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月光
双足飞龙轻轻呼出一口气后，双腿用力一蹬，伸展双翅飞上天空。
但也没飞行多久，它就找了个落脚点盘旋几圈后落下。
;到啦。玲珑对身后的人说道。
;感激不尽。狄尔亚楠深深低头，然后从双足飞龙的身上落下。
玲珑也紧随其后，长夜则是收起翅膀等待着。
这里是坚磐城塞的上方，原本坚固无比的城墙在被巨型噬魂攻击过后也变得坑坑洼洼残破不堪，之所以没有就这样倒塌，恐怕是因为矮人族的矜持吧。
架设在城墙上的魔导大炮被尽数破坏，只能通过残骸的外形来如此推断。
两侧的塔楼也被摧毁，塔楼中的布置暴露出来，其中却什么都没有。
;……没人吗？玲珑不解地四处张望。
;不，有……曾经有。狄尔亚楠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就向前走去。
从狄尔亚楠的口气中听出什么的玲珑也没有多问，静静地跟在其身后。
散落的箭矢，疑似堕化蚀灵的翼膜的东西，还有大量的血迹和被焚烧的痕迹，城墙之上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经历了什么。
玲珑张望着，轻轻咬紧了嘴唇。
在堕魂被击退的现在，矮人们重建升降机的工作都十分费时费力，更不用说在战时了。
而升降机被破坏，就意味着这上方是完全与世隔绝的状态。
没有增援。
只能面对敌人，而敌人又是不理解投降为何物的怪物。
也就是说，被封闭在这城墙上的精灵们，要么战斗到死，要么自行了断。
从堕化蚀灵在之前大举越过城墙的状况来看，精灵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即使如此，狄尔亚楠还是心无旁骛地前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的步伐坚定到令人感觉是不是听到了有人在呼救。
但这是战场。
换句话说，没那么多奇迹发生。
玲珑突然想起，安洁莉娅和狄尔亚楠曾经说过的话。
而她也在狄尔亚楠停下脚步时验证了这个猜想。
那是一座已经被摧毁殆尽的箭塔，箭塔内散落着无数的长弓和剑，以及应该是堕化蚀灵溃散后留下的粉尘。
在那粉尘之上，无数的宝石正散发着光芒。
那是一种悲伤的美丽。
在月光的映照下，各式各样的宝石显得无比夺目。
那是精灵之泪。
那是未寿终正寝的精灵们的结晶。
狄尔亚楠在那堆宝石前缓缓跪下，良久不语。
;一百六十个，一个不少啊。
接着，他这么自言自语道。然后捧起其中一颗。
;辛苦了，狄南。
他将宝石抵在额头，轻声说道。
;我会带你们回家的。
寄宿了战死精灵们沉睡灵魂的精灵之泪自然不会有任何回应，只是在月光下静静散发着光芒。
就像狄尔亚楠选择城门而舍弃了城墙一样。
狄南选择了让一百六十位精灵全数战死，却不去动用任何一人的精灵之泪。
没有人可以责怪狄尔亚楠。
同样也没人能责怪狄南。
这只是战争的一隅，偶会发生的惨剧罢了。
从城墙上摔下的精灵也被找到，加上狄南，一百六十一颗精灵之泪被收在以发出淡淡香气的木材制成的棺木之中。
一同参与了守城战的精灵们一直注视着棺木，在心中献上敬意。
矮人们也是趁着做着战后处置的闲暇看了过来。
而在战争结束后才姗姗来迟的援军则是看着城塞的惨状久久无法相信。
如果他们能再早一些的话——
狄尔亚楠脑海中闪过这样黑暗的念头，但他很快就将它抛弃。
他是圣山会议十三长老之一，自然不能被个人私情左右大局。
更何况这些援军也是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吧，应该对他们表达谢意才是。
换句话说，应该承担责任的，是迟迟无法作出决定的圣山会议。
他将视线投向坐在石墩上休息的灰铠骑士。
如果不是他们，坚磐城塞早就失守了吧。
但即使如此——
还是有精灵走向他们。
那些精灵将长发细心地编起，右臂装备着一块金色的臂环，背负长弓，身着轻甲，步伐稳健，同时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圣山会议直属精灵部队。
这些比一般精灵更强，也更加自傲的家伙们在到达现场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圣山会议报告身为圣殿骑士的格列奥乌斯的存在。
损害呢？牺牲呢？慰劳的话语呢？
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只是向圣山会议报告了那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能请您解释一下，圣殿骑士势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我记得圣殿骑士方应该被我方谢绝参加战斗了吧？
直属部队部队长质问着格列奥乌斯。
但格列奥乌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看着工作中的人们。
也许是被无视让他感到愤怒吧，中性的美貌扭成一团：;回答我，圣殿骑士。
格列奥乌斯耸了耸肩，侧过头，或者说，将头盔偏向对方一点后，只淡淡说了句：;这些精灵真可悲啊，有你们这样的同族。
理解了格列奥乌斯的挑衅和嘲讽的部队长不发一语地拔出细剑。
但出面制止他的却是狄尔亚楠。
;快给我住手！你们想对拯救城塞的恩人做什么！狄尔亚楠冲上前夺下部队长的剑。
也许是碍于狄尔亚楠十三长老的面子，部队长并没多做抵抗，但取而代之的，他皱起眉头。
;狄尔亚楠大人？圣山会议先前已经禁止了任何人向圣殿求援吧？为何您明知故犯？
;这样说出来真的好吗？这里的人们还不知道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哦。
;无所谓，圣山会议的决定对西大陆人民来说是绝对的。
;所以这就是我先斩后奏的理由，可笑的是，现在想想，要是在向圣山会议报告动向后才向圣殿求援的话，我派出去的传信者应该会被圣山会议的精锐们加以阻拦吧……明明这些所谓的精锐在守城的时候姗姗来迟呢……真是令人胆寒。
;……您这可是在侮辱我们。
部队长露出险恶的表情。
然而对这番话语做出反应的不止他一人。
偶然听见对话的精灵士兵睁大双眼，接着他告诉了另一位精灵，然后那位精灵告诉了熟识的矮人。
接着，就像是传染病般，不应该被知晓的真相散播开来。
再加以扭曲后，结果则是——
圣山会议禁止狄尔亚楠向在这场战斗中尽心尽力的圣殿骑士团求援。
而如果狄尔亚楠遵守了这个决议的话——
经历了这场战斗的矮人和精灵们光是想象了一下圣殿骑士团不在的情景就不寒而栗。
接着，不满和不安的情绪爆发。
面对出现不信任感的人们，部队长不悦地高喊：;安静！在吵闹些什么！快把该做的事做好！
;我想迟到的你们应该没资格对拼死守卫要塞的他们指手画脚吧？狄尔亚楠瞪视着部队长。
仿佛以这为导火线，城塞中的矮人和精灵情绪更加高昂，纷纷聚集到周边，将直属部队的精灵们包围起来。
突然被自己的同族和矮人包围的部队精灵们感到困惑和危机，以视线向部队长求援。
部队长眯起眼睛：;狄尔亚楠大人，你这是在煽动人心吗？
;我想这不需要煽动吧？狄尔亚楠以下巴示意部队长。
部队长顺着其指示的方向望去，发现城塞的矮人和精灵像是要保护格列奥乌斯他们一般将他们遮挡起来。
;还是说，你想要挑战在场人们的愤怒？
部队长将眉头皱的更深了，举起单手示意备战中的部下放下武器。
;狄尔亚楠大人，您这样，我们很难办……
;那我来给你出个主意吧。狄尔亚楠打断部队长的话，;你留在这里组织重建城塞，我负责带那几位去圣山会议。
;你……您要把外人带去圣山会议？您脑子没问题吧？
部队长的出言不逊让人们骚动起来，守城的精灵士兵们纷纷做好了临战态势。
对于他们来说，侮辱他们敬重的狄尔亚楠等于侮辱他们。
但狄尔亚楠只是摇摇头。
;他们可不是什么外人，他们是拯救了坚磐城塞的恩人，带去圣山会议有什么不妥吗？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
;别忘了，我也是十三长老之一，我还得听你的命令不可吗？
;……不敢。
;那么，你就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吧，还有，你尽管向圣山会议报告吧，这只是一个在战斗中被救的老精灵的独断专行罢了。撂下狠话后不再搭理部队长的狄尔亚楠，穿过敬重他的人们，径直走到格列奥乌斯面前。
;圣殿军神格列奥乌斯大人、女帝安洁莉娅大人、玉大人、玲珑大人，还有不知名的骑士少女啊，我，狄尔亚楠，圣山会议十三长老之一，在此向诸位就拯救坚磐城塞一事，献上崇高的敬意与感谢。
狄尔亚楠深深低下头。
精灵们的骚动比想象中小的多。
除了一脸不解地指着自己;女帝？这么说着的安洁莉娅和不知所措的玲珑，格列奥乌斯和另外两人倒是兴致缺缺。
;为了展示我的诚意，现邀请诸位前往圣山，接受圣山会议的表彰。
那只是冠冕堂皇的说法。
狄尔亚楠是想把格列奥乌斯他们带到圣山吧。
因为他很清楚他们目的在此。
;我接受你的邀请。
连一刻迟疑都没有，格列奥乌斯立刻回应。
;到那时，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面对格列奥乌斯别有深意的话语，狄尔亚楠只是点了点头。