个性,本应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可是如今,街上爆竹声响热闹非凡,她却垂头耷脑,除了脚底的雪,哪里都懒得多看一眼。

  雪舞是最懂她的了,看她这样,就知是因为顺儿要回来了。因道,谁家的媳妇不是在婆家过正月呀,她就算回来也得元宵节前后,再者说她刚生产没多久,如今月子都不知出没出,你这么提前烦扰着,会不会不太划算啊

  德儿道,你懂什么

  雪舞道,你不是说那天骑马撞你那人长得好看吗他是住在封地的皇子,平日也不常在京,这大好时候,他肯定会出来逛的,你多留心一点,说不定能遇上也未可知。

  德儿道,好看能当饭吃

  雪舞道,你看你,你怎么这么容易受人影响啊砍头也不过碗大的疤嘛。左右都是一刀,害怕有什么用

  德儿忽然抬头道,谁害怕了

  雪舞道,你看看你,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还说自己不害怕

  德儿道,我那是厌烦,厌烦你懂不懂

  雪舞道,对,你是厌烦。但是请问,你这么隔着千山万水的厌烦人家,是人家难受还是你难受啊

  雪舞劝她的时候一直亲昵的把两只手圈住德儿的肩膀。德儿本来心里难受,被她这么压着心里更不舒服,于是推开她,说道,道理谁不懂她又不是你姐,你当然感觉不到。

  雪舞道,你这个姐不是一直都在给我当祖宗吗那我怎么办我就当祖宗供着她呗,她还能把我怎么的。你看她这些年把我怎么了反倒是你,非得跟她对着干,你也不嫌累的慌。

  德儿道,哎呀你这话有点没良心吧这些年要不是我和爹爹护着你,你都不知道被她们娘俩卖了多少回了

  雪舞笑道,你就会挤兑我。你把这戾气留着,等她回来挤兑她。咱俩今天先好好玩,别想那么远,就想此时此刻,行不行呀

  正说着,只见沈克与几个京中纨绔迎面走来。

  德儿刚要答雪舞的话,一抬头看见他们几个,话也不想说了,就想扭头回去。

  沈克赶紧叫住她,说道,德儿

  德儿对沈克吧,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反正不是想要朝夕相处的感觉。

  德儿停住,沈克赶紧跑上前来。后面几个纨绔就笑沈克看见美人挪不动步。

  德儿知道他家已经给他定了亲,所以不想跟他扯上什么瓜葛,因此退后两步,行了个礼,说道,沈同窗。

  沈克笑道,你们也是出来买年货的吗我知道几间铺子味道很不错。

  德儿嗤的一笑,说道,你知道我要买什么呀

  沈克羞赧一笑,说道,不那你要买什么

  德儿伸手指着旁边,沈克一看,说道,面具

  德儿摇头。

  沈克又仔细看了看,说道,风铃

  德儿摇头,说道,大象。

  沈克道,大象这哪有大象

  德儿道,有啊,你不认识啊

  德儿在学里常打这种哑谜,因而沈克一下就明白了,德儿是在说他不识相。

  沈克一下沉了脸,身体僵直,攥着拳,却不好说什么。他那几个兄弟围过来,说道,走吧沈兄,你堂堂国相家的二公子,何必受这种野丫头的气。

  就是,哪里没有落花了,非得摘这朵被人踩烂的

  德儿气道,你说谁被人踩烂了

  其中一尖嘴猴腮的说道,说你啊,怎么的,想咬我呀来来来,往这儿咬。那人说着,将自己的屁股往外一撅。德儿想都没想,一脚就踹了上去。

  雪舞要去拦,可是已经晚了,那人向前飞出,一头扎在雪里摔了个狗啃屎。

  沈克蹙眉,赶紧帮着哥儿几个将那人扶了起来。他想说德儿几句,又不知说什么好。

  德儿警戒全开,一副准备大杀四方的样子,完全没有道歉的打算。

  被踢那人气大发了,非要打一架,他那几个兄弟也不知是真拦不住还是不想拦着,反正眼见他张牙舞爪的冲过来,一拳往德儿脸上打来。

  德儿才不怕她,这丫头从小没吃过亏,总觉得这些人不过就是吓唬她,其实不敢真打。可总不记得这里是京城,可不是他们徽州啊。

  眼见那一拳就要打到,雪舞总犹豫到底是用法术挡住还是用功夫。她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她会功夫,可是用法力又很伤神,正犹豫着,只见面前横过一只大手,一把抓住那人手腕,说道,“孙明义那么多名字你不取,偏要叫明义,你哪里明义了,伸手就打女人”

  孙明义剧痛难当,骂道,“哪个龟”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竟然是太子,赶紧跪下讨饶。

  太子道,你说我是龟什么

  孙明义嚎叫道,断了断了,太子殿下

  太子道,问你呢,你不说出个一二三可别想我放了你。

  孙明义道,我是小的说说不知道是哪位贵贵人

  他那几个兄弟赶紧帮腔,说道,是啊太子殿下,他他是说哪个贵人,出出手这么迅猛一下就将他制服了。

  太子扔开孙明义的手道,还不快滚

  几人一听,赶紧拉着孙明义跑了。

  德儿见事情轻松解决,完全在自己掌控,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是孙明义骂她的话总在她脑中荡来荡去,让她想起许多不开心的往事。

  太子见那几人走远了,忽然用两只大手抓住德儿的脸,揉面团般揉了起来,一边还说道,“小德儿好久不见呀”

  德儿一边推他,一边气道,你放手

  太子哪里肯放,每次见她定要揪她的脸。

  雪舞不敢说什么,只好打岔道,太子殿下今日得空出来玩呢

  太子道,哦,那不是吗,带他们两个出来玩。说着指了指凌云和凌灼。

  雪舞回头,看见凌云和灼儿,却不认识。

  凌灼见没人打架了,便跑上来抱住德儿,说道,德儿姐姐你陪灼儿玩吧那天我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可让我好找。小眼神仰望着德儿,楚楚惹人爱。

  德儿想了想那天的事,对太子说道,这是你妹妹吧

  太子笑道,呦难得你能对上号啊

  德儿把眼睛弯成月牙形,搓着手,笑道,我当然能对上了,她那天崴了脚,是我送她回去的,对不对啊灼儿她一边说,一边像刚才太子揪她一样揉着灼儿的脸。

  这行为的含义太明显,太子赶紧把她扒拉开,说道,你干嘛有事冲我来,别欺负我妹妹。

  德儿道,哎呦,原来这样叫欺负呀,那难道你刚才是在欺负我吗

  太子有点词穷,说道,你别别顺坡下驴啊

  德儿瞪他一眼,放了手。

  灼儿给她揉的有点发蒙,说道,姐姐怎么了,可是手冷吗灼儿怀里热乎。说着竟一把将德儿的手塞到自己怀里去了。

  德儿一愣,忽然有点惭愧,说道,不冷不冷,哎呀,大冷天的,都散了吧啊说着就领着雪舞跑了。

  德儿走后灼儿还问凌云,哥,她不是冷吗她到底冷不冷呀

  凌云一咧嘴,发现竟然答不上来。

  太子大笑几声,摸着灼儿的脑袋,说道,灼儿想吃什么玩什么大哥带你去买

  太子这人平时没什么正形,也就带着弟妹的时候有个大人样子。他每次看见德儿都要欺负一下,就像德儿看见家里的小白。小白这只猫只有德儿可以欺负,别人绝对不能碰。如今德儿就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拔着猫尾巴上的毛。

  “哎呀”,雪舞道,“你就积积德吧,你总拔它干嘛”说着把小白抱了下来。

  德儿道,“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太子呀怎么他每次见我都好像跟我很熟,可是我竟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雪舞一听这话就直冒冷汗,手会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晶瓶。

  “想那么多干嘛呀”,雪舞有些紧张,“你不如想想你姐姐回来你要怎么办吧”

  “你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德儿瞪他一眼,“我刚忘了你又说”。

  雪舞赔笑道,我这不是举个例子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都别想了,哈

  德儿撇撇嘴,自跑去躺着了。

  雪舞长出一口气,心想,看见太子一次,她就问一次这个问题,还不早晚让她想起来可怎么能让她不遇见太子才好。

  本来雪舞和德儿算计着,顺儿怎么也要过完年才能回来。没想到她还真是正赶上年关进京的。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德儿一个人坐在窗前叹气。阴呼呼的空气里全是姐姐的笑声,一大屋子人围着她和孩子,好不热闹。她那个姐夫是明知道顺儿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还是一样的疼他们娘俩,竟然不在家陪老母亲过节,大年节的跑到岳母家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入赘。

  今天已是他们回来的第三天了,第一天的时候大家见了面,那以后德儿天天躲在房里自艾自怜。她从小就觉得姐姐才是娘唯一的亲生女儿,她和妹妹绣儿都是不知从哪捡的。

  虞夫人是跟顺儿好了些,刚知道她珠胎暗结的时候气得青筋暴现老命都没了半条,可是如今看着这个外孙竟然怎么看怎么喜欢。

  德儿心里不是滋味,觉得他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出去逛逛吧,又怕遇见不想遇见的人。何况她这个姐姐只要一出现,一定会有倒霉事发生在她身上,因此只好束了手脚在家躺尸。

  雪舞实在是有点看不过去了,说道,你再怎么难受也没用啊你再难受她也是你姐姐,也是你娘的女儿,她的儿子也是你娘的亲外孙,你的亲外甥

  啊德儿尖叫,“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雪舞道,哼,逃避有什么用。再说了你逃远点也行啊,这都挤在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德儿觉得受不了了,爬起来向门外走去,没想到正遇上姐夫出来倒夜壶。

  她这姐夫姓石,家里做药材买卖,长得憨厚老实,一说话先傻笑两声,德儿暗下叫他石敢当,当面自是不敢的,还是叫姐夫。

  如今看他端个夜壶,因道,姐夫,这种事情让下人做吧。

  姐夫道,嗨,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她姐姐在屋里听见了,喊道,让他倒,他也就配给我倒夜壶那声音娇嗔得意,听得小石骨头都酥了,立马说道,对对,我就愿意干这事。

  德儿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让开让他过去。

  顺儿在里面听见德儿声音,又喊道,是二妹在外面吗进来呀,跟姐姐叙叙

  德儿一听这话赶紧跑了,心道我还跟你叙叙,又不知你给我挖什么坑了

  晚上用膳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别人都觉得喜庆热闹,只有德儿耷拉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拨着碗里的菜叶。

  她娘抱着小外孙,跟顺儿一起坐在主席,姐夫坐在贵客位,德儿随便找个地方一坐,离他们都远远的。

  她娘好容易百忙中看了德儿一眼,说道,德儿你是吃饱了犯困吗那就回去睡吧。

  德儿也早巴不得一声,刚起来要走。顺儿赶紧迎上几步拽住她,回身对母亲说道,娘,我这次回来呀,还有个好事没说呢,我想着赶日不如撞日,要不这会儿说说

  虞氏笑道,你说吧。

  顺儿道,是这样的。我月子里无事,忽然想起之前娘说过,德儿也老大不小了,应该说门亲事。这一年我在徐州,觉得那边风土人情也好,饮食习惯也好,都跟咱们徽州相似,不像这京城势力。所以我想着,要不两个妹妹也嫁过去,然后娘也跟着过去,咱们一家就在徐州安家落户,娘说可好

  顺儿这声音真是如百灵鸟一般好听,听得她娘一万个舒心,觉得一家人在一起确实不错。她最大的隐疾就是没有儿子,总有种老无所依的担忧,如今顺儿这么替娘家着想,在她心中自然是不是儿子胜似儿子,因此只有点头念好。

  可是这话听在德儿耳中可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德儿今年十二岁,年龄说小不小,但是说老大不小那就有点夸张。亲事是该留意着,但也不急于一时。顺儿这提议在德儿耳中实在犹如一百个瓷碗同时炸裂一般刺耳。正这时却听她母亲说道,“是个好主意,且容娘想想。”

  虞氏的这句话在德儿耳中又是一道天雷,她简直觉得她娘不可理喻,从小就是姐姐说什么都对说什么都好,如今自己的婚姻大事也要姐姐来张罗了,可真是劳她费心又费力。正要拂袖而去,没想顺儿又道,“娘我不是随便说的。石头有个哥哥,家里是做鱼货生意的,在徐州有好几个庄子,年方二十,没成过家,人长得也精神。还有数十条渔船,也打鱼也漕运,石头家的药材都是他们给运的。要是我没嫁人,我都想嫁过去了。”说罢嗤嗤的看着石头笑,石头一脸宠溺,毫不在意。

  她忽然说的这么具体,她娘倒有点尴尬,说道,顺儿啊,这婚姻大事

  谁知虞氏还没说完,顺儿又抢着道,要是这个不行,他还有个弟弟,年方十六,也是英俊潇洒,祖上世代为官,跟我婆家是世交,虽然官不大,但是在地方也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时能忍何时不能忍,德儿终于忍不住了,气道,你住口好恶毒的妇人你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大着肚子嫁了人,想让我也学你呢我呸你再让我看见你一次,看我不生吞活剥了你

  德儿气红了眼睛,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就向顺儿扔去。雪舞仔细一看,她扔的竟然是割羊肉的刀

  一片银白覆盖满室,雪舞又启动了永凝结,时空漏斗倒转,然后在顺儿刚说完那家哥哥的时候雪舞就找个借口拽着德儿跑了。

  德儿气得回房又踢又打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去请安,她娘见她眼睛肿的桃子一般,因道,你气性也太大了些,我虽是迎合你姐姐几句,可也没有老糊涂,这么重要的事情怎能凭她一句戏言就定了呢既是不给你定下来,她说不说又有什么打紧,你这耳听听那耳出去就好了嘛。这大过年的,若不是雪舞拉着你,只怕你又闹起来了,若是让你洛川舅娘听见,是不是又要笑你

  德儿气道,舅娘才不笑我从小就是你们合起伙来笑我舅娘比你好一万倍

  这会儿也是巧了,刚好洛川听说顺儿回来了,过来看看,就听见德儿闹了这么一出,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装没有听见。

  却见德儿说完这句话就捂着眼睛跑了。。

  大人总是有大人的盘算,有的碍于情面,有的碍于礼法,但孩子心里没有那么多东西,他们往往用直觉思考,直觉告诉他们什么,他们就深信不疑,当有人来挑战他们直觉的结论,他们就会崩溃抓狂,因为他们还不太懂这个世间,对这个世间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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