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

  那是一个锦绣套子，套在一个硬木枕头上。

  两个摊子相邻，叶天只注意这边的洋枪，完全忽略了其它。

  他走过去，一看就知道，那个硬木枕头与巫山枕一模一样。

  锦绣套子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那是因为丝织物之中，嵌着金丝银线的缘故。

  叶天的眼力很好，只看一眼，就明白其中的道理。木枕头就像一个衣服撑子那样，把锦绣套子撑起来。实际，这个套子是为其它真正的枕头准备的。

  他蹲下身，仔细看着套子。

  上面有大片大片的刺绣，其中人物，栩栩如生，仿佛是从清明上河图上截下来的片段。

  “这东西多少钱？”

  “一千。”

  叶天直接开价二百，就把套子买下来。

  在鬼市，这种砍价比例才是最合适的，如果拦腰砍，摊主就会笑歪了嘴。

  “真是个好东西，这套子套在玉枕上，再枕着它，就不会感觉冷硬了。”

  叶天皱眉，他绝对不希望白雪再碰那个玉枕了。

  再出事，他就无法控制形势。

  “白小姐，以后你不要再碰玉枕了，相当危险。”

  白雪摇头：“为了老太太的梦想，我不会放弃。反正，我感觉自己已经找到驾驭梦境的方法了——”

  “叶天，叶天……”有人在对面叫起来。

  那是佛骨斋的伙计，姓杨。原先，他们都是古玩店里最底层的职员，如今叶天成了二龙堂的老板，而且继承了那么大的家业，让这些人大大地羡慕。

  “叶天！”小杨跑过来，在叶天肩膀上拍了拍。

  小杨手里拎着一个皮包，里面鼓鼓囊囊，应该是装了好东西。

  “买的什么？现在佛骨斋也让员工出来捡漏吗？”

  小杨非常尴尬，在他后面，还有两个人，同时跑过来。

  在叶天面前，他们有些自卑。

  “叶天，我们的确是买了些东西，但不是公司要的，而是我们自己……想多攒点东西，也许就能成功了呢？”

  “那买了什么？能给我开开眼吗？”

  小杨打开自己的包，里面是一个黑乎乎的头盔。

  “假的，复制品。古代没有模印，要想制造头盔，就得一点点锻打，费很大力气，才能完成。”叶天一眼就看明白了。

  “叶天，给提提意见！”小杨挥手。

  两个人也打开了背包，里面是一只白玉西瓜，一个西洋珐琅锦绣盒。

  “都是假的，白玉西瓜工艺粗糙，珐琅盒子太新，跟现在的工艺手法非常接近。”这是他的第二次判断，关键是，这两样东西都没有出处，让人无法认同。

  “怎么样？”两个人满怀希冀地问。

  叶天点头：“不错，不错不错！”

  三个人面露喜色，把叶天的敷衍之词当成真的了。

  “叶天，听说你在二龙堂发起来了，真羡慕你。我们还听说，你来鬼市捡漏，次次都很成功。今天买了什么，给我们见识见识？”

  叶天拿出自己买的东西，小杨嗤之以鼻：“这些有什么用？要买就买大个的重器。佛爷说，这次的端午节鉴宝大会，佛骨斋一定要拿下所有的名次。所以，我们才来捡漏，到时候报名。”

  叶天感叹，金陵的古玩界水平如此之低了吗？随随便便是个人就来捡漏，把捡漏当成鉴宝大会的主要展品。

  “佛爷说，二龙堂宝贝多，他对你很感兴趣，曾经跟我们说过，谁把你挖过去，奖金一万元。”

  叶天摇头，一万元太少了，而且以佛爷的脾气，就算过去了，对方也会说一万元太多，还得七扣八扣。

  他根本不想为佛爷工作，毕竟顾二爷对他有提携之恩。如今，他不为钱工作，可以慢慢做自己喜欢的事。

  至于鉴宝大会，他有那张古琴和画，已经能够拿到名次，并且必须名列前茅。

  “叶天，能不能明天到你那里去参观参观？学习学习？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干。别看是来捡漏，明天交不交，还在其次呢！”

  叶天厌倦了，对方这种口气，仿佛一捡漏就捡了一件大货。

  “端午节鉴宝大会也快了，能够在那里一鸣惊人，家里就发财了……”

  “好了小杨，我们先回去了。”

  “叶天，别忘了，有时间我过去参观参观，看看能不能从你那里转手捡漏！呵呵呵呵……”

  小杨的想法异想天开，他竟然想从二龙堂捡漏，实在胆大包天。

  “叶天，你现在出来，二龙堂还有人值班吗？是不是应该多请几个人帮你？”

  小杨的问题有些奇怪，叶天皱着眉，望着对方。

  “我的意思是，还是安全第一。”小杨皮笑肉不笑地说。

  叶天告辞小杨，陪着白雪回二龙堂去。

  “刚刚那几个人一看就很猥琐，以后还是少跟他们来往。”

  叶天始终记得小杨最后问的问题，如果二龙堂没人看门，难道会出现问题？

  他在鬼市捡漏多次，已经忘记了后方的危险。这不是个好现象，居安思危，才是上策。

  回到二龙堂，白雪并没有离去。毕竟，天太晚了，她独自回去，并不安全。

  叶天把白雪安排在自己房间里，他睡沙发。两人这样凑合一夜，应该没问题。

  今天晚上又捡漏了一些东西，他觉得颇有收获。

  他真正想勾勒的是，那场围绕金陵的破城大战，

  有人破坏，就有人保护。

  有进攻者，就有防守者。

  临睡前，他把手机相册里的图片调出来，又看了一遍，确认自己买的枕套和玉枕是配套的。

  枕套相当高级，刺绣手法繁复，一看就知道是宫廷里的专业人物。

  中国古代，能工巧匠犹如过江之鲫。某些人被征集入宫，专门替皇上服务。

  如果能查清楚枕套的来历，就明白玉枕的来历。

  他闭上眼，对于枕套的来历，做了十几个预测。

  最靠谱的，就是为玉枕制造枕套的时候，两下里失落，导致以后枕套和玉枕根本没在一起。

  很多人只知道有玉枕，但却根本不知道，还有个枕套。

  床上，白雪翻了个身，突然开始说梦话：“我终于找到它了，秘密……我就知道，能够凑齐所有东西，把宝藏找出来……”

  叶天看着白雪的脸，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在梦中遇到了什么美好的事。

  “秘密……家族的秘密，那只眼睛，复活……老太太，我终于明白老太太要找什么了？永生……永生，一定永生……”

  叶天皱眉，他不知道白雪梦中看到了什么，但是，白雪的表情跟现实中完全不同。

  平时，白雪给叶天的印象，永远都是沉默而抑郁，极少看到她开颜欢笑的时候。

  她那么漂亮，却又那么不开心，让叶天每次见到她，都会感到心疼。

  “只要我幼天王还活着，就一定能杀回金陵，城头插满王旗……那时候，天下谁都知道，只有我幼天王，才是领导一切的真命天子……好了好了，来人，来人，来人……那只眼的图片呢，给我，给我……”

  白雪突然坐起来，深深地垂着头。

  接着，她做了一个动作，右臂蜷曲，右掌摊开，仿佛掌心里托着东西。

  “很好，就是它，这只眼就能左右一切，明天随我进山，找到它。你们跟着我，都立了大功，以后回到金陵，必有大大封赏！”

  叶天向床下看去，原先床单垂着，能够挡住床下的一切。现在，床单挑起，床下什么都没有。

  “玉枕？”叶天突然想起来了。

  他刚刚就看到少了点东西，但思想有些混乱，似乎不明白少了什么。

  如今，他知道——玉枕不见了！

  “一定是顾盼。”

  他比谁都了解顾盼，一旦生气了，就会做出很多不管不顾的事情来，弄得不可收拾。

  他没有立刻起身，此刻，白雪和顾盼都睡了，再过去拿枕头，就太失礼了。

  这是他今晚犯的第二个错误，如果早一点拿回玉枕，或许顾盼就不会有事。

  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他已经自顾不暇，才会连续犯错。

  白雪没有枕着玉枕睡觉，也会做噩梦，这一点，跟顾二爷是一样的。

  “你们都跪下，抓住赵雪山有赏，听懂了吗？除了抓人，再探访这幅图片，这幅图片里的宝石就在山里……很好，很好，你们都是朕的手下，我封你们做一字并肩王……哈哈哈哈……”

  叶天很快就看出了门道，任何一个人做梦或许都不必借助于玉枕，玉枕只起引导作用。

  一旦入门，人的思想就像打开了一本书一样，瞬间展露出来。

  只要躺下，就会做梦，而且是一个超长的梦境，能够看透任何东西。

  “这一次，或许白雪就要建功了！”

  叶天有这种预感，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雪的脸。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睫毛深垂着，被灯光照着，在两颊上打下一片阴影。

  “她那么漂亮，到底是不是失踪的幼天王……”

  叶天曾经互联网，寻找幼天王的事迹。

  其实，跟幼天王相关的某些关键事件如果泄露出去，就会掀起轩然风波。

  “坚决小心，恢复王城，就靠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