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一刻还帮她精心梳洗，留下来守夜，照看她的护工呢？</p>
这个时候，跑哪儿去了？苏琅无助的快要哭了。</p>
然……</p>
就在夜空中绽放开一大朵绚丽的礼花时，那男人蓦地收紧贴在她身上的大手，又倏地放开了。</p>
不是出于怜惜，更不是源于对公共场合的顾忌，而是他的手掌，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浸湿了。</p>
他在黑暗里抬起手，一股混合着淡淡汝香的芬芳，在他的嗅觉范围内迅速化开。</p>
他明白了，病床上的女人开始进入哺乳期。这认知，顿时撩拨起他压抑良久的浴望……</p>
“你来干什么，坏蛋，你又来干什么？你滚，你滚，你快给我滚开！”苏琅当然比他更清楚自己体内的变化。她拉起被单，无地自容的裹紧身体。</p>
那男人一语不发，踱到窗前，凝视着被缤纷的烟火反复洗礼的夜色，似乎在盘桓着某些事。</p>
听到他的脚步声，苏琅以为他真要离开，挣扎着，撑起上半身问道，“等等，孩子呢？”</p>
那男人没有回答。</p>
苏琅苦苦的追问：“我的孩子被你抱哪儿去了？”</p>
那男人看着她揪起的五官，又开始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你想要？”</p>
苏琅眼巴巴的点了点头，“当然。”</p>
可那男人斩钉截铁地说：“这不在合同范围内。”</p>
苏琅反唇相讥：“你现在闯进来，也不在合同范围内。”</p>
那男人没再理她，只是一动不动的伫在窗前，肃穆的脸庞被灿烂的烟花，映照出一份难以言喻的落寞和寂寥。</p>
“你说话呀！混蛋，我知道孩子没有死，你可以骗别人，可你休想骗我！你卑鄙，你无耻……”苏琅泣不成声，口不择言的骂道。</p>
那男人陡然转过身，就像为某件事下定了决心，“孩子，眼睛。”。</p>
“什么？你……你说什么？”苏琅如坠雾里。</p>
“孩子，眼睛。”那男人重复了一遍，还是这言简意赅的四个字。</p>
但苏琅却听懂了。这魔鬼残忍的给她出了一道选择题。</p>
她想要孩子，就必须放弃尊严，放弃去美国治疗眼睛的机会。尔后，过着像这七个月一样，暗无天日，没有自由的生活，一辈子老老实实的在他身边做个任由他摆布的瞎子。</p>
若要重见光明，她就得放弃孩子，永远也别想再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p>
为什么？这男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她！</p>
苏琅深恶痛绝的一指房门，“滚！你滚，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出现，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她不知会对这个让她历经炼狱的男人，做出什么事儿。</p>
那男人凛冽的一掀嘴角，走到她面前，突然箝住她的下巴，犹如那一次灌她牛奶一样，让她不得不以一个扭曲的姿势面对自己。</p>
“你应该感谢你，对我还算有吸引力！”他的嗓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凉薄。</p>
可苏琅不知从哪儿迸发出的力量，扣住他的手腕，猛然低下头，泄恨似的咬了一大口……</p>
淡淡的血腥味儿，立刻在她的唇舌尖上泛开，但那男人犹如生了一具不会感觉到疼痛的钢铁之躯，无动于衷，甚至连哼都没哼一下。</p>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用这只被咬破的手，把苏琅轻而易举的摁倒在床上，尔后，他欺身而下，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在她身上品尝一份不同寻常，新鲜而美味的夜宵……</p>
这时，房门上传来两声不紧不慢的轻叩。</p>
这是助理在提醒他，有人要来了！他只好遗憾的放开苏琅，走到病房门口。准备推门离开前，回过头，又瞟了眼病房上低头呜咽，却倔强执拗的身影。</p>
“一个月。”他干脆利落的丢下三个字。尔后，也不管苏琅到底有没有听懂，义无反顾的走出去。</p>
苏茜坐着出租车，风尘仆仆的赶到公司时，天色都已经有点擦黑。</p>
整幢景世大厦就如同沉睡在无人区的雾霭中，除了森冷和安静，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空旷和寂寥。</p>
原本，看到整个楼层空荡荡的，只除了她自己，许轩哲并没有召来其它的职员时，苏茜心里止不住的一阵窃喜。</p>
但是，当她特意脱下臃肿的外衣，穿着尽显她玲珑曲线的黑色皮裙，落落大方的走进许轩哲的办公室后，她内心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p>
因为，许轩哲不但没有看她一眼，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还冲苏茜不着痕迹的一扬下巴，示意自己桌边上那一摞厚厚的英文资料，要求苏茜必须在今天之内，把它们全都翻译出来，并整理归类。</p>
“你在电话里不是说，要我处理的是一份哥伦比亚基建公司的文件吗？”苏茜掩住内心的不快，抱起沉甸甸的资料问道。</p>
“哦，那个不急，收假上班后再做不迟。”许轩哲从容不迫的瞟了她一眼，似乎并不为她婀娜的身姿所吸引，低下头，继续不带感情地说，“我现在急需这些，辛苦你了。”</p>
苏茜一听，顿时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p>
可是……</p>
当她走到门后，握住门把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p>
坐在褚红色大班台后的许轩哲，仅管有一只胳膊打上了石膏，手背上也缠着层层刺眼的纱布，让他的一举一动都稍显僵硬和笨拙，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卓尔不凡的气质和从容干练的魄力。</p>
苏茜两眼发直，头脑一热，冲口而出，“许先生，其实大家都在背后议论你呢……”</p>
她故意没有把话说完，就等着挑起许轩哲的胃口，反问她一句“大家在议论什么？”</p>
但是，许轩哲让她失望了。</p>
这男人对工作的专注，可以让他做到充耳不闻。</p>
苏茜尴尬地笑了笑，追加了一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大家在好奇什么吗？”</p>
许轩哲全神贯注的表情，证明除了他眼前的文件，他不想知道任何事。</p>
苏茜只好自问自答似的说，“其实，大家都想知道你的胳膊是怎么受伤的，严重吗？我也一直想问你，什么时候才能痊愈？”</p>
许轩哲依旧专心致志，紧闭的双唇绷出一条沉默的直线。</p>
这让苏茜平生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作进退两难。她傻乎乎的靠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许轩哲才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怎么，还有事吗？”</p>
“没，没了。”苏茜难堪的挤出一个笑脸，识趣的走了出去。</p>
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木讷的接近冷漠。他可以对人彬彬有礼，也可以待人温厚有加，可一旦有人想跨越他的心理距离，他就会马上在自己和对方面前，筑起一道看不见又摸不着的高墙，上面还书写着的四个醒目的大字——请勿窥伺！</p>
呵，苏茜沮丧的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突然想起妹妹在医院里的那句评语。不解风情——这大概是对许轩哲最生动，最形象，也最准确的评价吧！</p>
一个小时……</p>
两个小时……</p>
三个小时之后……</p>
当时钟钟面的指针，又慢慢吞吞的转过一圈，当遥远的天际，接连不断的开出漫天旋舞的烟花，苏茜面前近一尺高的文件，终于只剩下了半尺。</p>
她筋疲力尽，看着手上一份纸页都已经有点发黄发脆，轻轻一抖，就会扑簌簌往下直掉的文件，禁不住想笑。</p>
这些，真的都是他许轩哲急需的吗？</p>
因为这一堆文件不但内容繁复、杂乱，几乎涵盖了景世集团涉足的各行各业，而且，有好些都和苏茜手上的文件一样看上去年代久远，就好像是许轩哲随手从压箱的文件柜里翻出来，又刻意拿过来为难她似的。</p>
他干嘛要把自己叫到公司里来，浪费时间，为难自己呢？苏茜为这个荒诞不经的想法，自嘲的摇了摇头。</p>
虽然，她不相信许轩哲是在故意刁难她，但她的肚皮，早就已经饿得前背心贴后背心。</p>
她抬头越过几张办公桌，朝许轩哲的办公室看去。只看到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透出来的光线，这证明许轩哲还没有走，大概还和她一样，在埋头工作，奋笔疾书。可这男人，难道就不会觉得饿吗？</p>
苏茜思量片刻，鼓起勇气，走过去，敲了敲门。</p>
门内没有传出一如以往的“请进”二字。</p>
苏茜只好又敲了两下，这一次还带着几分讨好的味道，高声说道，“许先生，都快十点了。我想出去吃点东西，再回来继续。你需要我帮你带点什么吗？”</p>
门内，没有人回应，悄无声息的，犹如通往另一个世界。</p>
难道……出了什么事？苏茜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她加大力道，又笃笃笃的接连敲了好几下，“许先生，你……你没事吧！你还在里面，你还好吗？”</p>
门内，还是没有反应。</p>
苏茜一咬牙，捏着门把，用力地一扭，然后抵着肩头冲进去。</p>
空旷的办公室内明明灯火通明，但先前坐在大班台后的许轩哲却消失了，他的办公桌稍显凌乱，电脑没有关机，签字笔没有插回笔筒，就是他浏览过的文件，也平铺在桌上没有合起来。</p>
他去哪儿了？上洗手间，还是因为太累，躲进私人休息室里小憩去了？苏茜疑惑的望向办公室深处那一道道紧闭的房门。</p>
嘟嘟嘟……</p>
突然，一串急促的铃声划破沉寂——是许轩哲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p>
苏茜瞪着话机，愣怔了片刻，然后一边提高音量叫着“许先生”，一边逐一敲响那一扇扇紧阖的房门。</p>
可直到桌上的电话恢复沉默，直到她推开最后一道门，也没在门背后发现许轩哲的身影。</p>
苏茜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他走了。搭乘他的私人专用电梯一声不吭的走了。而且，还公然丢下自己，和那一大堆所谓急需的文件！</p>
这男人，心血来潮的把她召来，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想耍她吗？</p>
苏茜站在原地，把下唇咬得失血泛白，才愤恨的一甩头，大踏步的准备离开。这时，许轩哲桌上的电话再度响起。她回过头，思量了片刻，然后，走过去，接起来……</p>
夜半，医院。</p>
妇产科的加护病房。</p>
苏琅在那男人扬长而去后，还沉浸在他突然出现，带来的震惊和愤怒中。</p>
一个月——她很清楚对方最后丢下的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要自己一个月内，在那道残忍的选择题中挑选一个答案。</p>
尔后，不管她的选择是什么，今生今世，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p>
孩子，眼睛。眼睛和孩子……</p>
苏琅揪紧被角，反复呢喃着这两个词语。胸口因为溢奶传来的涨痛，似乎给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又套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尤其是让她再度想起，先前那魔鬼肆无忌惮，对她上下其手，令人耳热心跳，又无地自容的情形。</p>
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一样冷酷无情的怪物。已经把人噬咬的遍体鳞伤，还要再用他带刺的舌头，舔弄对方依旧淌血的伤口。</p>
这时，病房的门恰好嘎吱一声响，有人推门而入。</p>
“混蛋，你怎么还没走，你又回来想干什么？”苏琅以为是他，惊惧之余，禁不住破口大骂。</p>
“你……你这是骂谁混蛋呢？”一个诧异的声音，从房门口的方向传来。</p>
苏琅第一时间听出来是谁，连忙收敛脾气，慌里慌张的叫了声，“妈。怎么是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p>
苏妈妈提着保温盒，在黑暗里呵了口热气，然后拖了手套，打开病房里的灯说：“这不是你姐姐打电话来，说你一个人在医院，没人守夜照顾吗？”</p>
苏琅松了口气，还没回过神，苏妈妈又问，“你先前那么大火气，是骂谁呢？”</p>
“哦，是……是个鬼鬼祟祟摸进病房里的人，我以为他是小偷。”苏琅咬牙切齿。试图掠夺别人身体的怪物，和窃贼一样的卑劣无耻！</p>
苏母轻喏一声，没再追究。</p>
苏琅忙着转移话题问，“怎么，姐姐她到现在还没有回家吗？”</p>
“是啊。”苏妈妈说到这儿，马上气不打一处来，“她在电话说，老板丢给她一大堆的工作，到这会儿还没吃饭，今天晚上可能回不了家。你说，她那是什么公司，什么老板呀！哪有大年初一逼人加班加到深更半夜，还丢下她，自己先跑了。”</p>
“你说什么，那个许先生把姐姐一个人留在公司里了？”苏琅对许轩哲的好感度，顿时直线下降。</p>
“是啊！那么大一幢楼，就她一个女孩子。你爸哪里放得下心，这会儿已经赶过去陪她了。”苏妈妈絮絮叨叨的说，“本来，你爸想来医院陪你的，是我说，他来只怕没有我来照顾的方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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