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贵宾驾到
却说，眼见凌云进了自己屋子，她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正不知怎么开口，便听舅娘便介绍道，这是九皇子，晋王凌云殿下，这几日他心情不好，在咱们家住住，你们年纪相仿，没事可以多走动，我跟你舅舅事忙，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要德儿给填补填补呦
德儿赶紧点头，脸上表情却尴尬无比。
洛川又对凌云道，“这就是后府围院，虞夫人一家住在这里。”
虞氏向凌云点点头。凌云还是目无表情，任由洛川牵着他走出去了。
出去送了葬，又在公主府转了一大圈，凌云还是不饿，洛川又带他到专门为他收拾的客房，他看见床，倒头便睡了。如此一睡，竟是三天。
第二日上雪舞道，往常总听你提那个凌云，怎么他来了，你也不去看看
德儿道，我有提过他
雪舞道，对啊，什么好烦人扰了你逗熊，又笨的要命还硬要逞能什么的。
德儿道，可有一句好话
雪舞想了想，说道，那倒没什么印象了。
德儿道，那就是了，他那么烦人，我去看他干嘛
雪舞拿出人间图，在上比比画画。
德儿道，我早想问你了，你这一天天都在鼓捣什么呢给我看看。
雪舞收了图，说道，诶这可看不得，天机不可泄露。
德儿好笑道，还天机，把你能的。三天不打你要上房揭瓦了
雪舞道，等我研究透了，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哈，德儿好笑，看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凌云昏迷这三日做了好长的梦，梦见母亲像一座山一样离开了他，然后便是许多险境，有断崖边，有深海处，有白雪中，有剑林里，然而又有片片桃花的时候那女子的衣饰时而火红，时而鹅黄，妆容时而雅淡，时而隆重，直到他梦见两个人口吐鲜血匍匐在地，却还奋力伸手去握对方的手，然而不知多少次，那两只手总也握不到一处去。他在旁边看着，好生着急。
这日傍晚他醒过来，一时竟不知在哪里。周围灯烛昏暗，也没有旁人，他清了清嗓子，活动了一下四肢，床角忽然有个人影出现，惊喜道，“殿下醒了”后便跑出去叫人了。
凌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个小婢女，想是在床边守着她的时候睡着了，自己先时竟未看见。这一觉真的睡的好长，长到他连母亲的死都渐渐淡忘了，感觉有力量从四肢百骸向中心汇聚，如今他的心中，只记得母亲临去的话，“凌云，你要好好活下去。要得到所有你想要的，才算不枉此生”
他想要的，他想要什么他希望父皇平平安安，希望妹妹健康长大，还希望希望能报仇雪恨
“哎呦终于醒了我的小祖宗”，洛川赶着进来，向节和向斌也来了。
凌云跟他们问好，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洛川很是高兴，握了握向节的手。
凌云刚醒，洛川吩咐清淡饮食，想着雪舞是烹饪高手，因此叫来帮忙。德儿跟雪舞这对主仆，只有生气的时候是主仆，旁的时候都是亲姐妹，而且德儿从小就爱凑热闹，所以也跟着雪舞来了，给她打下手。
德儿这个下手一般是这样打的洗菜择菜刷锅洗碗都是雪舞来，她只负责拿着铲子扒拉，有时候雪舞嫌她扒拉的不好都扒拉出去了，她俩就打一架，然后德儿接着扒拉。但是今天德儿特别乖，帮着洗了两个土豆，然后就在一旁看着雪舞切丝切片、炒肉、煎鱼。雪舞见她难得这么乖，也起了兴致，得空就给她讲两句，为什么有些肉要先过水，有些肉要放淀粉，做鱼汤之前为什么要先煎一下之类的。德儿听的也挺起兴致，主仆俩一片和谐，厨房里的老妈子一边干活一边念叨，不停罗列她俩的优点。
雪舞这顿饭做的舒心畅意，味道也就格外的好。吃饭时洛川夸她两句，她就顺嘴把功劳给了帮厨的妈妈们，说她们选的食材新鲜，洗的也干净，肉都帮她拍松了才拿过来。这话一路传下去，和府内外都是一团和气。德儿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夸她，就有点着急。洛川刚好提了一句，德儿也帮了不少忙吧本以为雪舞会顺着说下去，谁想雪舞这人最是不会撒谎，直言道，她今天特别乖，一点都没捣乱，还帮忙洗了两个土豆。
这要是厨房的妈妈在，肯定帮着夸两句，可是帮厨的进不了正厅，雪舞不说，自然也就没人帮德儿说话。
洛川只好道，是嘛，哪个土豆是德儿洗的
凌云看着好几个盘子里的土豆配菜，哧的一下就笑了。但是赶紧收住，怕德儿下不来台。向斌却笑得特别大声，反正他最爱跟德儿打架，自然不怕她。向质倒是不敢笑，毕竟他是个庶出，但是眉眼却也弯弯的。雪舞站在后面，也抿着嘴。
驸马爷笑着对洛川道，“你这个笑话讲得好，把云儿都逗笑了。”
洛川看看德儿，有些尴尬，她原是知道德儿就爱听好话，所以起了个调，没想到给起歪了。
德儿扁着嘴，这要是没有大人在她就扔碗不吃了，但是难得舅舅今天也在家，她就没敢，虽然仍是不吃了，但是依旧噘着嘴陪坐。
洛川知道德儿要面儿，想着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却没想向斌夹了一只鱼眼睛递给德儿，说道，“来，德儿，你不是素来最爱吃这个吗再不补补，你那死鱼眼都不亮了，瞪我的时候我都看不着。”
洛川哪想到儿子这么会补刀，德儿终于撑不住了，推开凳子就去打二哥，两个饭也不吃了绕着廊子四处的跑。德儿气得边追边放狠话，向斌却不怕她，说她要么就是腿短要么就是太胖，要不怎么追了半天也追不上。把德儿气得话都不会说了，来来回回就是一句，“别让我抓着你，抓着你我打死你”
驸马看了半天，笑道，这俩孩子，天生的冤家，一见面就打。
洛川先还担心德儿气坏了，听见丈夫如此说，也就罢了。瞥了一眼凌云，见他看着两人打闹，眼神温和，好像极羡慕的，于是夹菜给凌云，说道，“没事多来姑姑家玩儿，天天能看见这俩泼猴翻筋斗云。”
凌云点点头，说道，“谢姑母，姑母家真热闹。”
驸马道，“往常更热闹，南儿在的时候准帮着德儿，然后两股势力就抢你大哥和质儿让他俩站队。”
凌云笑道，“怎么没见大哥和南表哥”
其实他都快忘了虞信南是谁了，家中亲戚多，虞信南也不常进宫，整个公主府他也就跟老大向节比较熟些，因为向节是太子常侍，其他的可能还没有跟德儿熟呢。这会儿听见姑父叫南儿，他便叫了一句南表哥。
谁知这虞信南这会儿是不能提的，洛川上回把信南送走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这次因为凌云在，怕他乱说话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后出殡的第二天凌云尚在昏睡的时候他就又被送去庄上了。如今凌云问起信南，洛川总不好不说，因此只答道，你大哥去太子那了还没回来，南儿嗨，我本来是罚他去庄上待机日，谁知道这会儿甘蔗正甜，他反倒待的不想回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驸马道，明儿去把他接回来吧，让他陪陪云儿，往常就他跟德儿鬼主意最多。
洛川应是，心里却在琢磨对策。
谁知凌云忽然说道，“庄上的甘蔗很甜吗在哪里呀”
驸马一听，知道凌云像是想去的意思，看来情况有所好转，赶紧道，“在京城和雍州搭界处，也不太远，你若想去就叫他们都陪着吧，这会儿正好秋高气爽，湖里的芦苇都黄了，金灿灿的一片，煞是好看。”
洛川听了这话，笑容有些僵硬，说道，“他们都去是什么意思你总得留一两个陪我吧”
驸马好笑道，“你都多大了还要人陪”一边说一遍给洛川夹了一口菜，咕哝道，“孩子面前，也不怕人笑话。”
洛川道，“那有什么怕笑话的。你素来知道我是最怕冷清的。这样吧，留德儿陪着我，其他的全去。”
驸马刚要说好，却见凌云似是不太高兴，因而灵机一动，说道，“嗨，你便跟着去不就得了，还非得留一个陪你。你正好去张罗张罗每天的饭食。”
洛川一肚子话就被驸马这一句给堵住了，半天没想起更好的理由搪托。
这一顿饭好容易吃完，向斌又张罗着陪凌云下棋。洛川带凌云来就是希望能有人陪他玩的，自是也鼓励他们都去。德儿一听说要下棋赶紧装困，发现不好使又装头疼，洛川领她到一边，说道，凌云难得来，南儿和你大哥都不在，你得尽尽地主之谊呀。难不成要舅娘和舅舅这把老骨头陪着
德儿见洛川都这么说了，只好也跟着去。德儿是个直炮筒，一点就着，本是向斌要下棋，结果变成了凌云和向质下棋，向斌就逗德儿，哄大家笑。这一晚上几人又吟诗又喝酒，全都玩儿的精疲力竭，最后谁也没回去。第二天一早用膳时一个人都没有，洛川便去凌云房中找，看见向斌向质打横睡在床上，凌云靠在胡床上，德儿趴在胡床的桌子上，反正一屋子的颠三倒四，活像一堆没有绑脚的螃蟹。
雪舞端着洗脸水回来，看见洛川在门口，便轻声问好。洛川答应一声，对她道，德儿日渐大了，你是她贴身的人，以后不管多晚都要拽她回自己房里睡知道吗
雪舞称是。昨日委实喝多了，她虽帮着挡酒，可是德儿跟她说了是洛川的意思，她便也不好让德儿贸然回去，后来就困得不想动了。
洛川叫她快些收拾，让他们几个出来用早膳。
雪舞唱诺。
洛川走后雪舞推推德儿，见她睡得死猪一般，便用仙法抱起她来，回屋去了。路上遇见管事的妈妈，又嘱咐她去伺候那几个起床。
话说，时至晌午，那三头猪才被妈妈们拔大葱似的拔了起来去吃晌饭。至于德儿嘛，在雪舞的庇护下，又睡到了晚上。
向斌又提醒母亲该往庄上去了，洛川不愿意，因此又拖了一日。晚上驸马回来，问洛川准备几时出发，洛川反问他朝廷忙不忙。
驸马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南儿上庄上干嘛去了”
洛川心中一紧，说道，“谁让你儿子不听话。”
驸马叹口气，说道，“孩子们到了年纪，男欢女爱本就很是正常，你非要插一杠子干什么”
洛川道，“我怎么是插一杠子呢我觉得不合适呀”
驸马道，“以德儿的品貌，配哪个配不上何况是那个不成器的。”
洛川叹口气，说道，“你当真以为我是觉得德儿配不上没以为我是觉得南儿配不上”
驸马道，“南儿南儿有什么配不上的你是公主，我是国公，这样的家世还配不上，还要什么样的才配得上”
洛川叹口气，说道，“你真是不懂孩子。”
驸马好笑道，“懂孩子”
洛川道，“所谓三岁看老。旧时你姐随姐夫在任上，哪次来信不是夸德儿，夸的我以为他们家就一个孩子呢。”
驸马道，“她那哪是夸她，德儿从小顽劣异常，几有飞天遁地之能，姐姐来信求助，你不是还请法师去看过”
洛川道，“啊你终于想起来了这回知道我为什么说不能娶了”
“你这个妇人，谁说一定要南儿娶她，我是说如果孩子们两厢情愿，你就不要多加干涉。她也不过就是爱爬个树，又没闯出什么祸事，那法师不是也没看出什么来”
洛川道，“反正不能娶”
驸马气道，“那我就请陛下给他们赐婚”
洛川急道，“你这个人你不知道就不要瞎掺和，德儿让燕妃塞给陛下了”
驸马一听这话忽然翻身坐起，说道，“你说什么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洛川道，“若不是先皇后亡故，德儿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宫里了。”
驸马道，“你回答我的问题这么大的事我怎么竟一点不知道呢”
洛川道，“你姐姐主意多正啊，所以我说，她的女儿，我也不敢娶。”
“你说的什么浑话”
“哎呀你跟我急什么呀又不是我撺掇的。”
驸马有点气急败坏，说道，“那是谁撺掇的”
洛川道，“你姐姐心里是憋着一口气，非让德儿出人头地不可。”
驸马道，“那也不能拿孩子的终身幸福开玩笑啊陛下今年都四十了，德儿十四岁还不到。这也罢了。自古老夫少妻必乱朝纲若是进去了不得宠，白耽误一辈子，得了宠，万一陛下想要废长立幼，朝廷能安稳吗”
洛川道，“你怎么想的那么远。我想的只是我觉得德儿这孩子可非池中物，咱们家这个小池子怕是养不住她的。”
驸马气道，“你们知道什么陛下对太子不满意，已经公开说过好几回了，万一太子真立不稳哎呀我跟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这些干什么”
洛川见驸马起身穿衣，问道，“你干嘛去”
驸马气道，“找我姐去呀干嘛去。”
洛川赶紧下来拉住他说道，“今儿别去了，这时候都睡下了。”
驸马道，“白天我哪有时间”
洛川道，那你明日早点回来说嘛，明日我带孩子们去庄上，你这时候去说，半夜三更的，吵到孩子可怎么好
驸马一听，又脱了衣裳，气道，“你们这些妇道人家，不折腾点儿事儿出来就难受”
洛川道，“你跟你姐说去呀，跟我说什么。”
驸马气道，“以后这种事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洛川道，“朝廷还不够你忙的呀，什么事你都要管，人家嫁女儿你也管。”
驸马气道，“你这话说的，你有女儿你往宫里送吗”
洛川气道，“皇帝是我亲弟弟，我把女儿送进宫给谁呀你喝多了吧你”
“我不跟你吵。我睡觉了。明天你把孩子们都带去庄上，我回来好好问问我姐。到底怎么想的真是。”驸马说完把被子一甩，倒头睡了。洛川气鼓鼓的坐在他身后。驸马道，“你睡不睡不睡下去”。
洛川气得想说，这宅子是我的，要走你走后来一想他走了也有地方住，还是忍了吧，气鼓鼓的扯了下被子，倒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