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有啊。”苏琅干脆的让人意外。</p>
“谁？”许轩哲警觉地问。</p>
“你呀！”苏琅答得顺溜。</p>
“苏琅！”许轩哲唬着脸，一伸手，钳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从广告前扳了回来。这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p>
苏琅当然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撇了撇嘴，认真的想了想，又说，“我才回到国内一个月不到，接触过的人，扳着手指也数得出来。除了你，我还真没和谁发生过冲突……”</p>
她打了个激灵，猛然想到一个名字，“如果非要说一个……那就只有宇棠的妹妹了。”</p>
“程阅馨！”许轩哲顿时茅塞顿开。这个疯狂、偏激的女人，刚才这事的确像她做的。</p>
可她是怎么知道，苏琅住在这家医院里的？如果，她都能早早的潜伏在这儿，预备暗算苏琅，程宇棠那个讨厌的家伙，只怕早就在苏琅的病房里蹦哒了吧！</p>
而且，和四年前程阅馨纯属赌气的刮倒苏茜不同，方才那车……分明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气。</p>
程阅馨，不过是个喜欢勾心斗角，精于算计的妒妇，杀人放火这种事，她有胆量下手做吗？</p>
许轩哲的思路，仿佛又陷入了一条死胡同……</p>
电梯很快回到楼上。</p>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沿着依旧安静的走廊，来到病房前。</p>
苏琅觉得可以到此为止了。</p>
她站下来，回过头，诚心诚意地说，“许轩哲，刚才若不是你，我这会儿，只怕已经躺在手术室里了。所以，谢谢！”</p>
许轩哲两手插袋，慵懒的哼了声，没有挥手告别，更没有拔脚离开的意思。</p>
这付却之不恭，照单全收的嘴脸，又引来苏琅一个反感的冷眼。</p>
她犹豫了片刻，结结巴巴的问，“可……许轩哲，你先前……为什么要吻我！”</p>
不等许轩哲回答，她又忙着抢白道：“你可千万别说什么，你一点也不介意我过去……之类的话，我……我不信！”</p>
这女人，难道成天只会浪费时间，纠结这些无聊的问题吗？许轩哲朝她一扬下巴，不容辩驳的命令道：“你先进去再说！”</p>
苏琅只好不情不愿的转身，推门而入，回到了久违的病房里。</p>
房间里的两个护工，连忙殷切的起身相迎。</p>
许轩哲像个精明的侦探，一边闲庭信步的四处打量，一边询问对方，在苏琅离开后，有没有谁来过。</p>
两个护工，都纷纷摇头表示没有。</p>
许轩哲这才安下心，吩咐对方以后一定要盯紧苏琅，绝不允许她再单独外出。尔后，他一个眼色，便打发了两名护工。</p>
苏琅伸直两条腿，坐在病床前，不悦的睨着他，“许轩哲，用不着这么紧张吧！虽然程阅馨一直看不惯我，可她也没有理由要杀我呀！我看，刚才停车场里的事儿，也许只是个小意外。说不定，那司机是个喝醉酒，或者嗑过药的瘾君子，根本就不认识我。”</p>
“这里是医院，不是酒吧！不提供酒精和摇头丸。一般人在差点撞伤人之后，都会停下车来看一看，可他没有！”许轩哲的冷静和严谨，总是异与常人。</p>
他径直走到病床前，拿起苏琅的手机，假公济私的查看了一番。</p>
发现手机上，并没有收到诛如程宇棠一类的来电，他满意的又放下，假装没看到，苏琅朝自己投来的愤怒的目光。</p>
“记着。以后不准再随便走出这间病房，更不准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有一名护工，寸步不离的守在你面前。”许轩哲循循善诱的叮嘱道。</p>
“你……”苏琅觉得他有点大题小做，垂下头，懊恼的嘟哝道，“许轩哲，你……你好像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p>
许轩哲当然记得她的问题，伸手一勾她的下巴，让苏琅不得不仰起头，正视着他，“吻了也就吻了，因为心血来潮，因为一时想吻，就是这样，没有原由。或者……”</p>
他神秘的一笑，迅速的弯下腰，附在苏琅的耳畔，任由孟浪和暖昧的气息，拂过苏琅精致的耳垂，肆意钻进她光滑的颈窝：“苏小姐，你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我，还反来覆去，兴味盎然的讨论这件事，是想让我再来一次。”</p>
苏琅忍不住在心里啐了口，条件反射的想从床上跳起来，想推开这个没脸没皮，随心所欲的男人。</p>
但许轩哲快速而准确的，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吻，直起身，放开了她，“还有，下一次，不许在我没说完话前，率先离开！就好像，刚才在楼上的图书室一样。”</p>
说罢，他轻笑一声，转身便走。</p>
苏琅失魂落魄的抬起手，抚了抚被他吻过脸颊。</p>
其实……如果没有他威逼厉喝的最后一句，这个许轩哲式的告别吻，堪称完美。</p>
可他……好像还有话没有说完呀！</p>
“许轩哲，你……难道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过去吗？”苏琅昵喃。</p>
“呵，”已经走到病房门口的许轩哲，握着门把又站住了，“苏琅，我生在人多口杂的许家，自幼就被我谨言慎行的母亲告诫，对与自己无关的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所以，我对别人的隐私和秘密，素来没有兴趣。”</p>
苏琅盯着他伟岸的背影，不明就里：他不是打算离开的吗？怎么又会聊起他的家事？尤其是他口中的母亲，就是“许天一”口中，曾对姐姐诸多挑剔，横加指责，骂姐姐又蠢又笨又土的傲慢贵妇吗？</p>
“至于，你问我在朗廷的天台上，为什么不跳出来阻止你和程宇棠的婚事……”许轩哲有条不紊的接着说，“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嫁给那个眼科医生，如果你觉得嫁给他，能让你获得幸福，也能让你产生坐进南瓜车里的感觉，我是不会阻止你的。”</p>
苏琅顿时明白。这男人是在一一回答，自己先前在图书室里，向他提出的问题。</p>
“还有……”许轩哲似乎很高兴，终于和她谈到最后一个问题。</p>
他侧过头，耐人寻味的瞟了苏琅一眼，“你又是怎么确认，你四年前的那位雇主，老得可以做你的父亲呢？”</p>
呃？苏琅一怔。不是自己提问，他回答的吗？怎么他又改变规则，开始向自己发问了。</p>
见许轩哲还伫在门口，等着她的答案，苏琅说不出膈应的别过头，“因为，他长着胡子……”</p>
这是什么答案？听到这句，许轩哲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以前很邋遢吗？或者说，在她苏琅面前很邋遢。反正笃定了她什么都看不见，所以自己也不太注意形象和胡子的问题？</p>
苏琅继续，“还有，他的声音听上去特别老。”至少在她的记忆里，是成熟的，稳健的，还有冷血的。</p>
不都说盲人的听力很敏锐吗？许轩哲戏谑的一笑，问，“隔了这么多年，你对他的声音，还记得这么清楚？”这句话即是质疑，又旨在提醒苏琅，听他说话！听他的声音！快，竖起耳朵，仔细！</p>
但苏琅却听出某种讽刺的味道，她腼腆的低下头承认，“不，我当然不记得了。”</p>
“事实上，他压根就不屑和我说话，”苏琅凄婉的笑了笑，接着，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念道，“十句。不，也许十五句。最多十五句，这就是他对我说过的所有的话，其中还包括电话里，和那些类似嗯嗯啊啊，装模作样的语气助词。”</p>
而且，她又怎能直白的告诉许轩哲，那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p>
在被他近乎野蛮的夺去初夜前，苏琅几乎连一个同龄异性的手，都没有碰过，更遑论是进一步亲吻和爱抚。</p>
所以，当年的她和老魔鬼，甭说是正常的交流，就是对方每每一靠近她，甚至对方的声音出现在她的听觉范围内，苏琅的内心就会经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惶恐。</p>
她一直遵从内心的直觉，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催眠，让她自己相信，老魔鬼就是个比她年长很多岁的色大叔。</p>
听她说了这么多，许轩哲的脸色微异。决定不再追究这个问题，否则，只会让苏琅更加的厌恶另一个“自己”！</p>
两人在尴尬与沉默中，度过了几分钟的时间。</p>
苏琅拧着被单的一角，冷不丁的又冒出一句，“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确定他是个上了年纪人，是因为我知道他有好几个孩子，他还……”</p>
她突然顿在这儿，没有说下去。</p>
“还有什么？”许轩哲微睐眼睛，又被勾起了兴致。</p>
还有……还有一个是老魔鬼身上的秘密！绝对的秘密！</p>
是苏琅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肌肤之亲中，发现的秘密。这种触及到男女之间，最隐蔽，也最尴尬的事情，苏琅岂能说得出口。</p>
幸好，许轩哲也没追问。</p>
他背靠房门，若有所思的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就像在努力消化苏琅丢过来的信息。</p>
胡子，嗓音，这些他都能理解。他偏偏不能理解的是，“他有好几个孩子”这句话。</p>
许轩哲语气一转，饶有兴致的问，“你说他有孩子。难道，他还带你和他的妻儿见过面？”</p>
“嗯。”苏琅屈辱的点了点头，“那年的除夕夜，吃过一次饭。确切的说，他大概是带我去向他妻子示威的吧！”</p>
许轩哲顿时恍然大悟。</p>
仅管当初他的确有心隐瞒，甚至故弄玄虚，不希望苏琅得知他的真实身份。</p>
可……</p>
这女人，居然把继母和沛烯、小炜，误以为是他的妻子和儿女。</p>
这……这也荒唐，太离谱了吧！</p>
于是，许轩哲哭笑不得地问，“那么，你口中的这位老魔鬼，究竟有几个孩子呢？男孩，女孩，分别多大？”</p>
苏琅扭过头来，一脸困惑的看着他，这男人，为什么对老魔鬼和老魔鬼的家人，这么的感兴趣？</p>
她神色一黯，露出一个凄迷的苦笑，“对不起，许轩哲。虽然，当年的这份契约，是我亲口答应的，我没有资格去指责，或是咒骂任何人。但我可以告诉你。那老魔鬼依旧是我此生最憎恶，最痛恨，也最畏惧的一个人。所以，当我生病的那几天，接到你未知的来电，错以为是他时，才会那么的担惊受怕，惶恐不安。至于现在，我累了。不想再说话。真的，今天就到这儿吧，再见！”</p>
说罢，苏琅躺下去，拉开被护工折得四四方方的被子，像只荒漠里的驼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迅速在她和门口的男人之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高墙。</p>
她把自己的过去，原封不动的告诉许轩哲，并不意味着，她想和许轩哲讨论这些不愉快的事。</p>
仅管她相信，身后的男人没有恶意，但一遍遍的回忆，一次次的描述，无异于会给她带来二次伤害。</p>
许轩哲看着苏琅在被单下蜷成一团的身体，似笑非笑地说，“你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又怎么帮你找到这个令你恨之入骨的老男人，怎么帮你找到……你日思夜盼的孩子呢？”</p>
“你……”苏琅猛地掀开被子，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p>
可许轩哲只留给她高深莫测的一眼，便拉开门，扬长而去。</p>
他决定了。</p>
他要这个女人！</p>
在苏琅泪眼婆娑，向他表明心迹的时候，他就下定了决心。</p>
这一次，他不会再被魔鬼迷惑心智，被复仇的念头蒙蔽双眼。</p>
这一生，他都不会再轻易放手。</p>
无论前方还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两人之间还有多少的矛盾和误解，他都不会再随便放开苏琅的手……</p>
苏琅的确累了。</p>
在许轩哲走出病房后，她闭上疲乏的眼睛，放空思维，本想好好的睡上一觉。</p>
可是，她的脑袋，就像被一双具有魔力的眼睛攻陷。</p>
它时而坚毅，时而愤怒，时而忧郁，时而又充满了令人动容的眷恋。</p>
那是许轩哲的眼睛，苏琅知道。苏琅也能肯定，自己以前一定在哪儿见过。</p>
对！她倏地睁大眼，瞪着雪白的天花板。不是幻想，不是似曾相识，而是真真切切的，与这双眼睛有过最直接的对视与交流！</p>
可……</p>
苏琅又泄气的翻了个身，拢着被子，望着窗外天高云净的晴空。</p>
四年前，在景世遇到许轩哲时，她还是个瞎子。她连许轩哲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何谈会有眼神上的交流呢？</p>
再往前十年，在她车祸失明前，她还是个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小学生。</p>
那个时候的许轩哲……多大了？</p>
苏琅头一次发觉，自己对许轩哲知之甚少。除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和出类拔萃的外表，他的年龄、嗜好和家庭背景，自己一无所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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