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听到姐姐神清气爽的吁了口气，重新站起来忙出忙进，又是一阵衣柜抽屉的开关声，苏琅以为她在帮自己收拾行李，“姐姐，我的东西不用收拾了。反正我很快就要去国外做手术，用不着收来收去那么麻烦。”</p>
“我可没收你的东西。”苏茜直来直去，“你的东西，妈早就帮你收拾好。我是在收拾自己的行李。</p>
苏琅蹙眉：“收拾行李，难道你要去哪儿吗？”</p>
苏茜一边把自己的衣物，拼命往一只黑色的大皮包里塞，一边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离开这儿，我要搬出去！”</p>
“为什么？就因为爸爸要你辞职吗？”苏琅错愕的站起来，额头正好撞到上铺的横杆，疼得她直抽冷气。</p>
苏茜没有抽心思来安慰她，只是落寞的垂了口气，“我无法忍受，我不能再住在这儿，我不能再窝在这个像贫民窑似的破地方，否则，我永远会被人看不起，永远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p>
“出人头地和你住在哪儿有什么关系？”苏琅明白，她是觉得这个穷困潦倒的家，这对寒酸的父母，以及自己这个未婚生子的妹妹，让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脸了。</p>
苏琅想起爸爸在楼下的那番话，于是，一针见血的指出：“姐姐，我想有个词，你肯定听过吧。”</p>
“什么？”苏茜不解。</p>
“门当户对！”苏琅一字一顿。</p>
苏茜明显不快的别过头，“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配不上许先生吗？”</p>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琅忍了忍，坦言道，“我是想说，没有真实结果作依托的幻想，还是早点断掉了干净。”</p>
苏茜不以为然的瘪了瘪嘴，一边懒洋洋的继续收拾东西，“那你自己说，除了家世，我有哪一点配不上他。身高，外表，还是学历。我也曾私下里横向比较过。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几百号没结过婚的女职员，就我自身条件最好。”</p>
“姐姐……”苏琅只想拍醒她。</p>
但苏茜不给她机会，掷地有声的接着说，“还有……若要说他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意思，我也就死心了。可他偏偏对我又和其它的人不同！就好比今天，大家都还在加班。我和他说，你今天出院，我能不能早点回来吃饭。结果，他直勾勾的看了我半天，就主动提出要送我回来。如果他怕我叫不到车，完全可以只让司机送我，为什么要亲自跟着一起来呢？”</p>
苏琅无奈的甩了下头，“可姐姐，如果说他对你有意思，为什么会有失风度的把你一个人丢在公司。而且，刚才在楼下，他没下车，也没有和爸妈说过一句话吧。究竟是难以启齿，还是不屑一顾，相信你比我看得更清楚……”</p>
苏茜被她驳得一时语塞，叹了口气，自欺欺人似的念叨，“也许他习惯了和人这样相处，习惯了若即若离……”</p>
“姐姐，”苏琅踌躇了片刻，怕接下来的话会伤到她，“如果他的若即若离，只是想从你身上寻找一份新鲜和刺激呢？”</p>
“你什么意思？”苏茜果然倏地一下跳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许先生。你可别忘了，他当初还帮过你！”</p>
“我……我不是故意想抵毁他，”苏琅仰起头，设身处地的说，“姐姐，你永远也无法猜透这些有钱人的心思，他们已经习惯了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在聚光灯下生活。我就怕你将来陷得太深，受到伤害。难道你看不到，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p>
“呵，”苏茜嗤笑一声，明显带着几分鄙夷的味道，说，“我和你怎么会一样。你是把自己给卖了。你和那老头只是纯肉体的关系，你可别告诉我，你还对那老头动了真情。”</p>
“你……”苏琅再宽宏大度，也被她的话刺到。</p>
“对不起，”苏茜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重，稍显后悔的摆了摆头，“苏琅，你不知道，你也不明白。上个礼拜，我无意中接到许老先生的电话，要求许先生在接下来的一堆相亲对象中，选一个结婚，今天晚上，就是第一场。听说对方是大华集团赵董事家的千金，在国外拿了三个学位的大才女。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也曾拐弯抹角的问过他，会不会去赴约……”</p>
“可他不置可否。即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苏琅接着她的话说道。</p>
“你……你怎么知道的。”苏茜一怔。</p>
“想想你过去对他的评语也猜得到。”苏琅苦口婆心，“姐姐，你还是听爸爸的话，把工作辞了，离他远一点吧！”</p>
“就是！人家相人家的亲，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苏父突然出现在房门口，疾言厉色的呵斥道。</p>
苏茜把捏在手里的衣物，往床上怒不可遏的一扔，走到父亲面前，摆出一付誓要一争长短的架势：“是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我就是不甘心，不服气，不高兴。我也很年轻，很漂亮，我也是名校毕业，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每当我走在街上，哪怕就是穿着廉价的衣裳，也能同样吸引来众多追随者的目光。为什么我就没有机会，和我喜欢的男人平起平坐，吃饭聊天，为什么我就不能让他对我另眼相待，照顾有佳。就因为我生在这个破破烂烂的鬼地方，还摊上了一对没钱没势的父母吗？”</p>
啪！苏父甩在她脸上的这一耳光，又响又沉。</p>
“好哇！既然你嫌我和你妈无能没用，你滚，滚出这个家，这个穷地方。哪里能让你攀上高枝，嫁给有钱人，你就去哪儿。滚出去，就永远也不要再回来！”苏父怒其不争的破口骂道。</p>
“爸……不要……姐姐，你也千万别冲动，爸刚才说的只是一时气话。”苏琅急得直叫唤，却手足所措，左右为难。她不知道是该安慰一意孤行的姐姐，还是火冒三丈的父亲。</p>
这时，听到动静的苏妈妈冲进来。看到大女儿脸上那个通红的巴掌印，顿时哭天抢地的朝丈夫扑去，“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个死老头子，你干嘛要打小茜，她怎么招你惹你了。”</p>
苏爸爸别着头，也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对女儿下了重手。所以这会儿，他一语不发，任由妻子在自己身上发泄不满。</p>
苏妈妈口无遮拦的继续骂道：“小茜哪里说错了，她哪里做错了。她只不过是想凭借自己的本事，过上好日子罢了，她又没不顾廉耻的把自己卖给什么糟老头……”</p>
苏琅听到这儿，一口冷气，憋在心头，差点没昏死过去。</p>
“你……你刚才说什么？”刚刚平息了怒火的苏父，就像是被人在头顶点了颗炮仗。他怒目圆睁，一挥手，眼见着又要对苏母狠狠的来一巴掌。</p>
“你打呀，你打呀，你打呀，”苏妈妈也干脆撕破脸，两手往腰上一叉，装疯撒泼似的又哭又闹，“你这个偏心眼的老头子，你别当我不知道，你用藏起来的那笔钱，早就偷偷的买了一套大房子，落的是苏琅她一个人的名字。你还私底下打过电话给一些大酒店，想预定桌子给小琅补办什么生日。怎么，小茜就不是你的女儿吗？小茜就不配住大房子，小茜就不配……”</p>
“那些钱本来就是小琅的，是她用命换来的！”苏父扯着脖子涨红了脸的吼道。</p>
“行了。”苏茜捂着火辣辣的脸，打断了父母之间的争执。母亲刚刚揭露的那些事，似乎比父亲的这一巴掌更刺痛她的心。</p>
她回头看了眼靠在衣柜边，委屈的几欲落泪的妹妹，又扬起下巴，愤愤不平的瞪着父亲说，“苏琅是妹妹，苏琅她看不见。所以，从小到大她什么都可以不用做，只要安静的坐在那儿就好。而我，要学习，要做家务，还得像影子似的跟着她，照顾她。现在，她一下赚了这么多钱，在你眼里大概更娇贵了吧！所以，我走。我今天就走，我也不会再回来。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用卖身，也同样能过上体面的生活。”</p>
“你……”苏爸爸气得张口结舌，如果不是苏妈妈挡在中间，他恨不能冲上来撕烂她的嘴巴。</p>
苏茜也没再逞凶斗气，而是抓起收了一半的皮包，气冲冲的走出去。被她咣当一声砸上的大门，带着恩断义绝的怨恨和愤怒。</p>
可她刚下了半层楼，苏妈妈便急急忙忙的追上来，“小茜，你等等。”</p>
苏茜在拐角处站住了。她和母亲，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余怒难平。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苏琅丢下独自躲在房里生闷气的父亲，也追到了门口。</p>
苏母从怀里偷偷掏出一样东西，不由分说的先塞进大女儿的手里，“小茜，妈这儿有张支票，你赶紧拿着。自己出去先找套好一点的房子，再给自己添置些像样的衣物，好好的打扮打扮。”</p>
“妈，这支票……”苏茜费解的盯着手上的巨额支票，半晌才反应过来，“难道是你背着爸爸收下来的。我还正奇怪，苏琅刚刚怎么又说要去国外做手术了。爸那天不是一口回绝，而且明确强调，要在国内找家医院给她作手术的吗？”</p>
“哎呀，这是你妹妹她自己一口答应的，我又没逼她。”苏妈妈压低了音量，悉心嘱咐道，“谁让你爸先偏心眼来着。我看，那个许先生既然三番四次的愿意送你回来，就说明对你多少有点意思，你就放开手大胆的博一把吧！”</p>
苏琅站在门边，听到这一切，心里不觉一寒……</p>
苏琅寒心的不仅仅是母亲偏心眼，把自己用身体换来的支票交到姐姐手上。</p>
她还无法理解，母亲明明见识到那位许先生的目空一切，桀骜不驯，为什么还要让姐姐往坑里跳。</p>
“琅琅，你站在这儿干什么？你妈和你姐走了吗？”苏父平复了情绪，从房间里走出来。</p>
听到他的声音，楼道上的母女俩，顿时做贼心虚似的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黯淡神伤的苏琅。苏母脸色煞白，苏茜也条件反射的把支票藏到了身后。</p>
而探头发现她俩的苏父，犹如看到了一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轻轻一拍小女儿的肩头，“不用理她们，她们爱上哪儿上哪儿。你快回你的房间里休息。”</p>
苏琅执拗的甩开父亲，朝门外迈了一步，“妈，姐。你们俩刚才说的，都是你们的心里话吗？关于我的那些……”</p>
见楼下的人都不搭话，她悲哀的一扯嘴角，接着又问，“是不是从我几个月前，提着包走出苏家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在你们的心目中，就从一个令人棘手的废物、累赘、包袱，变成了自甘堕落，自轻自贱的婊……”</p>
苏琅就此打住，没有让更难听的字眼，从自己的嘴巴里冒出来。但她的心，却因为母亲和姐姐的话在滴血。</p>
她想起了在老魔鬼及其家人面前，遭受的种种侮辱。但别人可以轻视她，诬蔑她，嘲笑她。她们俩，可是自己的至亲啊，怎么也能不假思索的说出那么尖酸和刻薄的话呢！</p>
苏母惭愧的垂下头。</p>
而苏茜把皮包往肩头上一甩，满不在乎的丢下一句“我走了！”活像妹妹刚才的肺腑之言，和她没有半点关系。</p>
当楼道上传来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苏琅一咬牙，用决绝的泪水，把姐姐二字，从自己的心头强行划去……</p>
其实，离开了苏家，苏茜也无处可去。</p>
当她在华灯初上的街头游荡了一阵，待到快天黑，提着汉堡和可乐回到公司时，正好看到杨秘书抬着两只吃完的便当，趾高气扬的从许轩哲的办公室内走出来。</p>
她两眼一亮，注意到许轩哲的办公室里居然亮着灯，“怎么，许先生还在。他不是去相亲了吗？”</p>
杨秘书回头，不屑一顾的睨了她一眼，“真能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不是回家了吗，又来干什么？”</p>
苏茜捺住内心的欣喜，扬起下巴，针锋相对的看着对方：“我今天本来就走得早，主动回来加会儿班，有问题吗？”</p>
见杨秘书轻蔑的哼了声，背转身，不打算再理自己。她一边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一边自言自语似的嘀咕：“肯定是许先生和那位赵小姐看不对眼，所以才这么快就道别分手又回来工作了。”</p>
杨秘书把便当盒和残渣扔进角落的垃圾桶，又是一声冷哼，“少自作聪明，轩哲今天压根就没去！”</p>
“为什么？”苏茜的心里，一阵欢呼雀跃。</p>
“这，你就太不了解轩哲了。”杨秘书装腔作势的一笑，活像她就是最了解许轩哲的那一位红颜知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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