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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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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箭双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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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摇头,眼泪噙泪,感叹一句:“有些人,有些事,相见不如不见。”

  我转身怅然离去,更避开了那片头顶的荫凉,重新走去了炽热的天地中,恍惚飘荡不定的离去。

  我向前行,忽然间拔腿就跑,如惊疯的脱缰马一般,我不知自己在躲避什么,仿佛后面洪水猛兽压来。跑过小山旁的碎石甬路,山坡上猛然冲下一人,一把揽我入怀。

  “啊!”我失声惊叫地挣扎,却被他束缚了手臂道:“澜儿,静静,是我。”

  致深,怎么是他?他难道一直在山坡……

  我抬头,半山有个凉亭,莫不是他眼见了适才的一切?我问心无愧,何必怕他,我甩开他束缚道:“爷不必去会客吗?澜儿告退。”

  致深一把搂紧我在怀里,我奋力挣扎无用,终于泪水汹涌而下,呜咽哭泣地挣扎气恼道:“爷何必同漪澜纠缠,也心里本就没有澜儿,就请爷放了澜儿和冰绡回扬州去吧。”

  他紧紧地束缚我,箍得我手臂生痛,我却不肯听他说话,发泄道:“莫不是爷要眼睁睁等到从海边归来,看栱木殓艳骨吗?”

  “澜儿!”他紧紧的抱住我,贴在心口,不发一言。

  我在他怀里无声啜泣,静静的,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抚弄我的鬓发,又紧紧拥我在怀里,柳条轻轻舒展,轻揉我们的肩背,似在无声感叹。

  晚上用膳时,堂上只我同五姨太慧巧陪伴致深。一张硕大的圆桌原本热闹一堂,如今空出了许多座位,一片疏落的景象,倍显荒凉。

  “曲嬷嬷,去把宝儿少爷抱来,陪陪老爷用膳。”五姨太悠悠地吩咐着,自宝儿坠水一事后,五姨太就借机讨要宝儿去蘅芳苑抚养,也是致深默许了。

  如今她有意在人前炫耀一般。

  宝儿被曲嬷嬷领来,上前来同我们一一见礼,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五姨太身边,一双眼低垂几乎掉进碗中,不敢抬头直视我。

  果不出我所料,宝儿落水必有内情。只是,宝儿如今还如此小,就不敢抬头挺胸做人了吗?日后要唯唯诺诺仰人鼻息到何日?

  我本想他无忧无虑在阳光下生长,只是宝儿在这阴霾的环境里长大,又岂能阳光?

  可叹他小小年纪竟然就被卷入这宅门争斗,更可叹的,是利用孩子的背后阴险的黑手。

  想想冰绡和尺素,她们平日对宝儿不薄,夜夜哄他入睡,陪他讲故事,那么心疼他,却被他无端端的栽赃陷害。我心一阵阵的凉,眸光就落在宝儿身上,他偷眼忽然看我,又忽然惶然的躲避我的眸光,满是心虚。

  “宝儿,吃菜呀,怕什么,看看手都在抖。”五姨太看我一眼,又搂住宝儿关切道,为他殷勤布菜。

  我一笑,夹菜在旁边一碟子中,吩咐曲嬷嬷递给对面的宝儿说:“宝儿要多吃些青菜红萝卜才是。”

  宝儿低头不语,牙箸在碟子里划来划去。

  致深打量我,又打量宝儿,吩咐一句:“你阿姆同你讲话呢!”

  宝儿一个寒战,怯怯地望着致深,又望着我。

  致深忽然换个话题道:“宝儿,爹爹考你一题,这还是爹爹儿时在宫里,方师父考我同先皇的题目。”

  忽然,他得意的一笑,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停在五姨太面颊上说:“不如,让你五娘讲给你听,就是那猎人载羊、狼、菘菜同船渡河的故事。”

  五姨太慧巧眸光一转,若有所思,旋即堆出一脸温然的笑,对宝儿绘声绘色的讲述:“从前,兴樊河边有一老猎户,一日,他要带一颗菘菜、一头羊、一匹狼渡河。渡口有条小船,船太小,一次只能渡一个东西过河,他便犯愁,若是载了菘菜和羊一船渡河,那么羊必吃菘菜。若是狼同羊在一起,狼必吃羊。试问,这老渔翁如何能渡这三样东西平安过河呀?”

  这题倒是有趣,我正寻思,就见宝儿放下牙箸,眨眨眼试探的答道:“那就,一次带一个过河呗。”

  五姨太无奈一笑提醒:“宝儿,若是把羊和狼,或是白菜和羊同时放去河对岸,也被吃掉不是?”

  宝儿搔搔头眨眨眼,盘算片刻,摇摇头不耐烦放弃:“哎,太难了,想不出!”

  索性一推干净不想动脑去想。致深已是将手中荷花碗重重置在桌上,面露不快,骂一句:“满脑子都是懒筋。”旋即摇头叹气,念一句,“如此而已。破窑里烧不出好瓷器。”

  我责怪的看他一眼,毕竟是孩子,何必如此重话。

  我忙循循善诱道:“宝儿,你再想想,可是应该先让渔翁将羊运过河去,再将狼运过去,回转时再抱羊回来。然后再将那颗菘菜运过去,这样狼不会吃菘菜,渔翁人回来,最后再把羊渡过河去。”

  宝儿眨眨眼露出笑颜拍手道:“还是阿姆聪明,狼和羊不能同在对岸的。”猛然看到五姨太幽深的眸光望着他,宝儿顿然收住话低头。只这一切细微的动作都不曾逃过我的眼。

  沉默片刻,致深垂眸淡然道:“明日,我奉旨将启程去北海水师。家中大小诸事,就辛苦巧儿你了。”

  他打量一眼五姨太慧巧。慧巧一脸得意,吟吟一笑,自谦道:“这本是慧巧应该应份的。”

  致深点点头,赞许的一笑,眸光又转向我,上下打量了几眼不动声色地吩咐:“我只身在外,身边须个人伺候照应。澜儿,你五姐姐要打理府里事务,不得暇,你明日随我启程去刘公岛水师衙门赴任。”

  我?我愕然抬眼望着他,惊诧之余,忽觉哭笑不得,难道他这也是要渡羊、狼和菘菜过河?那我是什么?

  仿佛一切来得措手不及,转瞬间得知致深要去海防,将我留在五姨太的魔爪下,须臾间他又要带我同行,去那辽阔的大海边一睹波澜壮阔的大海。

  我仿佛是那岸边翘首盼望猎户归来的羊,眼睁睁的盼来他,却惊愕的发现那船上载着一匹饿狼;在绝望时,那猎户放了狼上岸,却在吐着血红舌头眼冒绿光的狼的眼皮下抱起我这只小羊,摇橹离岸而去。难道这就是那猎户的运筹帷幄?

  五姨太那从容娴雅的面容不再温煦,渐渐的笑容凝滞,面色苍冷,失落而怅然地望着致深,怔怔许久,才垂下眸光,再抬眼时,堆起温柔贤惠的笑说:“爷什么本该有个人随军服侍,慧巧才放心。那就有劳妹妹了。”

  她果然老谋深算,此刻都能从容的掩饰应对,我则笑了说:“既然爷抬举,漪澜就勉为其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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