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神，我不惧你
西门庆上学，其实就是去点个卯，以此证明自己还活着而已。
若不是为了参加下个月的“童子试”，西门庆都想翘课了。
——多少年一成不变的四书五经、子史经集，多少大儒上千年的钻研、考据这些陈谷子烂芝麻，各种有代表性的论述，如董仲舒、二程、朱熹、王阳明等人提出来的理论，西门庆早已经烂熟于心。
冷饭炒过来炒过去的，都炒成怪味锅巴了，腻！
圣人们的“微言大义”，不过是那时竹简上能够记录下来的篇幅有限，加上没有标点符号区隔圣人之言，造成“来不来来不来不来不来干不干干不干干”这种棱模两可的语句，如何去正确解读它，全凭大儒心意的状况。
断句方式不同，意思截然相反。
西门庆蔫头耷脑地到了教室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黄坤带领大家向先生行礼问候一句之后，西门庆便趴在桌子上昏然入睡！
夏日炎炎，蝉鸣使人躁烦，加上姚夫子翻过去牛皮扎、覆过来扎牛皮、永无休止的絮叨，听着听着，就让人昏昏欲睡。
只有偶尔穿堂而过的微风，才能使闷热不堪的课堂里浑浊的气息变得稀淡一些。
西门庆每天早上需要起来练功、调息公孙胜教的基础内功心法，因此西门庆每天起床极早。此时早就迷迷瞪瞪，没梦见周公，香辣鸭脖、鸭架、烤八爪鱼、腌渍墨鱼仔倒是梦见了一大堆。
“啪！”
一声脆响在西门庆的书桌上炸响，却是姚夫子用手中戒尺猛然敲打在书桌上，将刚刚梦见自己正在啃麻辣兔头的西门庆，给着实吓了一跳！
“你，西门家的竖子。”
姚夫子脸色阴沉地用戒尺指着西门庆的脑袋道：“站起身来！”
西门庆随即起身，用袖子擦擦嘴角的涎水，努力将口中的清口水吞咽下去。
“人不治反其智，爱人不亲反其仁，礼人不答反其敬。”
姚夫子嘴角闪过一丝促狭，旋即板着脸道：“上课不听，下课不温，心中有惑，见师长不请教益，要尔这般混吃等死之囊虫何用？说罢，此语何出、何解？若是答不出，休怪老夫请出‘德鞭’！”
囊虫，你才是囊虫，还是书虫、臭虫、打屁虫！
姚夫子说的德鞭，是前任县尊谢三竹赠与阳谷县学的一根用来训诫、惩罚犯错学童的竹鞭。
此鞭用数股坚韧箭竹捆绑而成，在把手处有一铭牌，上刻一个“德”三字。
此鞭叫“德”，意思有顽劣不堪、不服气的学童，教习先生可以将此鞭请出，给大家伙现场演示一下，什么叫做“以德服人”。
一听“德”鞭的凶名，一众学童心中都是一惊，尽皆寒颤！
那家伙，打到人身上痛彻心扉，打几下既不会让人皮开、也不会让人肉绽，更不会伤及骨骼经脉，但它能让你痛不欲生！
端的是整治熊孩子们的无上利器。
自己不过是一名学童而已，还没到考校如此深奥问题的程度。
唉，看来这姚夫子是惦记上我了，何必呢？我是不会娶你家的胖子女儿的，你就死了这条心。
西门庆暗叹一口气，开口答道：“回夫子之问，此句语出《孟子》。语意为：当你认为自己对别人很友爱，可还是得不到别人的友爱时，就该反思自己是否做的不够。
管理属下时没管理好，别人不认可你，就要反思自已是不是不够仁厚。
当自己向别人行礼，别人不理睬你，你反而要更加尊敬他，因为别人不对你回礼，说明你的德行有亏，不足以让别人重视你。”
想了想，西门庆用自己的理解，补充了几句：“别人忽视你，说明自己还不够重要，得努力提高自身修为，使别人最终不得不看重于你，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派。”
潜在意思就是：既然别人看不起你，你也别不服气，别人自然有看不起你的道理。与其去恼羞成怒地怼别人，还不如努力去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王道。
姚夫子眼中精芒稍纵即逝，脸上依旧阴沉，“唔，回答尚可，但还有不少瑕疵……咳咳，坐下！上课不够专注，罚抄《礼部韵略》一遍！”
有瑕疵？
这可是“亚圣”王阳明、王大猛人的经典解读啊，你若有挑出他的瑕疵来的本事，姚夫子你早就金榜题名了！
挑不出我的刺，就随便找个由头让我抄新华字典？
靠！什么人呐。
没办法，天地君师亲，逆伐肛肠，咳咳咳，礼法纲常没人敢去挑衅。
好在西门庆学识虽高，但练就一手好书法也是必不可少的官场敲门砖，自己正好需要练字。
写就写，死不了人！
西门庆气鼓鼓地坐下，研墨挥毫，也不听姚夫子讲授经史了，自顾自地抄写起来。
好不容易捱到午间放学，西门庆端着有一个孔洞的餐盘，晃晃悠悠直奔饭堂而去。
吃饭，这是上学的时候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宋代人视家禽家畜下水为低贱物什，今日饭堂里的帮工去采买猪羊肉的时候，屠户为了讨好帮工，送了他几副猪大肠。
等到西门庆打饭的时候，见里边案板上随意丢着的猪大肠，不由眼睛一亮，便强行钻进后厨鼓捣起来。
帮工大厨杂役们拉都拉不住！
亏得猪大肠预先洗干净了，西门庆掏出几文钱，让帮厨切碎，随便腌渍了一下，便撸起袖子乒乒乓乓呛锅、下佐料，三下五去二就做出来一份“爆炒肥肠”。
端着一大盘肥肠，西门庆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坐处了。
学童班、预科班、秀才深造班的学童学子们都涌进饭堂里吃饭，所有的餐桌早已挤的满满当当！
环顾一圈，只见外间有一个靠窗的位置，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一人坐在那里发呆。瞧得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却是那锦衣少年仝广青。
别处既然无桌凳可供落座，西门庆只好端着肥肠走了过去。
“这位师兄，可否挤挤？”
西门庆虽说是出言相询，手里可没有闲着，直接将大肠、米饭碗碟放在桌上——公共饭堂，餐桌岂能独占？
又不是你家的。
“一边去。”
仝广青头也不抬地看着窗外，言语并不严厉，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里面。
这是久居上位之人才有的气质、拥有绝对实力之人才有的底气。
这家伙，果然来头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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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
不晓事倒有人夸荐。
老天只恁心偏，
贤和愚无分辨。
折挫英雄，消磨良善，
越聪明越运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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糙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