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何元川是多少带着些焦躁的情绪来的，但走的时候，却志得意满。

  很兴奋的样子。

  郑瑞国同样也很兴奋。

  为了今天，他已经跟何元川这位大少爷周旋了大几个月了。

  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本以为这位大少爷毕竟出身名门，家里的生意老大，他本人更是已经在天瑞地产集团那样的大公司工作了十几年，名校毕业，又历练多年，直到现在也仍然身居天瑞地产集团的副总高位，江湖经验、处事手腕，想必也是不缺的，肯定不会是那么容易就进套的。

  所以，郑瑞国为他准备了全套的手段，并耐下性子，一点一点的下水磨工夫，计划着等过完了年，才挖这个坑的。

  却不曾想到，他居然会那么着急的……就进套了。

  当然很兴奋。

  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动辄几千万、上亿的钱砸进去，从筹备到拍摄再到后期，一直到谈妥播出方或敲定发行商，再到最终开播、上映，再到陆续的结款，整个周期长则两年三年，短也要一年多，而且还往往有巨大的赔钱风险。

  哪里有这样来钱快！

  既叫人惊奇，但其实仔细想想，又很合乎情理的一件事就是，影视圈和娱乐圈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光鲜亮丽，太过声色犬马，所以，就总是有傻子挥舞着大把的钞票进来，明明在他自己的本行业的时候，他厉害的不行、精明的不行，但偏偏一进到娱乐圈里来，马上就智商掉线了。

  大笔一挥，几千万，上亿，甚至几亿的资金，居然敢就那么轻易地交到别人手上，还敢放心的让别人去操盘——他们居然就真的全然相信那一纸合同！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影视圈里的人不敢坑的钱！

  管你是卖煤的卖肉的还是巧取豪夺来的，只要你敢投进来，第一刀就先砍走你一半，报给你三亿的项目，各种开支列完，一亿五绝对花不了，但出现在账目上的，到最后是肯定超支的，三亿不够花！

  但偏偏，账目随便你查，绝对是禁得住任何查账的！

  就凭外人根本摸不清这套服装到底花了多少钱、打碎的这个道具到底花了多少钱，所谓的咨询费到底咨询了什么，你一个外人进来，就绝对翻不出手掌心去！

  如果说还有影视圈不敢坑的钱，也就是金盾影视中心那边，会让人多少有些忌惮，因为那边是会算后账，也有能力跟你算后账的。

  可即便如此，该骗照骗。

  这个圈子里，甚至有不知道多少家公司，多少个团队，就是专门以吃上到国家层面，下到各个地方的那些专项扶持基金为生的！

  他们赚的就是补贴！坑的就是扶持！

  更何况你何元川！

  或许在地产圈，何家跺跺脚，整个圈子都要震一下，但是来到了影视这个圈子，你算个屁！

  当然，送走了何元川之后，郑瑞国稳定了一下情绪，默默地给自己定下了底线——这一把不能坑的太过分，还是要留有余地！

  因为根据他的判断，根据一直以来何元川所表现出来的底气，他手里捏着的，准备进影视圈来投资的钱，肯定不止这一点。

  以何家的身家，和历来做事情的气魄，想必就算如今稍稍遇到困境，二三十亿还是能拿的出来的——所以，这个片子，要争取让他少赔点。

  所以，片子是一定要拍的，正式拍，认真拍，大张旗鼓的拍，说好了是自己控盘，但也要拉这位何家大少进来做个制片人，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花钱，拍出来之后，还一定要想办法上映，最好质量上也要在水准之上，争取能卖个一两亿的票房出来——从头到尾都让他亲眼看着，赔也是大家一起赔。

  但是……第二个坑，也要开始准备了。

  最好在第一个坑赔钱之前，就把第三个坑也准备好——如果他还是像今天这样表现得那么傻的话！

  而三个坑，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再傻的人，被人坑了三回，也该觉醒了才对，更何况那是何家！

  所以……嗯，就这样吧！

  接下来自己公司这边的一切开支、花费，都可以从这个项目里走账了。

  他正志得意满，忽然有人敲门。

  “进来吧！”

  他说了一声，收起脸上的得意神色，恢复了那副平静的模样，这才看见，进来的是丁琥，宁小成的御用制片人，“来啦，坐！”他笑得很亲切。

  丁琥打个招呼，问：“董事长您找我？”

  郑瑞国依然亲热地招呼，“坐坐坐！先坐！”一直到丁琥过去坐下了，他才笑着问：“让你跟彭向明再约两首歌的事情，办妥了？”

  丁琥愣了一下，“呃……您不是前天才说这事儿吗？我还没……呵呵，主要是他那《功夫》不是快上了嘛，您想想，这时候他哪有工夫给咱写歌啊！他肯定忙宣传都忙得不可开交了！我等年后吧，您觉得呢？”

  “哦哦！”

  郑瑞国缓缓颔首，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觉得……年前他可能没时间写，这是真的，但是……还是年前打个招呼吧，先让他答应下来，年后稍微拖几天再给作品，倒是不急。”

  这就有点奇怪了。

  丁琥有些讶然，“这……为什么？”

  郑瑞国笑了笑，不答反问，“你看了他那个《功夫》的预告片了？”

  丁琥点头，“看了呀！”

  “觉得怎么样？”

  丁琥想了想，回答他：“我还……挺期待的，觉得挺好的。看他那预告片，挺邪乎！应该很好看。”

  郑瑞国闻言则是点了点头，呵呵一笑。

  他是不可能像丁琥这样，对彭向明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的。

  《功夫》的预告片，他当然也是很认真地看了的，刚才还跟人讨论呢，只不过，他却并不怎么看好——感觉夸张的有点过分了，不怎么正经。

  而且问题是，他彭向明是靠悬疑起家的，玩煽情也算溜，却居然转头拍起喜剧片来，还弄了部功夫喜剧片，这不是搞笑吗？难道他不应该沿着自己开拓出来的警匪题材继续前进，才是最稳妥的吗？

  所谓功夫喜剧，一听就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前面那所谓的《武蹈派》，所谓的功夫加街舞，都扑成什么样了？没看见？

  当然，这个时候，片子还没上映，只看预告片的那一斑，也窥不了全豹，郑瑞国当然不会傻到当着丁琥给什么差评，就笑着说：“别管怎么说吧，提前打个招呼，总不能算错处，对吧？要考虑到，彭向明现在心情肯定不错，《射雕英雄传》那么火，新电影又要上映了，你这个时候开口，他更容易答应不是？”

  这倒是个道理。

  但郑瑞国没有说出口的部分却是：万一要是《功夫》扑了，对出道以来顺风顺水的彭向明，想必是个不小的打击，到时候他的心情不知道得多久才能缓过来，到那个时候，你开口约歌，人家不答应怎么办？

  自从当初亲眼见到彭向明在餐巾纸上一挥而就写出了《飞天》，丁琥就已经成了彭向明的老迷弟，经常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过去骚扰，打电话约酒什么的。

  马里亚纳和彭向明音乐工作室办公楼层角落里的那个酒吧休闲区，他是常客之一，动不动蹭吃蹭喝的，近一年来，他跟杜凯杰、跟孔泉，都称兄道弟，关系好的不行，跟彭向明的关系当然也很好。

  如果说当初找彭向明邀歌，还会有点生硬和不好意思，那到了现在，就冲丁琥在彭向明面前的这个脸皮，这都不叫事儿了。

  于是见郑瑞国居然执拗于这个，他干脆就答应了下来，“那我现在就去？”他觉得正好跑去再蹭一顿酒。

  郑瑞国当然乐得他现在就去，于是答应了。

  等他走了，郑瑞国自己回去坐下，想了想，美得不行。

  《射雕英雄传》大火，柳米一夜爆红，甚至隐隐有一种足以与齐元并驾齐驱的感觉，之前宁小成坚持要找柳米来演女二号，他其实是隐隐有所不悦的，只是被丁琥说动，为了图现在找彭向明邀歌时有借口有说法，才最终答应下来，倒未成想，这居然成了一招妙棋——柳米越红，宁小成这部新剧就肯定越是好卖！

  现在何元川又上钩了！

  对于郑瑞国而言，这个2018年，堪称是完美了。

  …………

  燕京城，心悦集团总部，叮咚短视频事业部。

  现在已经升任叮咚短视频内容总监的康泉鸣的办公室里，孔泉正在跟他谈笑风生，忽然接到电话，说是彭向明已经上楼了，当下站起身来，跟康泉鸣两人都走出门去，到门口去迎接彭向明。

  彭向明跟叮咚短视频之间的代言与合作关系，是在2016年年底签订合约的，为期两年，在不久之前的2018年12月，叮咚短视频方在争取续约不成的情况下，最终放弃了彭向明作为形象代言人。

  因为之前就签下了随着《来自星星的你》爆红，而如日东升的杨真兴和齐元，现在叮咚方面准备要提高他们两个的代言等级，来抵冲失去彭向明代言的空缺。

  因为彭向明的要价太贵了。

  两年前为了签下他，叮咚短视频在合约里，里里外外是给了一个亿，但其实每年的代言费只有2000万——就过去的两年时间内，他带给叮咚短视频的流量而言，这笔买卖简直超值！

  但现在续约的话，孔泉代表彭向明提出的条件，是每年三个亿的代言费，外加续约时一次性支付600万股叮咚内部股权。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且不说什么每年三亿的代言费，放眼全球，都没有几个这样的价钱，那些顶级大牌的全球代言人，每年也就是三千万米刀的代言费就到顶了，只有极个别的品牌签下的极个别的顶级全球巨星，才能拿到一年六千万米刀。

  很多明星的代言合同，一签就是五年八年十几年，加上激励条款，十年算下来，也就是一亿米刀出头——这已经是很高的代言价格了！

  而按照叮咚短视频方的计划，这次要跟彭向明续约五年，那么他这个条件，算上激励条款，五年下来，叮咚短视频很可能要向他支付总计高达20亿的代言费！

  这是什么概念！

  吓死人！

  更不要提，他还要600万股的股权，在当下来说，600万股股权，占比就超过1%，是个不大不小的小股东了！而叮咚短视频正在策划单独上市，一旦上市成功，这笔股份会价值多少钱，谁都不好说！

  这是叮咚短视频方面，所根本就不可能接受的条件。

  在之前的他们看来，一个明星而已，并不值那么多钱。

  但三天前，彭向明的新电影《功夫》，在天天音乐旗下的天天短视频发布了一支市场60秒钟的预告片，却在3个小时之内，就点击破亿，24小时之后，点击量居然高达11亿，更有从那边得来的内部消息说，天天短视频准备斥重金邀请彭向明来代言天天音乐和天天短视频了。

  于是叮咚短视频这边，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不管怎么看待彭向明这个人，和他两年多来居然能越来越火这件事，都不得不承认，他身上的确是自带强大的流量。

  迄今为止国内的娱乐圈那么多明星，还没有一个人能跟他相提并论。

  怎么办？

  失去彭向明并不可怕，但彭向明加入天天短视频，却很可怕。

  于是叮咚短视频开了个内部的会，很快敲定下了，随后康泉鸣就联系孔泉，这一次，没有唇枪舌剑，没有面红耳赤，双方很平和地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代言合同大致敲定了。

  因为合约早已过期，所以不是续约了。

  新的代言合同为期五年，每年固定代言费三亿元，外加各种激励条款，外加500万股叮咚短视频内部股权，外加彭向明在叮咚短视频的代言人地位独居最高档的保证——他必须始终比其他所有的形象代言人的代言费，高出至少50%，而一旦叮咚短视频签下的其他代言人，代言费超过了两亿，那么彭向明的代言费将自动增加至对方代言费的1.5倍。

  等等等等。

  与此同时，彭向明还将出任叮咚短视频的首席内容官。

  当然，代表性意义的，不用实际上来上班工作，但依然有每年税后1200万的顶级年薪。

  总之，这一单代言合同一旦签订，彭向明所能拿到的代言价格，将不单纯只是国内的顶级，放眼全球，也将是顶级那一挂的。

  当然，迄今为止，彭向明也没接过别的代言合同，这是他唯一的一个代言。

  几分钟之后，彭向明果然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康泉鸣大步迎上去，握手寒暄。

  然后，双方一起来到早就准备好了的大会议室，工作人员去把一众新闻媒体的记者们，也都请过来了。

  一切都按照既定的流程，双方顺利地完成了签字，然后面对媒体记者们的问题，双方又熟练地互相吹捧起来。

  等到一切的流程走完，彭向明寻了个空档，握住康泉鸣的手，“康总，给你介绍个人。这位，刘克勇，我的副导演，接下来我这部《功夫》上映，会在全国跑路演，我想跟咱们叮咚短视频方面，搞一场大一点的互动，就由老刘跟你们这边接洽，在咱们叮咚上，也搞一搞路演。”

  康泉鸣闻言大喜。

  这就是送礼啊！

  虽然彭向明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宣传他的电影，但对于叮咚短视频方面来说，却也同样意味着能从电影，从彭向明一系列的宣传中，吃到他这部电影的流量了。

  “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啊，没问题！我安排一位副总直接跟他对接！”

  双方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彭向明又重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说：“过几天的首映典礼，请一定要来！”

  “当然，当然！”

  康泉鸣笑着回应，同时还不忘了又加上一句，“对了，你的预告片我看了，很夸张的感觉，但是感觉很有笑点！祝你大卖！”

  “谢谢！”

  …………

  走出叮咚的大楼，进到自己的车里，彭向明松了口气，却是马上又问跑到前排坐下的方成钧，“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方成钧对彭向明每天的日程安排，是倒背如流的，当即回答说：“中午您要去建国大饭店，东方汽车的杜建秋杜总他们，请相关单位的人吃饭，为了拿到生产批文的事情，杜总说要争取年后就拿到，五月份左右新车上市，您已经答应到时候会露面参与一下这个饭局了。”

  “嗯。”

  “下午没有固定安排，但您跟吴冰、陆媛媛约好了，晚上要一起吃饭，我已经帮您订好了餐厅，按照过去的习惯，下午五点左右过去接她们。”

  “嗯。”

  “晚上没有安排，但是明天周舜卿就回来了，她的助理提前往我这边打了电话，预约了您的时间，所以，明天上午十一点半她的飞机落地。您要是不愿意去接，我就安排别的车子过去。”

  “嗯。还是去吧，去接一下。”

  “好的！”

  ***

  今天还是就这一章，状态持续恢复中。

  坦白说，我有点后悔过年没断更了，强撑着去写，也没写多少字，还弄得状态一落千丈……

  求几张票吧，鼓鼓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