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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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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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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脱险,如此的出乎意外,我始料未及。我疑惑的目光凝视致深,对他越来越看不透,仿佛全局在他掌中肆意把弄,不偏分毫。

  致深已是起身,神色淡然,仿佛一切都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叮嘱我一句:“回去收拾行囊,带上两名丫鬟婆子贴身伺候即可,不必铺张。”

  我满心感激,也不想看清他下的是一盘什么局,只寻思着将冰绡、尺素带走,免遭五姨太的荼毒。

  冰绡和尺素得知此事时,原本绝望死气沉沉的空气里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尺素一听就眉开眼笑,忘记了疼痛般欢喜道:“原是听说五姨太想去随军伺候老爷呢,如今换成了奶奶您了。可见八奶奶才是老爷眼里的明珠呢!”

  “死丫头,又来贫嘴。”我嗔她一句。却见冰绡的眸光里一转,透出些生的期冀。

  一番风雨后难以喘息的日子仿佛日光照耀下烟消云散,冰绡终是长吐一口气,而我眼前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

  “八奶奶,八奶奶可在房里?”是曲嬷嬷的声音在窗外,我示意冰绡尺素低声,对外吩咐一句:“进来。”

  曲嬷嬷慌慌张张的进来,一脸局促不安,手揉着大襟前襟哭声哀求:“求八奶奶去书房给宝儿少爷求个情吧,老爷在打宝儿少爷戒尺呢。”

  尺素厉声道:“去寻五姨太讲情呀!我们都是恶人,巴不得推他下水淹死呢!”

  “尺素!”我嗔怪着。

  曲嬷嬷怯怯地望了我们,垂泪道:“好端端的,老爷大夜里考宝儿少爷的功课,骂他不用功……”

  这倒是奇事,平白的,怎么大夜里靠宝儿功课?

  我忙起身,吩咐她二人关好门户,随了曲嬷嬷向致深的求缺宅书房去。

  我一路在想,致深知道宝儿不爱读书,在功课上也从不去督促他,今儿是怎么了?明日就要远行,今儿反是来了兴致开始教训儿子了。

  求缺斋的窗在夜色里独亮,窗上晃着两个人影,一坐一立。

  宝儿那小小的身影在窗前一晃一晃的,伴随那结结巴巴的哭诵:“……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富贵……”

  宝儿稍一迟疑口中打结,我心里一抖,就听“啪!”一声戒尺声,宝儿“哇~”的哭声响起在夜空里,宝儿凄厉的一声哭嚎,“啊~~爹爹~宝儿背……背……”

  我疾步迎着那灯火明亮的书房而去。

  “背!”

  “富贵,富贵,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移,移……”宝儿的声音颤抖满是恐惧,“啊!!爹爹,不打,呜呜呜,爹爹~”

  “背!”致深的声音扬高,话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我的心中一动,平白的,他明日就要离府,什么书不好考,如何拿来一段《孟子.滕文公下》要宝儿背,这并不是宝儿这些日学的窗课。

  “跪去庭院里去背!一炷香的功夫,背不下不许睡觉,出去!”致深呵斥着,好一副做老子的威严,莫不是他在军中也是如此霸道无理?

  我立在门口,看到跪在致深膝下揪着两只耳朵呜呜哭泣的宝儿,宝儿抽噎地望我,看到救星一般眼一亮,“阿姆,阿……阿姆……”宝儿抽噎着想起身扑向我,又在致深严厉的目光下跪回原处垂下头。

  致深手中的戒尺重重地拍在书案上,惊得宝儿一个瑟缩发抖,闭住了嘴,只剩呜咽。

  我深咽一口气,顿然间明白了致深让宝儿背诵这段古人对如何做人处事,如何正直不屈的箴言。致深此刻教训他背这段做人的古训道理,也确实是一番苦心,是为人父者应尽的职责。

  眼前的宝儿令人爱恨不得。但他大白日里撒谎做戏,也是为人所利用。我徐徐走近,温声对宝儿道:“宝儿,莫慌,你告诉阿姆,你可是懂这篇文章的意思?”

  宝儿懵懂的抽噎着摇头,又胆怯地望着父亲说:“爹爹说,为人要正直,不能怕恶势力,不能贪吃贪睡贪图享乐,要有男儿的铁骨脊梁。”

  忽然间,我百感交集,泪水涌去眼眶。致深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府里发生的一切,任何的阴霾都未曾逃过他的眼。他察觉了宝儿在撒谎,他也察觉了五姨太的诡计阴谋。若非如此,他不会此刻去教诲宝儿做人的道理。他更不想他唯一的儿子为人所利诱威吓而做出人所不齿的行径。他是在教宝儿,虽然手段激烈,可他对宝儿的拳拳之心,可见一斑。我感动地望着致深。他却平静的避开我的眸光。致深,他深藏不露,他心里还藏了什么是不为我所知的?

  我拉过宝儿在眼前,为他擦拭面颊上的泪,哄慰他说:“宝儿,你随阿姆一道背诵,阿姆昔日像你这么大,早已是倒背如流这些文章。”

  宝儿点点头,我望着宝儿胆怯的眸光,鼓励地向他点点头,同他一道背诵着:“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宝儿平日顽劣,但我教他所背之文章,他大抵都能熟背。不过三遍,宝儿已能自己背诵,偷眼窥视了致深沉凝的面颊,见致深位置可否,又偷眼望我。

  我拉住他的小手,为他吹着打肿的手掌对他讲述:“……若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志向时,就要去坚持走在仁义的大道上;若不能实现理想,就要固守自己的原则,不能受富贵诱惑,不能为贫贱动摇改变操守,不能为武力屈服,这才是大丈夫。”

  宝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摸摸他的头顶,但愿他能体味父母的苦心,不辜负致深对他的期望。

  “下去吧!”致深打发宝儿退下。曲嬷嬷忙冲进来,领走了宝儿。

  望着宝儿幼小的身躯消失在窗外清寒的月色里,只剩我同致深静静在书房对视,我不由低下眉眼。

  “澜儿,想去看海吗?”

  我抬眸,仿佛从他眼中看到那波涛汹涌的三尺巨浪,那海天一色的美景。他望着我,目色是别样的深情,还带着淡淡的喜悦,和一场诡计得逞后淡淡的得意。

  “澜儿,待我巡视过海域,忙完军务,便带你踏遍那海角天涯。只你我两人……”

  他的注视下,我缓缓点了点头。心知他这谋划并非一两日之功,竟然让五姨太平白的落入圈套。她自以为重掌府里大权,却不想这大权成为捆缚她在周府里寸步难行的绳索,她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我同老爷去海边逍遥相守。不知她心里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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