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假难辨
只是一瞬,袁纪周又冷静了下来。我党地下情报组织早有纪律,严禁各站同志横向联系。
更不用这种传信方式了,那么,这个消息来源到底是否属实?
“此时耽搁不得,老袁,你赶紧去安排。”刚缓过气的吕南又急忙对袁纪周说。
“别急。”来回踱步的袁纪周单手虚按,他很清楚。
如果敌人抓住这段时间因破坏行动,而形成的紧张环境,以我们的谨慎,隐匿而格外安排的一次钓鱼引诱行动,抛出蝴蝶为诱饵。
那么,贸然转移,定然会起反作用。
城市不大,有多少条街,每条街是什么人住。常住人口有多少,流动人有多少。
每份租房合同,可能军统都有备份。
这些东西军统的人无不了如指掌,一旦异常离开,引起军统方面的警惕,可能会导致整个长沙地下党全军覆没。
袁纪周眉头紧锁,从来没觉得选择会如此困难。
蝴蝶这个代号的级别很高,自己也仅仅听闻过两次。
为何现在突然出现书信联系到了长沙地下党?
“是蝴蝶?”沉思少许,袁纪周低声道:“可有凭证?”
吕南从鞋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筒,交到袁纪周手里。
“署名是蝴蝶。”
袁纪周小心翼翼的打开,只是扫了一眼,抽出火柴烧了。
脸上,已微显怒色。
“胡闹。”
袁纪周轻嗔一声。
“蝴蝶如何能冒着暴露的危险?眼下这信,又怎么能让我们确定他的真实性?”
袁纪周说完,吕南也冷静了下来。
会不会真如他所说,这是敌人的钓鱼行动?
该赌?还是不赌?不,对敌斗争没有赌不赌。
“这样罢。”
犹豫了一会,袁纪周曲着手指,斩钉截铁的做了安排。
先安排我们的同志暂时规避,关闭电台,在没有新的指示下,保持静默。
等待上级确认指示。
对于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只能这样,无法确定传信人蝴蝶的真实性,只有在最大限度内,在近期深度潜伏。
黑暗中,昏黄的灯光下,吕南颤颤巍巍的离开了袁纪周这里。
窗外的世界像是无数个长着血盆大嘴的怪物,吞噬着光明,袁纪周明白,人之所以渴望光明,那是因为我们本身就处于黑暗。
这次的事无论是真是假,蝴蝶最后必然会遭到军统方面的彻查,李方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一切的一切,就看中共长沙地下党的党员们怎么发挥了。
诚然,现在倍受煎熬的人不是袁纪周,不是吕南,不是长沙地下党的同志,更不会是军统和中统的人。
只有李方一个人。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他们居然还没走?竟然还没走?
一瞬间,脸上看起来还是波澜不惊的李方,内心这时犹如万虫蚀心。
李方自嘲的笑了笑。
一只鸽子,一封署名信如何能证实自己的身份,我们的同志,又怎么会根据一封书信就开始撤离呢?
横向同级联系,本就已经违反了组织纪律。
军统怀疑、查证、监视自己,地下党的同志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欲除之而后快,中统时不时还在其中插一脚。
翰旋在三方势力之中,不能有一丝的破绽和失误,李方甚至感觉自己的人格在渐渐扭曲。
人来人往的街上,李方站在原地,低头皱眉看着破碎的地板,忽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
自己,好像就是一个常理之外的人。
怎么办,我该不该再去通知一次,可是我该不该露面?
不,绝对不能。
那长沙地下党就不管了么?
你要管,要救,他们都是你的同志。
心中,有另一个理智之外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的告诉李方。
砰,李方挪动脚步,艰难的选择,裹紧了厚厚的风衣,压了压帽子,渐渐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黄昏,整个长沙地下党已经深度潜伏,不确定的信息传来,敌特可能会对我党的地下组织发起破坏行动。
有限的几部电台已经被拆解分开藏起来,电文也纷纷销毁。
一阵大风起兮,吹起街上的落叶漫天飞舞,黄昏的街景很美。
可在袁纪周和李方等人看来,这好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你不知道暴风雨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会何时到来。
如同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来。
如此,你只能去压,去赌,赌那高于五成的希望,即便这希望渺小。
“唉,又起风咯!”满脸皱纹的一个长袍店家挥着鸡毛掸子,望了望窗外,然后开始整理着书架。
虽然都是光亮如新,但是长袍老者还是会每天打理,收拾完书架后,老者又把一些笔和墨水的外装擦拭了一下。
忽然,蹲在地上的老者感觉光线一暗,眼前一黑,一个人影落在了地上。
老者一惊,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正欲起身,不想,柜台前的男子先开口了。
充满磁性的男生压低声音,朝着老者说:
“老先生,麻烦给我一瓶红墨水,再给我一支上好的鼠须毛笔。”
老者回过神,缓缓站起身,打量着来人,顿了顿然后点头应了。
从柜台里取出来了一瓶红墨水,又拿出了一支小毛笔,看起来极为精致。
放到来人面前后,老者道:“一个银元。”
“给。”叮,男子掏出一块银元,放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收好东西,李方如之前一般,又静静的消失在了只有零星行人的街上。
目的地,梅园。
几年前,李方曾听董书记给自己说过,梅园是我党在长沙的一处中转站。
但是,这里没有我们的同志,梅园也仅仅只是小公园,很偏僻,几乎没人,但是我们的摆渡人常常会来这里。
董书记讲,如果遇到特大紧急情况而掣肘时,来这里,在梅园的荷花池左边的风雨亭椅子下,有一个缺角。
不久,李方到了。
梅园的入口早已经塌方,建于袁大总统时代的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