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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大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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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回头,需曾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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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有蛇道,鼠有鼠迹。

  靠山吃山这句话,最早并不是樵夫猎户的口头禅,而是衙门胥吏们创造出来的。

  靠山靠山,背靠大山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贫困;只有真正背靠过硬的大腿——朝廷,才能吃不穷、喝不穷,胥吏职位世代承袭,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经典语句,流传千古,日久弥新。

  西门亮赚钱绝不是靠那点微薄的俸禄,而主要是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在采买药品上“分润”。

  医官署的费用实报实销,往往在采购药品器械的时候,负责采买的胥吏会哄抬采买价格、户房主吏对此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银子落袋,胥吏会拿出一部分银钱出来分润给户房主吏、医官西门亮。

  不过因为层层剥皮,西门亮从中捞到的银子其实极其有限。

  至于县丞、主薄那边,平时六房也得“孝敬”彼等,那叫“循例”,并不是只因采买药品之事,才需上供。若是专门因为某件事情而去贿赂他们,这叫“特供”。

  二是靠挂羊头卖狗肉。

  西门亮遇到慢症患者、重症伤患前来医官署就医,会在医官署开好方子,将其指使到外间自家生药铺子中去抓药——拿着官府发的俸禄干私活,连笔墨纸砚钱都省了。

  有的放矢百发百中,一本万利财源滚滚。

  三是虚开药品,从中谋利。

  朝廷有“救贫济寡尊耆老”的惠民仁政。杖乡之年,寻方抓药只需掏五折价钱(六十岁)。

  杖国之年,看病抓药九折,相当于不要钱(七十岁)。

  杖朝之年……基本上骨折(八十岁)。

  由此便衍生出了一个新兴行业:药托。

  药托们拿着老家伙们的户籍,扮成其家人,三天两头就来医官署抓药。

  什么药贵,就抓什么药,浑然不管药性、药效是否相克。

  为了脸面上好看,药托会先将药品提回家,改日掩藏在篮子、背篓中送至西门亮的生药铺里,折价换取银钱。

  西门亮因此也能大赚一笔。

  只是这种事情并不太多……古代生存条件恶劣,老而不死的人毕竟还是少。

  不过鹭鸶腿上剔精肉、苍蝇肚里刮肥油,蚊子它再小也是肉,捞一点是一点,聊胜于无。

  而西门亮最为赚钱的法子,是掺私货!

  医官署每年会盘点、核计库存。

  比如一年下来,拢共给医官署采买了一千两银子的药品,到盘库之时,西门亮便要用库存药品连同售卖出来的银子,凑足这一千两的数额。

  西门亮绝不会傻乎乎地将现银如实上交,而是私下里采买大量的药品去充数。

  ——采买价与售价之间,金额差异很大,西门亮由此而狠狠地大赚一笔横财!

  本次盘库,可把负责清点的书办给整懵了逼:“西门官人,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西门官人可否赐教?”

  “既然你我同僚一场,我又岂敢赐教……那就不必讲了。”

  “咳咳……小的清点药品,贵署今年一共采买浙贝三斤,为何盘点库存,却剩余足足有八斤耶?一钱不卖,它还多出来五斤!这是何故耶?难不成它还会下崽崽?”

  西门亮瞬间脑门黑线,糟了个糕!办事大意了,大意了啊,没注意控制总量,下次,下次得改进。

  西门亮嘴上兀自狡辩:“呃……这……这,一定是去年尚有存余罢!只是账簿上漏记,嗯,定是如此!”

  盘库书吏又问:“那……可明明采买的是浙贝,怎地库房中却偏偏变成了川贝?这又是怎生一个道理?”

  西门亮脸上黑线愈发锃亮,心道:川贝便宜浙贝贵,可计算价钱之时,是以浙贝价钱顶账的——这个小诀窍,我会告诉你么!

  同样的药品还有很多,小天麻充大天麻、普通细辛充北细辛,八十头的三七冒充三十头三七——虽然药效差别不是很大,但架不住价格差异很大啊!

  西门亮无奈,暗骂一句“杠头”,开口道:“钟书办你只管盘库,计算银钱总额是否相符便是了……至于其它,哼,钟书办,你越界了!”

  言罢,一锭银子自袖中滑落,悄无声息地就到了种书办的袖袋里……

  捞钱不能过界,此乃官场规矩。

  随着一锭银子换了主人,事情便烟消云散,一团和气,皆大欢喜。

  当着公孙胜、安道全等人说这些门道,西门亮也毫无顾忌……大家都一样,谁曾见过白乌鸦?

  难怪都说北宋富庶,朝廷却时常拿不出钱来修缮水利、治理河道,一遇到天灾,朝廷便焦头烂额,只好拆东墙补西墙、挖了坟头填池塘,原来却是国穷民富……官吏富啊!

  西门庆暗叹一声,开口道:“亮哥儿啊,赚钱的法子多的是,只要走对了门道,那银子跟捡钱一般容易,以后莫要挖朝廷的墙角了,迟早得被你们这些蛀虫给钻塌。大厦倾覆之时,没有一片砖瓦是无辜的。”

  西门亮心中其实也知晓这般做派,实属损公肥私,扪心有愧,赚来的银钱也花的不甚爽利。

  因此西门亮今日发了一笔横财,就巴不得将它胡吃海喝地作践光了,心里才舒坦一点,但求换得一丝心安。

  只是大环境如此,自己又能如何?不捞,衙门里混不下去啊——麻鸭群里混进去一只鸳鸯,不被大家伙合起伙来排挤、甚至被啄死才怪!

  近日来西门庆表现的异常卓越,西门亮心中早就对其辣眼睛……刮目相看了,闻言纳闷的看着西门庆道:“庆儿,为父开的是生药铺子,古语有云: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恙。这悬壶济世的行当,怎可与寻常商贾事等同?”

  “打住!”

  西门庆困了,想睡觉,说话便直指本质:“亮哥儿你开生药铺子,首要目的是什么?”

  “治病救人。”

  西门亮昂起头,面带得色地答道。

  见公孙胜、孙立露出“我信你个鬼”的神色,西门庆更是打着哈欠欲意起身回房,西门亮只得挠头讪讪,“首要目的,应当是治病救人……?”

  “得了,你开生药铺的目的是打算赚钱,治病只不过是赚钱的手段,这无可厚非。”

  西门庆懒洋洋地说道:“所谓君子不言利,那是自欺欺人的狗屁!哪个世家门阀不参和商贾事?既要贪图那黄白之物以供自己锦衣玉食,还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洁模样,这与既要当彪子又要立牌坊何异?”

  西门庆没了耐性,站起身道:“哪怕善人施粥救济灾民,也是在有余力的情况下,量力而行。杀妻去招待曹孟德那刘安,算得上是一个人么?真真混球一个!”

  “因此,亮哥儿你开生药铺,要紧之事是先赚钱。赚钱之后,再回报父老乡梓,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还不比你嘿哟嘿哟使劲儿挖朝廷的墙角光彩?”

  西门庆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叨叨:“既然是生意,就将其当作买卖去做,遮遮掩掩、欲拒还迎算哪门子事儿?”

  “放心,改日教亮哥儿一个法子,保你赚的盆满钵满!”

  话音落地,西门庆已经去的远了。

  用后世的会员制、积分制、送赠品、抽奖、幸运顾客免单、拉人头换取药品折扣……等等营销手段,再搞个豪华装修以彰显自己的实力,配合大张旗鼓的宣传——店大才能欺客,这么好的医馆,你掏个千八百文的,好意思扣扣嗖嗖么?

  什么,怀疑本店价格虚高?

  客官,你也不看看,咱这店是啥服务?咱的药品都是顶好的!咱这么大的店,缺你这仨瓜俩枣的银子?

  药店再采用集中采购药材降低成本,请几名伶俐伙计热忱待客、来点宾至如归的贴心服务。

  再将男女病患分开就诊、弄点专家号、延请名师坐诊——或者干脆将西门亮、安道全包装成“著名老中医”。

  诸般方法齐出

  就问淳朴厚道的阳谷县老百姓们扛不扛得住!

  ...

  淡泊之守,须从秾艳场中试来;

  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

  嚷嚷“吃清淡点”的人,他得吃腻了大鱼大肉,嚷嚷起来才有底气。

  嘴里喊着“红颜知己,不过是带血骷髅”的人,他得玩腻了莺莺燕燕,感觉身体被掏空,才能喊的如此实诚。

  说自己“淡泊以明志”的货,他得祖上曾经阔过,否则以他天天吃糠咽菜的窘境,成天价地吼自己很淡泊——他倒是别淡泊、他有那“不淡泊”的本钱么?

  .

  .

  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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